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很小的一会儿，小朵又扭过头，可怜兮兮地哀求到："E娃，陪我出去走走吧，我快要憋死了，就一会儿，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好吧。"E娃娩尔一笑。
"E娃你真好，我要亲死你了。"小朵跳起来亲昵地牵住E娃的手。
两个人手拉手穿过教学楼后面的绿荫小道，一直走到花园的假山后面去。假山后面有一片整齐碧绿的草坪，平时很少有人来过，所以显得特别干净优雅。自从小朵和E娃无意中发现这个宝地后，这里就成了她俩的秘密约会场所。有时候她们也会故意留下一颗糖或者一粒巧克力放在假山的石头上，等下一次来，那些糖和巧克力依然还在，她们就会兴奋地大叫，内心欣喜又快乐，好像这个庞大的世界终于有了属于她们自己的舞台，那种独自拥有的快乐是其他任何一种快乐都无法比拟的。
"E娃，你老实跟我讲，心底里有没有很喜欢很喜欢一个人过？"小朵躺在草坪上抬起头问E娃。
"你说呢？"E娃耸耸肩在小朵身边坐下，她的脸颊不觉悄悄地羞涩起来，仿佛内心一个神圣的秘密突然被不经意间冒犯，既期待又忐忑。
"蒋凯？"小朵突然坐起笑嘻嘻地凑近E娃的耳朵得意地吐出这两个字。
E娃看着小朵，没有说话。在E娃的眼里，蒋凯就像是小朵跟她之间的定时炸弹，她已经很小心很小心不再去触碰那个名字了。当那天，蒋凯带比萨回来给小朵吃，当E娃蒋凯说他喜欢小朵时，E娃悲哀地发现，她再也无法从容地为小朵高兴了。友谊原来如此脆弱，这是E娃所始料未及的，所以她选择逃避。尽管E娃对蒋凯的感觉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可是曾经的那份微弱的期待和期待后的落差还是让她无法承受。有那么一瞬，她会觉得自己在她和小朵的舞台上永远都只不过是一个配角，小小的配角，当序曲拉开，小朵是舞台中最亮的那个，自己终会黯然收场。
"哦，哦，被我猜中了哦。"小朵看到E娃的瞬间空白，知道是她的心事被击中，却不知道是以哪一种方式，她是真心地为E娃高兴，双十合适，口中喃喃自语："上帝保佑，我最亲爱的E娃，保佑她幸福。"
E娃被小朵的样子逗笑，去打她的手："死丫头，不是了。我是有喜欢的人，可是那个人不是蒋凯。"
"哦？"
"是真的，那个人我喜欢了很久，一直一直都非常喜欢他。"
"是我认识的吗？"小朵瞪大了眼睛问，她简直不敢相信，几乎与自己朝夕相处无话不谈的E娃竟然匿藏了天大的一个秘密，那个人，竟然不是蒋凯？
"秘密。"E娃犹豫了一下，耸耸间说。她的顾虑不是没有，这是一直以来深深困扰着她的一个问题。是的，她喜欢麦田，那么那么喜欢。可是她也在乎她跟小朵之间的友谊，她不知道小朵想不想要自己跟她一起去分享麦田的爱。而且，麦田一直拿她和小朵当最亲的妹妹，或许在小朵的概念里，这种可能是没有的。她不知道，如果这个真相会伤害到友情，会伤害到小朵，她宁愿把这份喜欢当成一个这个秘密永远留在心底的最深处。慢慢长大让E娃明白，喜欢并不是唯一的，就像她对蒋凯的感觉，瞬间之间也有喜欢吧，等缘分到了，那个属于你的人自然回来，所以就暂且秘密吧。
"哦，这样啊。"小朵有些失望可也没有再问下去。她知道E娃这样大大咧咧的女生，躲避和隐藏肯定有她自己的原因，更重要的是，小朵信任她跟E娃之间的友情，即便是两个人暂时翻脸的时候，她也没有怀疑过动摇过，她知道，只是需要等待。
于是两个人之间沉默起来，太阳一晃从薄雾之间露出脑袋，暖洋洋的阳光打在绒绒的草地上，就像一个年少的梦境。
"我们回去吧。"E娃拍拍小朵的小脸，起身站了起来。
俯身之间，有个小小的东西从E娃的身上掉了下来，滚到小朵脚边。
那是一个项链上的小吊坠，一个小小的刻字米粒装在一个精巧的小玻璃瓶里。恋爱中的男生女生或者是暗恋的人常常在米粒上刻了对方的名字戴在胸口，学校门口的小店就常常在同学中做广告招揽这种生意。小朵看了看好不知情的E娃，疑惑地捡起那个小吊坠。
米粒上刻的是麦田的名字。
小朵有些呆住，一下子全部明白了E娃之间的空白失语还有躲闪的眼神。小朵记得，E娃是说过她喜欢麦田的，可是她只当是玩笑，从来就没有认真过。难道不可以吗？一个是最好的姐妹，一个是最爱的哥哥。不知道，好像总是有些乖乖的感觉。
哦，上帝，给我时间吧。小朵用手指使劲摁摁太阳穴，走上前去挽住E娃的胳膊，悄悄把小吊坠放回E娃的上衣口袋里。
太阳又悄悄躲了回去，大地重新披上美丽的薄纱。
02
冬天过去，夏天很快又来了。
小朵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明晃晃地透过粉色的窗帘透射进来，房间里一抹粉红。
门外有轻轻的脚步声，麦田应该已经起床了，这个家伙，为了高考，已经连续N个周末没有睡上一个好觉了，想想真是恐怖。小朵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下来，坐在窗前开始给夏开写信，其实也只是写日记，她跟夏开也有一阵子没有再见面了。也许E娃是对的，夏开的功课一定很紧张，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留给其他的事情。所以小朵买了一个漂亮的日记本，开始写日记，她要把自己的所有情感都酣畅淋漓地抛洒在洁白的纸张上，希望有一天，能拿给夏开看。那时候，夏开一定是羞涩地低头一笑，笑的阳光灿烂。
小朵写好日记去厨房里找吃的，妈妈早早就上班去了，冰箱里只有一些冷食，她站在厨房里想了一下转身走到麦田房间门口。
"麦田。"小朵叫了一声，从小到大，也许是两个人之间的年龄相差不大的缘故，小朵很少叫麦田哥哥，而麦田也习惯了，偶尔小朵叫他一声哥哥，他会有些不知所措。
麦田跑过来打开门："哦，小公主起床了。"
"我饿了。"小朵朝夏开吐了吐舌头，略微有些方不开的样子。小朵相信，打破的瓷器是永远都不可以恢复原来的样子的。自从电影院事件发生以后，小朵和麦田之间始终隔着一层淡淡的看不清摸不着的东西，尽管两个人都能感受到对方对自己的爱，也很努力想要破解这个隔膜，可是，回到以前的状态，简直太难了。
麦田在小朵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说："煎蛋好不好？"
"好，我要吃七个。"
"哼，小心吃成小胖妹。"
"才不要管。"
"好了，快去把小脸洗干净，煎蛋马上就来。"麦田绕过小朵转身去了厨房，他的眼神还是有些回避的，好像不敢直接去面对小朵，莫名其妙的感觉。
小朵慢吞吞地走去洗手间，站在洗脸池前看着镜中的自己，半年不到的高中生活明显地憔悴到眼神。E娃总以为小朵坐在榜首的位置消遥自在，其实她的压力更大，每次考试总是拼命地准备，在内心里把自己当成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日夜旋转。小朵的紧张不是怕被人超过，她在乎的不是这个，她只怕自己的表现会不如上一次精彩，所以每一次都要比上一次更拼命。E娃说她消遥，只是因为她从来都不愿意把压力展示给人看。其实在内心深处，小朵是悲观的。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双重性格吧。
想到E娃，又想起那个小吊坠来，小朵匆匆洗过脸，回到房间。她从书包里拿出刚买的录音笔，"喂喂"了两声，得意洋洋地去厨房找麦田。
炉子已经打开了，麦田拿出一个小奶锅正在煮奶茶，红茶的醇厚和鲜奶的清香弥漫在小小的空间里，小朵使劲吸了一下鼻子，一下子从后面抱住麦田，"哥，让我怎么感谢你。"
"别闹，别闹。"麦田一边艰难地从冰箱里取出两枚鸡蛋一边说："我是你哥，比你大啊，当然要煮东西给你吃了。不过等将来我老了，就轮到你煮东西给我吃喽。是要还的，你以为？"
"哼，早知道我就不抱你了。小小年级，什么老不老的，我们女生最忌讳这个的。"小朵松开手靠在洗碗池上看着麦田在平底锅上煎蛋，"麦田，我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你觉得E娃怎么样？"小朵悄悄把手插进口袋按下录音按钮。
"挺好的啊。E娃这个女孩啊，表面上大大咧咧，内心却温柔细腻的，总之是个挺不错的女孩。干嘛突然想起问这个。"麦田把煎蛋乘在盘子里递给小朵，开始做第二个。
"随便问问唄。"小朵把盘子端在手里，站着吃了起来，"哥，你喜欢E娃吗？"
"喜欢啊。"
"那你会不会娶E娃这样的女生当老婆？"
"E娃是你的姐妹耶。"麦田被小朵的问题吓到，回过头瞪了小朵一眼，转身继续做他的煎蛋。
"喂，拜托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干嘛这样扭扭捏捏的，我只是说如果了。"
麦田把奶茶倒在一个褐色的马克杯里，端着往外走，走到门口，突然转过头朝小朵吐吐舌头，说了四个字："应该会吧。"
小朵兴奋地挤挤眼睛，开始吃另一只煎蛋，麦田的煎蛋做的真是不错，什么时候应该让E娃也尝尝麦田的厨艺才好。
麦田在客厅里叫："喂，江小朵，出来喝你的奶茶。不然被我喝光了，你不要闹啊。"
小朵乐颠颠地跑出来，一屁股坐在麦田的身边，接过杯子大口大口喝了几口，抬起头跟麦田说："哥，我决定跟你学煮奶茶。"
"哦，是谁发誓要做一辈子的公主的？"
"因为等将来有一天，你开始煮奶茶给另外一个人喝的时候，我就没得喝了。所以我要自力更生，丰衣足食。"
"瞎说。"麦田拿起沙发上的沙皮狗扔到小朵怀里，"小脑袋乱七八糟地在想什么呢？"
"其实我是我在想啊，等我学会煮奶茶，我一定要煮给夏开喝。"
麦田耸耸肩站起来说："好了，小朵，自己玩吧，我要回房间做功课了。"
小朵点点头，抱着杯子坐着，看着麦田走进房间，门轻轻关了起来，最后又伸出脑袋说："小朵，有事叫我啊。"
"知道了，真是罗嗦哦。"
小朵摸摸口袋里的录音笔，又有些兴奋起来，哼着小曲回房间打电话给E娃。
"E娃，我要见你，马上。"
"什么事这么着急啊，我在奶奶家呢。"
"我不管。老地方见。我有一个惊喜给你。"
"好吧，半小时。"
"十五分钟。"
小朵挂上电话，望着窗外轻轻地笑了，这个惊喜是不是E娃想要的呢？
03
1975。
小朵趴在干净的桌面上看着E娃急急穿过马路，推门而入。
E娃看着小朵的小样子，偏着头笑嘻嘻地说："嘿嘿，是不是想我了？想我就直接说嘛，你的小把戏啊，我见得多了。"
"才不是。"小朵晃了晃手里银色的录音笔神秘地说："猜猜这是什么？"
"录音笔啊，把我当白痴？"E娃拿起桌上的苏打水狠狠喝了一口，有些哭笑不得。
小朵笑着摇摇头，不动声色地把耳麦在录音笔上插好，把耳塞递给E娃，得意地说："听听看？"
"搞什么？"E娃半信半疑地接过耳机塞进耳朵，那个熟悉得让她心跳的声音在E娃的耳边缓缓响起，就像一场幻觉的破灭，几分钟后，一切归于平静，E娃缓缓摘下耳机放进小朵手里，耸耸肩，低下头，稍稍用力，冰可乐沿着吸管瞬间抵达燥热的腹部。
"E娃，E娃。"小朵手支着下巴死死盯着E娃的眼睛，双颊绯红，兴奋喜悦的心情溢于言表，"你是怎么想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