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脚歪了,好疼。”兰萱哭泣道:“娘,我走不动了。”
吉卡见兰萱的小脸冻得发紫,心疼不已,温声说道:“阿萱,娘背你吧。”
兰萱见吉卡脸色苍白,呼吸急促,摇头道:“娘,你的病还没好呢,我不疼了,我还能走。”说罢就吃力的朝前走,可是没几步便觉脚踝一阵剧痛,摔在地上。
吉卡赶忙走过去,道:“阿萱,还是娘背着你吧,你小时候娘也经常背你的。天马上就黑了,天黑了山里就会有妖怪,咱们快点走。”吉卡笑对着兰萱,把她扶了起来。兰萱只得爬在母亲的背上。
“娘,世上真的有妖怪吗?妖怪生的什么样呢?娘你见过妖怪吗?”兰萱朦胧着双眼。
吉卡笑了笑,道:“是啊,传说妖怪一到了晚上专门吃小孩儿,就像你这么大的。”
兰萱听了惊悚不已,总感觉身后的风更冷了,不住的叫道:“阿娘!咱们快些走,我怕,我怕!”
吉卡哈哈大笑,道:“傻孩子,娘吓唬你呢?世上哪里有什么妖怪了,妖怪都是故事里的传说罢了,只有人做了亏心事才会怕妖怪,咱们阿萱是个乖孩子,不用怕,再坚持一会儿,咱们马上就到家了。把娘抱紧一点就不那么冷了。”
风越来越大,吉卡颠簸着艰难前行。兰萱紧紧的抱着吉卡的脖子,果然温暖了许多,感觉只要在母亲的背上,可以什么都不怕,什么委屈都能接受。
吉卡也感受到了女儿的依赖,笑了笑,道:“我们阿萱长大不少了,比以前重了。”
兰萱道:“阿娘,要是我再长大一点你是不是就背不动我了,那我宁愿一直长不大,一辈子都能让娘背我。”
吉卡沙哑着声音笑道:“呵呵,乖女儿,那可不行。总有一天你会遇到到一个能保护你的人,你的下半生可就要靠他了。”
兰萱问道:“有阿娘保护我就够了,男孩有什么了不起?和咱们有什么不一样?为什么阿哥要欺负我?”
吉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兰萱的问题,望着远路不禁黯然神伤。
不多久,吉卡便来到大寨门前,只见寨门紧闭。吉卡走到近前,对门前的守卫道:“大哥,麻烦开一下寨门,我和女儿回来晚了。”
守卫认得吉卡,首领对她及其厌烦,与其说是首领夫人,还不如一个家丁,那守卫凶巴巴的喝道:“晚了?谁让你们这么晚了才回来。大晚上开寨门,万一有敌人来袭怎么办,你们自己想办法吧,走开走开!”
吉卡忙道:“这么晚了,让我们去哪里啊,外面风雪这么大,这不是要我们的命吗?大哥,求求你了。要不这样,让我女儿先进去可好,她还是个孩子,您就行行好吧。”这守卫见小女孩果然冻得小脸通红,正在犹豫。
“让他们进来,首领找他们有话要问。”见里面三五人点着火把。
那守门的认得这些都是穆汗的贴身护卫,不敢怠慢,便点头赔笑道:“好嘞,我便把门打开。”
吉卡大喜,忙接着道:“多谢了,多谢了!”
那名班烈的护卫对吉卡喊道:“快点,别磨蹭了。”吉卡忙跟他们走去。
兰萱早就冻得麻木,还好有寨子里的一点温和的灯火,渐渐醒转,见到几个守卫送母亲来到阿爹的大帐前。守卫喊道:“穆汗,吉卡带到了。”
只听得里面班烈喊道:“进来!”
吉卡放下兰萱,牵着她走了进去。只见班烈和几位夫人,忽雷兄弟几个都在里面。班烈脸色铁青坐在中央,哈颜和娜菲更是横眉怒目。几个哥哥面带冷笑。顿时间气氛有些压抑。
吉卡顿了顿,微笑道:“班烈,叫我和女儿过来有什么事吗?”
班烈大喝一声:“哼,你们办的好事儿?让我今天丢尽了脸面。”
吉卡一阵诧异,道:“什么?我不知道你说什么?”
兰萱见阿爹生气,便求道:“阿爹,别吓阿娘,阿娘病了。”
班烈哼了一声,起身走了过来,喊道:“哪里容得你这个小东西插嘴了,你也有份儿,拿鞭子来,看我不打死她!”
吉卡慌忙跪下,道:“班烈,你不能这样,阿萱哪里做错了?”班烈道:“是不是你个臭丫头今天阻碍你三个哥哥外出狩猎了啊?真是让我好丢人啊。今天我非得打死你不可!”那哈颜把鞭子递给了班烈,对吉卡骂道:“哼,婆婆好心收养你,这么多年没给班烈生个男丁也就算了,偏偏生了这么个没出息的丫头,你真是没用,如今竟然还敢教唆她出来惹祸,害的几个孩子和班烈丢了这么大的脸。班烈,你要好好修理她!”
兰萱见状大哭道:“我没有影响哥哥打猎,我是去找他们玩的。他们不和我玩还欺负我。”
忽雷生怕班烈听出什么端倪,慌忙打断道:“哼,兰萱啊,哥哥照顾你还不够好吗?是你自己贪玩,哥哥还没和你计较呢,你怎么还冤枉起哥哥来了?”
鄂尔和托木也在一旁添油加醋,道:“是啊,兰萱,分明就是你自己贪玩,还不让我们打猎,你按的什么心啊。阿爹,不能饶了她,这丫头太坏了。”
班烈大怒,刷的一鞭子便打在兰萱背上,兰萱本就体质纤弱,一鞭子下去直飞了起来,摔在一旁,疼的放生大哭。
吉卡见状忙过去抱住兰萱,哭道:“阿萱是个实在孩子,断不可能去有心害人,班烈,你怎么如此对待她,她好歹也是你的亲生骨肉啊。”
班烈道:“哼,我班烈不需要女儿,我们喜塔卓部落需要的是男儿。我真宁愿没有生她。你让开,我今天打死她算了。”说完把吉卡拖在一边,又是几鞭子。
兰萱疼的一阵哭喊:“阿娘,救我,救我啊!”背上生日做的新衣登时被打的破烂,几条血印清晰可见。
吉卡心痛不已,深知这分明就是忽雷兄弟故意冤枉阿萱,哈颜和娜菲早就看自己不顺眼,可能也对班烈说了自己不少坏话,而班烈正是在怒火上,实在是无可奈何,便失声喊道:“班烈,你住手,饶孩子一命吧,千错万错都是我当娘的错,要打就打我吧,是我,是我,都是我让阿萱去找他哥哥们的,怪我,求求你别打孩子了,她还小,这样真的要把她打死的。”吉卡万般无奈,只希望班烈能有一丝怜悯,把所有的罪过都放到自己身上来。
班烈气的脸色焦黄,怒道:“好啊,果然是你挑唆这个臭丫头来坏事情,打死你,生了这个没用的臭丫头也就算了,还敢让她故意使坏!”伸手一耳光把吉卡打翻在地,抡起鞭子就打。
兰萱看着母亲被打,拼了命的往母亲身边爬,地上托出来一道道血印,嘴里含含糊糊的哭道:“阿爹,不是这样的……别打阿娘了。”只见吉卡被打的嘴里背上鲜血迸流。那哈颜和娜菲还在一旁狠狠的叫骂。
部落寨子本就不大,这大帐里的哭喊声找就远远的传了出去。人人听到这样的哭声,都会揪心,只希望早点停歇,可是这是首领的家事,任谁也不敢去顶撞。只能叹息着苦命的母女两个,生错了地方。可是这令人痛惜的哭喊声整整断断续续过了半个多时辰,早就已经是深夜了,还是没有停,这哭喊声反倒变的有点凄厉,让人心头发寒。
班烈直打的没了力气才肯稍微歇息,地上两个母女还兀自抱在一起哭泣。班烈道:“哼,看她们这样子也来气,干脆今天就休了她,以后不准在踏入家门。”
这时门外来了一个人,声音苍老,道:“班烈首领,可否让我进去一下。”
班烈听出是梅长老,与自己已故的母亲还算合得来,道:“我正在处理家事,你老等会儿吧。”
梅长老,颤颤巍巍还是走了进来,道:“这吉卡受了这么大的罪,班烈,今天就算了吧。”
班烈道:“这是我的家事,梅长老最好不要多管。”梅长老道:“班烈啊,再打下去可是要出人命的。”班烈道:“哼,打死她们又如何,我是穆汗,我说了算。”
梅长老又劝说道:“班烈,你的家事我本不该多问,你是气她们母女坏了你的面子,她们也没惹多大祸。这深更半夜,哭喊声传的到处都是,如果真的把她们打死了,部落里的子民也要说闲话的,吉卡毕竟也是你的妻子,你就饶她们母女一命吧。“
班烈道:“梅长老既然来了也好,也好,你就给我做个见证,那今天我要休了吉卡。”
梅长老有些诧异,道:“这使不得……”
班烈道:“有什么使不得的?您老就不必多言了。看着他们也碍眼,饶她们性命可以,不过以后就不是我班烈家的人了。”说完就取出了当年吉卡过门时候送给班烈的家传信物,交给了梅长老。竟是一个细藤编织的镯子,看上去有些古朴粗陋,不像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再由梅长老,亲手交还给吉卡,这样休妻仪式也算是成了。哈颜和娜菲也心中暗喜,总算请走个眼中钉。
梅长老虽然有些不忍,可也别无他法,便走到吉卡近前,道:”吉卡,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了,这样才能留得要留得性命。
吉卡伤心万分,道:“我入得家门,从来都是任劳任怨,没有过半分懈怠,也好,我们妇人家本就只有听从的命,如果不是留恋阿萱,我早有一死之心,班烈,从此咱们就算是散了。”说罢又是泪流不止,接过了吉卡本家族和班烈当时的成婚信物,颤抖着手将镯子放入早已褴褛不堪的衣服中。
班烈道:“这样最好,从现在起,你就不是我班烈家的人了,马上给我滚,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梅长老道:“这深夜,天寒地冻,你让她们去哪里?”
班烈道:“梅长老,你今天管的有点多了,况且我已经和她恩断义绝,自此都是各走各的,我没有道理还让她留在这里。”
吉卡用力扶着兀自在地上哭泣的兰萱,缓缓道:“我现在就走,部落北边还有几间破草棚,可以将就住下,梅长老不必在意了。”
班烈狞笑道:“好啊,快滚,快滚,你这种贱人,本来就该住在那种猪狗不如的地方。”班烈说罢叫两个仆人把吉卡屋内的被褥杂物收拾出来,用一个破旧的包袱裹着。
梅长老见吉卡和兰萱遍体鳞伤,实在是令人恻隐。吉卡踉踉跄跄拿起包袱,扶着女儿,走出了大帐之外。
见大帐外早已聚集了不少部落里的民众,见母女两个伤成这样,无不动容,一个个出言安抚,有几个妇人正想去搀扶一把。
那班烈走出大帐,喝道:“你们看什么看,我告诉你们,今天我已经休了吉卡,把这两个赶出家门,你们谁要是敢帮她们,就是和我过不去。”
那些民众哪敢上前,个个都缩起了脚步,静静的看这母女两个缓慢的拖着步伐,消失在风雪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