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
徐微微第一次遇见尹长衍是在小镇的那条乡间公路上,那时正吹着三月乡间的风,万花争鸣,带着春日独有的芬芳。微微记得这条直路尽头是一片桃花林,因为她就是在那里初遇尹长衍的。
她记得那一天微风徐徐,凉爽肆意,初春的桃花已经开放,些许花苞还挂在枝头,她骑着刚买的自行车惬意地开在那条乡间小路上,本就车技不娴熟地她,未曾料到前面是一个急转弯加斜坡,她终究是败在她不成熟的车技下,不慎间跌入了那片桃花林。书上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然而此刻,徐微微却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她只知道自己此刻被脚痛折磨着。实在是没有那一番文人骚客的闲情雅致,忍着脚痛来欣赏这番桃林美景。
此间少年却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16岁的尹长衍眉目清秀,一举一动间都是对生活的热爱。尹长衍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那一双眼睛,眸色清亮,瞳孔漆黑,脸庞稚嫩,实在与10年后的他大不相同。
那不是她见过最好看的脸庞,但是确实她见过最清冷的身影。身着粗布衣衫,手里拿着一个长杆。待他走到徐微微身边时,俨然吃了一惊,仿佛没想到会有一个大活人躺在自家桃花林里。
徐微微就这样痴痴地看着他,她也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看着他,只觉得这幅画卷实在动人,灼灼桃花林,翩翩俏郎君。
身处这样一幅画卷下,连说话都变得有些隽永。
“姑娘,为何在此处?”
一语罢便看见了徐微微被压在自行车下的那只脚,也不待徐微微求助,自行说了句
“对不住了,姑娘”
便放下手中的长杆,将她脚上的自行车挪走,半蹲在地上,示意徐微微爬上他的背。
这一刻,所有的纠结,什么俗世规矩,于徐微微而言都比不上治好她的脚痛重要。
待她爬上他背上,尹长衍小心翼翼地起身,生怕一个不留意就将背后的女孩吓到。她很瘦,背在身上没什么感觉,但软软的身体靠上自己,却有种陌生的感觉涌上心头。
微风徐徐,桃花飘香,徐微微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到尹长衍家里的。他的家偏古朴,院子里有一颗蒲提树,初春时节,菩提叶肆意地绿着,院里的梨花陆续也开出几多,早春的梨花竞相争着艳。而温庭钧有言“?梨花雪压枝莺啭柳丝。”
若不是熟知此刻何时,徐微微都要误以为自己真正到了古代。
尹长衍将徐微微背进了这一方小院落,院中一位慈祥的老妇正在晒药,听到脚步声,便笑言道
“阿衍,今天这么早就回来啦。”
那老妇人说这话时缓缓地转过身来,见到尹长衍背上的徐微微似是并没太吃惊,只是眼中闪过一丝惊艳,转瞬即逝。
“奶奶,这个姑娘脚受伤了,掉在了桃花林中,您替她看看吧。”
听得尹长衍此话,那老妇人便叫尹长衍将徐微微带到侧厅的药房去,自己也缓缓地走去。
待到将徐微微安顿下来,尹长衍又马不停蹄地往桃花林走去。
尹长衍走后,尹奶奶走入了药房,所幸她的脚只是些皮外伤,并无大碍,尹奶奶给她敷了些草药。
彼时徐微微还是个活泼好动的女孩,否则也不会一个人骑着自行车到处晃荡了。是以徐微微此刻心中对尹长衍和尹奶奶的一切,充满了疑问与好奇。
智者一双睿眼便能洞察一切,尹奶奶就是这样一个人,久居乡间,一人带着尹长衍,却能够赢得整个村庄人的尊敬。靠的不仅仅是过人的医术,更多的是那一双洞察人事的眼睛,那一双历经世间沧桑却仍然宽以待人的心。
不需要过多的解释,徐微微也知道,尹奶奶必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院中的那颗菩提树,便是最好的证明。佛说“爱菩提之人,皆是苦难之人。”
她不知那棵菩提树是何时种下的,但她明白,尹奶奶一定是一个饱经苦难的人。但她同样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从她,从尹长衍身上就可以看到。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说的别说。纵使心中充满疑问,但徐微微终究没有开口提问。是以徐微微开口说道
“谢谢奶奶。”
说完看向尹奶奶,纵然眼神相触,她亦没有读懂尹奶奶眼中的赞赏。
“没事,虽说是些皮外伤,但是也需注意一些。”
尹奶奶邀徐微微去院中坐一坐,亲自为她泡了一壶茶,茶杯拿在手里,心中对这一方世外桃源的惊讶更甚。
彼时她手中拿的是一个紫砂壶茶杯,茶杯小巧,其上雕刻有翠竹,棕色的茶壶上有一排茂盛的翠竹,细致精巧。
哪怕徐微微对茶道不是很了解,但她也能看出,此茶壶之珍贵。沏茶人之性情亦能从这杯茶中看出,尹奶奶为她泡了一壶玫瑰花茶,茶叶似是自己制作的,玫瑰花的扑鼻清香在沏茶人的高超技艺下扑面而来。
徐微微情不自禁说道“好茶。”
“小姑娘竟还懂茶?”尹奶奶有些奇怪,想徐微微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多是跳脱,谁愿意学茶艺啊。
听得尹奶奶这样说,徐微微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因着自己确学了几年茶艺,但是却因为自己的不务正业导致成绩一落千丈,刚进S中时成绩中等,然而这次期末考成绩却是班上垫底的。
“学过一点,不过妈妈说这不务正业,不许我学了。”
“这怎么算是不务正业呢?茶道广博,非是一般人能够入门的,你既能入门潜心学习,便证明你的定力极强,为何要阻挠你学习呢?”尹奶奶听得徐微微这样说,不禁就来气了。
她热爱茶道,修身养性,性情恬淡,很少有事情能够气到她,但她此刻竟为了眼前这个女孩不值。
或许因着徐微微长着一张颇为古典的脸,尹奶奶觉得于茶道二字,徐微微这张长相便与之相宜。“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冰肌玉肤,明眸皓齿,手如柔荑,螓首蛾眉,巧笑倩兮。
“那你自己觉得呢?“
“奶奶,我热爱茶道,母亲之所以觉得我不务正业,皆是因为我学艺不精,茶道之广博,岂是我一初学者所能够领悟的。但我从不觉得学习茶艺是一件错事,许是因为时机不对,故而我应当将更多的心思放在学习上。”徐微微很久没有这番畅所欲言了,父母为其请了家教,督促她好好学习,她自是不能违背,但是现在当着这个陌生奶奶的面说出这番话,她才是真正地想开了。
尹奶奶对眼前这个女孩刮目相看,都说学习茶艺的孩子心胸豁达,想来不假。
院外传来一阵猫叫,徐微微知道有人来了,尹奶奶知道尹长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