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近一点，门外终于有小车声。范局长回来了！吴明的心开始紧张，怦怦直跳。随着开锁的声音，吴明站起身来，等待范局长进来。门开了，范局长挺着一个大肚子走了进来，不过，脚步有点蹒跚。
“局长，您好！”吴明急忙喊了一声，声音不轻不重，语速不快不慢，音调不高不低。反正，这个称呼，像一个演员默念了无数遍台词之后的成果，效果应该不错。
遗憾的是，范局长没有听见，径直向二楼去了。从他边脱衣服边走的情形分析，范局长应该是先上厕所，然后洗澡。果然，范局长上完厕所，然后进了浴室，开始冲澡。
客厅里，除了麻将子声，就是哗哗的水流声。
王姐并没有因为范局长回了而停下手头的工作，甚至可以说是连头都没有抬。其他牌友也是如此，对于她们而言，似乎搓麻将才是天底下最为重要的事，什么跑官求官，与她们无关。
真羡慕她们！吴明一个人呆在那里，站也不是，坐也不是，自然而然生发感慨，心生羡慕。
范局长洗完澡了，下了楼，似乎想上楼休息。遭了，他居然不给自己任何交流的机会，今晚岂不白来了？吴明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走了几步又退了回来。
美姑似乎看出了范局长的动机，边搓麻将边说：“范局，我的一个侄子想向你汇报汇报一下思想。”说完这句话，她又躲进了麻将的世界，不管后事如何。
可能真是美姑的提醒，范局长走到电视机前，朝吴明说：“坐，你坐，我听美夫人提起过你，很不错的一个小伙子。”
听到范局长的夸奖，吴明心里没那么紧张了，斜刺地坐在旁边的沙发上，开始聆听局长的教诲。
范局长在正面的沙发上坐下，翘起二郎腿，打着官腔说：“小伙子，你的工作是不错，可群众基础不是很好，你们学校的教务主任于一刚的呼声更大。”
“我，我想请您……“见范局长早就掌握了情况，吴明开始紧张起来，觉得希望不大了，说起话来舌头根本不停使唤。结巴了好久，他想起范局长的脚好像有点问题，忙说：“您的脚怎么啦？”
“哦，今天去乡下检查危房，一不小心，滑了一脚，把脚扭伤了。”范局觉得自己的脚有点痛，弯下腰揉了几揉。
“您真体察下情！”吴明由衷地夸了一句。
可能是觉得这句话很受用，范局长又把话题转到了刚才聊的话题，说：“小吴呀，以后要多注意群众基础，下面的人推你，你自然有机会，不过，这次情况特殊，也可以考虑考虑，郎县的教育需要你这样的优秀人才走上行政岗位。”
听到这样的夸奖，吴明只差没哭了，忙说：“局长，您夸奖了，您夸奖了。”
吴明从裤兜里掏出那个塑料袋，攥在手里，可不好怎么对范局长说。自己这样送过去，要是他拒绝了，事情不就完了。是不是像于一刚那样，也把塑料袋放到沙发上算了。可转而一想，要是于一刚送的钱少些，自己送的钱多些，范局长分不出哪个是谁送的，岂不更惨？
高中校长一职起步价是四万，高中副校长一职起步价是二万，不谙官场潜规则的吴明都已知晓，像于一刚那样善于钻营的人就更不用说了，说不定他送的钱比自己的要多。想到这，吴明不由紧张起来，话也说不出口。
见吴明一直不说话，这样干坐着也没意思，范局长站起身来。坏事了，范局长想睡觉了，怎么办？
“小吴，你先坐会，我的脚很痛，得去泡个脚，舒服舒服一下。”说完，他真离开沙发，向门口走去。
脚痛，怎么不去医院，而是去泡脚？吴明不解，怔怔地站起身来，把目光投向麻将桌那边。
美姑好像有第三只眼，两只眼盯在麻将桌上，第三只眼盯在吴明这边，知道事情在怎样进展，哪个时候自己得出来说说话。果然，当吴明把目光投向她的时候，美姑马上有心灵感应，提醒说：“小吴呀，局长脚痛，要是有个闪失，那可不好，你陪局长去看看，也好有个照应。”
“嗯！”吴明应了一声，急忙把塑料袋塞回裤兜，跟着范局长出了别墅的大门。
大街上不是很亮，林立两旁的休闲场所，因彩灯的映照分外迷人。
车是范局长自己驾驶，脚痛似乎没有影响他的正常操作，动作娴熟，一气呵成，很有流水线的感觉。吴明坐在后排，一路上，他一直琢磨着自己可不可以跟着局长进洗脚楼。毕竟，人家是一局之长，自己是什么角色，灌丛下的一只小蚂蚁，人家轻轻一抬脚，就可以把自己踩死无数次。
小车的速度开始减慢，应该是快要停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如果还不做出决断，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艰难。自己不是局长亲近的人，他去泡脚属于他的私生活，还是不跟去为好。
在停车的那一刹那，吴明终于做出决定。他鼓起勇气，从后座探过身去，把塑料袋放到副驾驶座位上，说：“局长，我给您带了点家乡特产，请您笑纳。”说完，他不等局长表态，拉开车门，急匆匆大步朝前走了。
“哎，小吴……”后面传来局长的喊声，不过，他始终没有追上来。终于，吴明松了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来的方向。那辆黑色的小车早已不见踪影，大街上一片死寂，除了瞅瞅的虫鸣，没有其它声响。
我去哪儿睡呢？站在大街，吴明一片茫然。就在这时，他听到了手机铃声。吴明哆嗦着，掏出手机。手机上显示的号码是老婆的，他想了想，才摁下接听键。一接通，老婆就在手机那头吼：“吴明，你死哪去了，这个时候还没回？”
吴明说：“潘校长带我去了局长家，我刚出来呢。”
“事情办得怎样？”老婆的话明显缓和。
吴明说：“应该有戏！”
罗红柳说：“那就好，还不快回！”
吴明说：“这个时候回，只能租车了！”
罗红柳说：“潘校长呢？”
吴明说：“他是领导，我怎么好一直跟着？”
罗红柳说：“那就租车吧。”
挂断电话，吴明的心情平静了好多。似乎，老婆的电话就是安慰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