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灰蒙蒙的，莫瓷拥着被子坐起来，双手憨憨地去揉惺忪的眼睛，她好像，睡得有点久，具体多久，她也不知道，混沌的意识，显然是未完全清醒，她举目望了望四周。
是熟悉的，是她睡了十几年的房间，莫瓷掀开被子下床，脚上套了褐色的轻松熊拖鞋，和她身上穿的吊带睡衣十分不搭，莫瓷对着粉紫色落地镜看自己这一身，却是笑了笑，她向来喜欢混搭，这样的搭配于她，再正常不过。
从浴室洗漱完出来，觉得室内昏暗，莫瓷看了眼密不透风的窗户，窗口很大，是落地的，她记得那窗帘，是她和沈似一起去买的，一副窗帘，有三层，薄纱，半透光的帘布，和黄褐色带印花的棉麻布，很厚重。
莫瓷两手伸开将窗帘拉向两边，高挂在云端的太阳，很暖，也很闭眼，阳光刺进莫瓷的眼睛，她拿手遮住双目，透着指缝眯着眼瞧，好一会才敢放下。她在窗前站着，阳光透过她照在房间里，没了刚才的昏黑，倒是敞亮了……
却让她变了脸色，瞳孔微微收缩，这个房间，到处都是过往回忆，墙壁上贴满了她从小到大的照片，那些照片里她没有悲伤。正对着窗口的床头上方，是一张巨幅的画报，画报里的她，静坐在某个地方的阶梯上，眼睛看着镜头，张扬的笑容能使人也不禁勾唇微笑。
可是……她走前去，房门边一张大概A4纸大小的照片，年代久远，看来有些模糊，却不影响莫瓷的记忆。上面有九个孩子，六个男孩，三个女孩，那是五岁的她和莫凉枫等人。莫瓷把它扯下来，长期贴着这张照片，使那块墙壁的颜色比起其他地方要更白。
照片背面还写着歪歪扭扭的三个大字：全家福！一看就是她写的，那六个男孩，莫瓷一一看过去，看到从左往右排的第三个男孩时，她拿照片手猛地一颤，照片就这么从她手里滑落在地，那个男孩，跟庭院里那副涂鸦的男主角，是同一个人。
莫瓷失魂落魄地摔跌在地，泪水串串滚出眼眶，几乎要灼伤她的脸，不一会，就打湿了她膝前的那张合影，圈圈点点的泪迹印在上面，铺天盖地的惨然悲凉席卷着她，扼住了她的咽喉。
刘管家经过莫瓷的房间，门缝里透出莫瓷坐在地上的身影，她连忙推开门，然……看见地上半湿的照片，再顺着往上看，莫瓷那张脸，双眼红肿，脸上皆是水渍，“小瓷，别看，不要看，怪奶奶，都怪奶奶……”刘管家手忙脚乱地把地上那张照片拾起来，早就让人把那个人的照片全部拿走了，却偏偏遗漏了这张……
刘管家可以说是打小就在莫家，她是莫瓷奶奶年轻时收留的孤儿。当年她只有十岁，随嫁进了莫家，做了莫瓷奶奶的贴身丫鬟，莫瓷奶奶还认了刘管家做妹妹，本想在她成年后替她寻个好人家，可刘管家出于感恩，死活不肯。
后来，她就在莫家待了下来，协助莫瓷奶奶管理莫家，可以说，莫瓷的爸爸以及莫瓷两姐妹都是刘管家带大的，她在莫家非常受尊敬，几乎等同于莫家人。
刘管家如今也已七十出头，满头银发，脸上许多皱纹，总是一脸的慈祥，她身子还算硬朗，莫母不肯让她干活，她不愿意，就经常到庭院里摆弄花草，这么些年下来，庭院的花花草草也真是让她打理的很好。
莫瓷回神去看刘管家，那眼里，没有情绪，只有呆滞，她木偶般地笑着，“管家奶奶，没关系了，不用特意拿走，那些回忆，就把它放在原来的地方吧！”
那些快乐的童年，还是值得留恋的，而且，不是照片拿走了，记忆就可以抹去了，那个人，那些事，不在表面，而被她烙刻在了心里，照片可以毁掉，可记忆还在……
***
前几天因为莫瓷的事，公事就搁置了。秘书，助理什么的打了十几个电话，偏生莫凉枫有个原则，在家就不接公事电话，谁打来都一样，搞得每次公司一有事，他们就找不着人，所以今天，莫凉枫是不得不回公司了。
莫氏集团位于市区市政府大楼的对面，看起来，光就外观，比那政府大楼的壮观程度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一幢大厦足足有二十五层高。在最顶楼是，赫然是熠熠生辉的正楷，莫氏集团这四个醒目的大字。
因为旁边是商场的关系，所以大厦前面是一个宽阔的广场，每天人来人往的，人群特别多，和严肃的商业大厦极其不相称。
莫凉枫从加长版的林肯车上下来，深色系的阿玛尼套装，白色的尖头高跟鞋，这身打扮衬得她无比干练，不远处商场传来的一阵促销广播音吵得她皱眉，她望过去，商场门口有一排绿色的长桌，连凳子的那种，桌子上面是大大的遮阳伞，这才早上九点多，但却是很多老人买菜的高峰。
莫凉枫有些烦躁，伸手整理了几下衬衫的立领，又解开上面的两粒扣子，才算好一点，她看着远处几个穿工作服的售货员问，“你跟盛宣的人沟通过了吗？”
“莫总，他们总裁的意思是想让您亲自跟他谈！”身后与莫凉枫一样深色西装的秘书江云回答道，说话时，悄悄地打量着莫凉枫的侧脸，眼神中情绪莫名，只是职场规则，不该问的她绝不会问。
莫凉枫橘色的唇瓣勾起嘲讽的弧度，额前的碎发随着微风轻扬，她拿手扫向一边，“要我亲自跟他谈？好，江秘书，打电话到盛宣，告诉纪陉年，就说我要见他！”
“是……”
既然他纪陉年花几个亿在莫氏的旁边建个商场就为了见她，那么，莫凉枫眼神清冷，她就成全他！
莫氏的保安都是林家的人，每个保安都受过专业严格的特训，都是林铭溪的亲卫，是以，莫氏保安系统绝对是非常严密的，感应门进去是大厅，前台有三个文员，看见莫凉枫进来，微笑着问好，“莫总！”
莫凉枫目不斜视，踩着高跟鞋快步走进高层专用电梯，江云拎着莫凉枫的公文包亦步亦趋跟着。这个点早就过了上班的时间，江云刚摁了25层的按钮，透过门的缝隙看见了急匆匆的副总郭禹浩，又把电梯门打开了。
“郭总，早上好……”江云冲他打了声招呼。
他点头，然后对莫凉枫说，“家里事情处理完了？”郭禹浩是莫凉枫的大学学长，当时的高材生，还没毕业就被莫凉枫的父亲签下来，后来一步步靠实力坐上了莫氏集团总部副总的位子。
大学时莫凉枫其实对他不熟悉，是在接手莫氏以后才跟郭禹浩打的交道，因为他和某人的交情不浅，莫凉枫对他的态度一直很冷淡，所以……
“郭副总做好自己分内的事就行，其余的，不劳你费心了！”
郭禹浩自觉无趣，摸摸鼻子不再说话，气氛顿时尴尬了，幸好郭禹浩的楼层比她低一层，待郭禹浩出了电梯，江云开始对莫凉枫汇报今天的行程，
“莫总，今天上午十点是公司例会，中午两点，要和丽雅的总监见面商定代言人的事，下午四点……”江云说完，莫凉枫已经到了25层，坐在总裁办公室了。
总裁办公室几乎占了半层楼，室内对着广场的那片墙，是整块的钢化玻璃，外面的车水马龙一览无遗。除却一套沙发，还有个和莫家书房一模一样的檀木办公桌，对应办公桌的是同一色系的书柜。书柜旁有一盆铁树开花，用来遮掩休息室的门。
“我几点有空？”莫凉枫突然问。
江云一愣，随即答道，“您八点要参加市长千金的订婚宴，只有七点到七点半这半个钟……”
“好，就那半个钟，约一下盛宣的总裁！”
莫凉枫逗着桌上放的小乌龟，她碰一下乌龟就缩一下，实在好玩，不过……“这乌龟哪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