最初的时候,夜月名夜月,夜晚的夜,月亮的月,出生在地球。
妈妈说,因为夜月是晚上出生的,当她从疼痛中苏醒过来时,就看到皎洁透亮的月光照在夜月白嫩嫩的脸上,就像一轮小月亮,让她一下子就忘记了疼痛,于是剥夺了爸爸取名字的权利,夜月就叫月。
爸爸说,那晚上的月亮确实很亮,也很圆,但颜色其实是红红的,和平时很不一样,像罩了一层薄薄的红纱,就想在夜月的名字中间加上红字,夜红月。还拿来了当天的报纸为自己证明,但还是被妈妈无情的镇压了。
童年是幸福的,爸爸是公司的经理,管着很多的人,所以在外面,爸爸总是严肃的,不会笑的。在家里,爸爸会装着严肃的板着脸,在夜月愣愣的检讨自己又做错了什么的时候,从背后掏出各种各样漂亮的娃娃,然后用硬硬的胡须根扎在自投罗网的夜月的脸上,夜月总是快乐的叫着“妈妈救命,妈妈救命”。妈妈是温柔的美丽的女人,有着黑亮的顺顺的长发,宽宽的光洁的额头,大大的会说话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和红红的嘴唇。每次夜月和爸爸闹成一团的时候,妈妈总是温柔的笑着,她的唇笑着,脸笑着,眼睛也笑着,真是笑的漂亮极了。还有,每次被爸爸欺负了还火上浇油的弹着夜月的额头说:“不长记性的丫头”。
幸福的生活总是过的很快。12岁的夏天,小学毕业,爸爸妈妈和夜月回了爸爸的老家。那里,山青水秀,没有城市的喧嚣和浑浊的汽车尾气。所有人都对着他们笑,爷爷奶奶,叔叔阿姨,哥哥姐姐,还有比夜月年纪小的,叫着“姐姐、姐姐”都是热情的。爸爸是意气风发的,自信的脸庞,挺拔的脊背,洪亮的语言都展现着爸爸的魅力。夜月喜欢牵着爸爸妈妈的手走在知了唱着歌的乡间的小路上,跳着,笑着,追着蝴蝶、蜻蜓,采着自己喜欢的野花。如果没有那天晚上,那真是一个完美的夏天。
那是一个有着明亮月光的夜晚。夜月喝多了水,起来准备上厕所。门推开一道缝,就看到了那个女人,眉毛浅浅的,弯弯的,眼睛黑黑的,总是像含着一包眼泪,要掉不掉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小小的,颜色淡淡的,身材也是小小的,但却有一个鼓鼓的胸部,她站在那里,就像快被风吹倒的杨柳。等她的眼泪真的开始掉下来时,站在她面前的男人扶作了她的肩膀,把她拉到了怀里,夜月看到她幸福的在那男人怀里闭上了眼睛,可是,夜月的泪水却慢慢掉落,那个男人,是夜月爸爸。
为什么,那晚上要有月亮?夜月开始讨厌月亮。
妈妈的微笑渐渐的少了,开始是眼睛不笑了,后来脸也不笑了,唇也不笑了,当她抱着夜月的时候,夜月感到她的整个身体都是颤抖的。妈妈抚摸着夜月的头发:“月,你不要像我,将爱情看成一切。妈妈这是一种病,叫文青病,文艺女青年的毛病。你知道吗?妈妈可是当年大学的一朵花,喜欢着舒婷、喜欢着海子,喜欢着北岛。你爸爸就是背着海子的诗把妈妈追到手的。那就像一个梦。所以,给你背诗的男人一定是靠不住的。不要责怪你爸爸,你爸爸就是心不定而已,他不知道,他最重要的是什么,他将得到的和失去的又是什么。也是妈妈的不对,我没有清楚的让他明白。我以为,爱情就可以是一切。我错了,那只是因为诱惑还不够而已。那个女人,是个可怜的女人。她和你爸爸是青梅竹马般长大的,你爸爸考上大学离开了老家。她嫁了人,没有生育,又离了婚。第二个丈夫是一个有孩子的二婚,第一个老婆是被打跑的,她不知道,所以嫁了过去,挨了打后每日都过的提心吊胆的,所以回来娘家准备离婚,没想到,遇到了你爸爸这个现成的人选。然后,可怜变成了怜惜,同情变成了所谓的爱情,呵呵”妈妈诡异的笑了,夜月浑身颤栗。“别害怕,月。妈妈只是告诉你,不要抱无谓的同情,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惜,妈妈也快要变成可怜之人了。你爸爸会恨我吧?会吧?月,你一定要坚强,爱情根本什么都不是,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女人只有自己依靠自己。如果你有了坚强的心,就会拥有强大的力量,比任何人都强大的力量。月,妈妈输了,输给了自己的自信,但你会赢的,妈妈相信,你一定会赢的。”
“妈妈,我害怕。”
妈妈紧紧的抱着夜月:月,你一定会赢的,赢得你应有的人生和你应该得到的一切。月,当你的意志强大,明白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人生的时候,妈妈会有礼物送给你的。月,你爸爸说得对,你出生的时候,月亮是红色的,红红的很漂亮的,就像刚冒出皮肤的透亮的血珠子!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妈妈抱着夜月说话的事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爸爸还是偷偷的去幽会他的青梅竹马,妈妈和夜月总是装做不知道。只是家里的笑声渐渐的减少。爸爸再给夜月买娃娃的时候,夜月会把它丢的远远的。“我讨厌娃娃,也不喜欢爸爸。”爸爸总是无奈的笑笑,“孩子的叛逆期真是……”
妈妈一天天的消瘦着,眼睛不再明亮,而是充满了血丝。爸爸每天回家也没有了妈妈温柔的迎接,没有可口的饭菜,没有了每天放的整整齐齐的衣物。爸爸大概意识到了什么,当妈妈找个借口搬到夜月房间的时候,爸爸沉默了。
妈妈搬到夜月的房间后,爸爸却每天都回家了。夜月不知道那个看起来很柔弱的女人会怎样,但那和夜月有什么关系呢?在夜月心里,爸爸能每天回家就是好事,只要他每天回家,一切不就有希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