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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金色穹顶

朱隐龙认出面前石壁上刻着的正是“回头”二字。他凝视片刻,回头望去,透过来路只见无垠的大海上层层叠叠海浪翻涌不息。

朱隐龙心中一颤,想起宋朝理学大家朱熹所著《朱子语类》中写道:“知得心放,此心便在这里,更何用求?‘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他初见这两字心里十分激动,只道自己找对了地方,这里定是心中所要找的仙岛,可思索片刻又觉得其中深意是否劝诫来岛的人应当立刻回头不可冒险闯入,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思潮反复间,情绪已经转了个头。

朱隐龙朝四周望去,面前除了三面山崖确实无路可走,这可不就是劝人“回头”了吗!过得片刻,他昂头望去,眼睛里冒出精光,似乎想到什么,迈步朝左边的山崖走去。他走到岩壁边用手四下推摸敲打,想是查看有没有暗门暗锁之类的机关。这石壁又冷又硬,敲击上去半点声响没有,用力推下也是纹丝不动。他先将左边山岩检查一遍,再从左侧摸到中间刻字的山岩下,摸完敲打一遍也无特别之处,再换到右侧,照样试过,三面石壁均无异样,除了双手沾满了泥渍和苔藓,一无所获。

朱隐龙顿时心中好一阵失望,想不到经历一晚的风暴到了这岛上却是面临打道回府的处境。他原本兴奋的表情片刻间变得眉头紧锁,满面愁容,呆立在原地。这半天他心情就像坐了过山车一般几个大起大落。他深深叹了一口气,踱步到那两个大字下,抬头望去,只见这面山崖顶端分出五个凸起,恰如佛祖的五指山一般无情的将他拒在外面。

“投降了,这下算是白来一趟了。”朱隐龙心灰意冷,一屁股坐到地上,整个人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他在海上漂了一天一夜,全靠着一股兴奋劲撑到现在,此刻心里希望之火一灭,全身的关节也跟着罢了工一般,恨不得把胳膊腿都拆开了扔到一边。他背朝石壁全身放松,原本想干脆就靠在石壁上睡他一觉,哪想到头刚靠到石壁,“咯噔”一下,脑袋竟然陷进岩石里。他人一激灵,立刻反弹起来,伸手摸摸自己后脑。头上除了沾上一些墙上的苔藓并没有损伤,刚才靠上地方却明显凹下去一块。

朱隐龙心想:“莫非我无意间练成了铁头功,把这岩壁就这么一靠,撞开了一个洞!”他蹲下仔细看看那个凹槽,见上边原本盖着苔藓地衣现在已经凹了进去,伸手一掏发现里面并不深,也就一个大海碗样的凹槽。

原来这凹槽就在石壁上,时间久了被表面的苔藓地衣所覆盖,从外表看和周围环境并无差别。刚才朱隐龙摸到这片山岩只是留心有没有暗门,却没有上上下下仔细把每个地方都清理一遍。这凹槽离地位置刚好和他蹲下脑袋平齐,这才一靠之下给撞了出来。

朱隐龙将覆盖在表面的青苔清理干净,见里面镶嵌着一个手掌大小的圆盘。他心想:“这圆盘莫非是什么机关锁扣之类的东西。”立刻上手试着左右转动这圆盘。圆盘大小刚好够双手合抱,用力左右掰了几下,却纹丝不动。他探过头,又仔细的检查了下整个凹槽里的情况,见那圆盘正中有一个三厘米长的方孔,里面深不过五厘米左右,空间越往里越小,底部收缩成一个尖角。

这难道是一个钥匙孔!

朱隐龙嘴角上扬,眼神里莫名的欣喜。他伸手从自己衣服内口袋拿出一个防水油纸小包裹,然后慎重地解开绳子,打开油纸,露出一块洁白的玉石。这玉石给雕刻成一只蝉的形状,身体从头到尾部过渡成一个尖角,背部刻有暗纹。

古人认为蝉具有起死回生的本领,因此雕成玉形放在死者嘴中,称为玉晗,期望死者能够有朝一日如蝉一般从土中重生。这只玉蝉正是朱隐龙从船家老婆那获得。原来当年,船家老婆在家照顾刚满月孩子,忽然闯入一个蒙脸人将正在熟睡的孩子抱走。船家老婆大惊,冲上去跟那人争抢,那人奋力挣脱,可船家老婆哪里肯放手。那人怕被周围人发现死命地往外跑,被撕烂一半衣服,那玉蝉就从衣袋里掉出。蒙面人一经挣脱,立刻冲出门外,顷刻间不见了。待船家老陈打鱼归来,见自己老婆瘫坐在门前,问明情况后大惊失色,立刻也跑去寻找,可茫茫人海哪里还有自己孩子的踪影。四处打听下,听人说这东西是从死人嘴里抠出来的,大不吉利。只怕那孩子是给阎王爷的勾魂使者带走了又或者献给海龙王了!海边渔民早有传说,谁的亲人要是葬身大海就是给海龙王收走了,只要拿童男童女祭献大海,就可以一命换一命,让自己亲人回来。一听到此节老陈夫妇均吓得面如土色,此后十年船家老陈一想起这事就去龙王庙祷告求海龙王放过自己孩子,而船家老婆却把这大不吉利的东西带在身边,面向大海发呆。而后遇到朱隐龙,他在听了这段往事后,又看到这玉蝉,眼中一亮,面上露出惊喜的表情,似乎这东西是他一直在寻找的宝物。他随后立誓要去海中寻那仙山,替他们从海龙王那要回丢失的孩子。同时也从老陈老婆那要来玉蝉,说是作为跟海龙王交换的信物,但他自己心里却早有打算。

此刻他见到这石壁上的锁洞形状立刻想起那玉蝉。他先将这玉蝉拿出,这玉蝉外面有一层包浆的亮壳,光色柔润,显得颇有岁月感。他看了看那卡槽的位置,将玉蝉背面朝上对准卡槽,轻轻地推送进去,心里默默祈祷:“不要有错,不要有错,不要有错。”

“卡啪”一声,推送到底的玉蝉刚好和卡槽对上。朱隐龙心中大喜,心想:“这事有戏!”但转念一想:“虽然这玉蝉放进去了,但未必就表示这石壁真的可以打开,先别高兴得太早了。”他再次把双手放到石盘上,向右一拧,石盘依旧纹丝不动,心里立刻蒙上一层阴影,手因为紧张有些微微的颤抖。

此刻如果向左还是不行,就意味着他再无打开石壁的办法和希望,那接下来唯一能做的可就真是“回头是岸”了。他深吸一口气,稳定了下心神,握紧石盘向左轻轻用力,这石盘锁依旧没有动静。

朱隐龙此刻满脸是汗,耳旁只听到自己胸腔里怦怦心跳。他心一横,索性肩膀用力使劲往左一拧,听得“咔嚓”一声,接着一种令他激动的感觉通过手掌直传遍他全身,脸上立刻绽放出惊喜的笑容!

朱隐龙臂上用力,这石盘锁的机关也一点点转动,待转过180度的角度,听到“咯噔”一声,石壁上显出三道门缝,向里一缩,露出一道石门。

那石盘锁经久不用里面机关干涩卡顿,朱隐龙恐怕是数百年来第一个开这锁的人。

朱隐龙“哇”的一声喊出来,喜上眉梢。他这番误打误撞打开了一道石门,重燃心中的希望。而这门一开,显然是有先人来过,虽然不知里面什么状况,但只要有门可进也足以让他狂喜一番。他欢呼跳跃几下,精神为之一振,一扫昨夜的疲劳。他将双手按在石壁上,缓缓用力推动这石门。这石门是由两面合闭而成,朱隐龙推的是左面那边,左半边的石壁发出低沉的摩擦声,一点点朝里打开。

朱隐龙将门缝推开到能容一个人进出大小,停下后朝里望去,只见一条漆黑的甬道出现在眼前。

这条甬道宽有两米,高有三米多,远见对面传过一些光亮,显是通向对面的世界。

朱隐龙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黄铜外壳的手电筒,在手中一按,一道亮光直射出去,照亮了眼前地面。

这种早期的手电筒跟后世比还有诸多不足,比如靠的是锌碳电池来供电,电流很不稳定因此经常灯光忽明忽暗。别看效果不怎么样,但在当时也是宝贵的战备物资,寻常人家哪里买得来,朱隐龙能有多亏了他有一个当过兵的大哥。

他用这个新式玩意把甬道四周墙壁照了个遍,仔细检查了下里面的情况。这甬道四壁都有斧凿的痕迹,地上铺着方形地砖,显然是人工开凿而来。这甬道让朱隐龙想起小时候听长辈说起盗墓的故事,这些通向墓室的甬道里往往藏着各种机关暗器,要是盗墓者进来,一脚踩错了地上的方砖,立刻引发机关,让盗墓者身首异处,有来无回。虽然眼前这甬道看着不像通向什么墓室之类地方,但脑中想起也不竟背脊一凉。

朱隐龙小心地伸腿试了试面前几块地砖,看踩上去是否会忽然塌陷或者触发什么机关之类的东西。他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小心,倒像个下围棋的国手,每次都是举“步”不定。直走了二十几步都平稳无事,心里渐宽,胆子渐渐大起来,脚步加快,也不太在意脚下踩到的是哪块地砖了。刚迈开几步,忽然甬道对面吹过一阵阴风,吓得他手一哆嗦,电筒掉在地上了,背上又出了一身冷汗。他连忙蹲下将手电筒捡起,心想:“还好没人看到,这是哪里来的怪风把本少爷吓得一哆嗦。”

那股穿堂风不过是对面出口在入口打开后,形成的空气对流现象而已。他虽然满腹经纶,但都是理论知识,真到现场一实践不免显得经验不足,手脚顷刻大乱。待他思索片刻,立刻明白过来,直起腰杆提着手电大步朝隧道对面走去。

这隧道有百米深,除了他开头走得谨慎,到后来都是大步向前,不出三分钟就走到出口。在离甬道出口几步距离,朱隐龙停下脚步,眯起眼睛向外张望。这出口外垂下不少藤蔓像门帘般挂在外面,加上此刻正好是正午时分,阳光刺眼,外面的环境一时也看不清楚。他慢慢走上前,右手拿着手电拨开洞口挂着的藤蔓,然后低头小心地走出去。他人刚才一直在黑暗的甬道里走动,眼睛瞳孔为了看清楚东西会自动放大来吸收更多的光线,此刻一出到外面,光线照射强烈,瞳孔收缩,眼前顿时一片白光。

朱隐龙觉得自己被外面强烈的光线照射得挣不开眼,耳旁却听到风吹树叶沙沙响声如浪涛般涌来,鼻子里满是混合着苔藓和树叶的清新味道,脚踩到地上如同踏在松软的毛毯上。他视线暂时不清楚,光是凭着其它器官的感知能力,便觉得所处环境似乎并不危险。他用胳膊遮挡住头顶的阳光,眯着双眼往天上望去,只见眼前金斑闪耀,竟然一点蓝天都不见,心想:“这是到了传说中玉皇大帝的金鸾宝殿吗?怎么头顶一边金灿灿的?”

他眼睛只过得片刻就恢复过来,张眼望去,惊讶得下巴都几乎要掉到地上。

只见头顶上方竟然是一片金色穹顶,上边金叶摇曳,阳光下橙辉闪耀。落眼下来,满天满地金叶飘落,如同万千金色蝴蝶在风中飞舞。

这一变化大出朱隐龙意料,他原本以为这岛屿上一定处处凶险万分,搞不好就是书中地狱里阎王殿的摸样。可却想不到所见跟所想大相径庭,倒真来到仙境一般。

眼前两旁对称排列着十几米高的大树向远处延伸,放眼望去不知其数,不见其尾。树上皆是细密的金叶,枝繁叶茂的连成一片,在上空结成一个金色穹顶。地上因有落叶腐烂后冒出的湿气,在空中凝结成雾气,越积越浓,待到百米之外,树木都成了剪影。阳光在这雾气中化成数道光柱,交汇变换。

朱隐龙看得呆了,仰天大笑几声,喊到:“我找到了!我找到了!”他恨不得立刻有一个人可以分享他狂喜的心情,但这岛上又如何会有人呢!他想回头去拉老陈一起上岛来看看,但心里又生起一股不如自己先一探究竟再回头叫人的念头。心念一动,暂不去想旁人如何,先自己饱览了岛内美景再说。

他见两边树木队列整齐,显然不是自然生成,心想:“这里果然是有人生活过,然后又在外头留下“回头”二字,难不成是为了自己独赏美景,不让外人来打扰清静。”他走到左边第一棵大树,绕着走了一圈,心里预估下这棵树的树围,起码也要六七个人才能环抱,可见树龄至少也在好几百年以上了。

朱隐龙上岛后虽然兴奋,但还是有所戒心,此刻见到这金色穹顶,心情顿时放松下来,倒像本来就是来赏景游玩一般。他昂头挺胸,信步向前走,只见头顶叶浪翻涌,金辉闪耀,耳旁听着哗哗叶响,脑海里出现那些仙人飘飘飞腾的样子,不竟令他心驰神往。

他向前走了几十步,举头看得累了,弯下脖子揉揉肩膀,视线落到两旁的树木上,忽然看到在前方左侧大树背后显出一个黑影。

朱隐龙浑身过电一般,什么仙境美景都甩到九霄云外,瞪大眼睛仔细辨认了下。就见在数十米之外大树下,一人隐藏在雾气中,半边身子被大树遮住,另一半露在外头。

没错确实是一个人!紧张和恐惧一下把朱隐龙从浪漫拉回现实,他几步就冲到左侧靠近自己的大树后,背靠树干来做自己的遮挡。

朱隐龙心中狂跳不止,呼吸急促。他摸到自己腰间的匕首,握紧后慢慢拔出,手臂因为紧张开始微微颤抖。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站在树后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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