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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茶馆论道紫芒惊(下)

只见四名紫衣女子缓步走进茶馆,为首一人约莫二十六七,五官虽是极其俏美,神色却是僵硬冰冷,目光凌厉;后面三名女子年纪比之前者稍小几岁,容貌不是特别出众,亦是绷着脸。

“子君师姐,你来了啊!”粉衣少女站起身来对为首的冰冷女子惊喜道。

“打个转就让你溜出来了,回去再找你算账。”子君冷声道,粉衣少女闻言吐了吐舌头,样子娇媚可爱,子君冰冷的脸色都不禁缓和几分。

子君身后一名少女向茶馆内众人道:“醉花阴在此行事,闲杂人等一律离开。”

少女声音清澈平静,听者却如闻鬼语,面露惊恐,不顾姿态,慌忙走出,转眼间茶馆内便只剩下九人。

“喂,你们是聋子不成?”见到俊毅少年那桌三人仍自若坐着,之前那少女皱了皱眉。

“哼,你们醉花阴未免太过霸道!”威猛汉子大声喝道。

子君闻言一声冷笑,数道破风声便是响起。

“看来你们也只会这种背地里的阴招。”威猛汉子眼神中闪过一丝鄙夷,大手在面前猛地一扫,随后摊张朝地,三枚银针一齐落在地上。

子君瞳孔一缩,她刚刚分明看见了威猛汉子在右掌抓住银针的刹那手掌皮肤竟似呈青铁之色,不过瞬间便恢复如常。

“阁下可是'青罡手'秦瀚宇?”子君面色凝重道。

“哼,算你眼神不差。”秦瀚宇冷声道。

子君眼神回转,暗自忖道:“秦瀚宇已在江湖成名多年,以一独门武学'青罡手'在北方闯下赫赫名声。江湖传闻秦瀚宇一双青罡手已练至炉火纯青,靠铁砂掌闻名河西的云翎镖局镖头罗人烈接不过他十掌,这般狠人不宜与他硬撼。”

“原来是秦大侠,久仰大名,”子君虽言久仰,语气却极其平淡,“阁下极少踏足江南,与我醉花阴亦是井河不关,不知为何与我为难。”

“嘿嘿,我可没闲心与你为难。”秦瀚宇道。

“那你还不赶紧......”子君身后那名少女还没说完,便被前者止住。

“既然秦大侠要在这喝茶,我们自然是管不着,只是希望您喝好自己的茶,莫要多管闲事。”子君漠然道。

“师姐......”刚刚那少女还欲说话,子君却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去,后者连忙将话吞了下去。

秦瀚宇将一杯茶一口饮下,却没有回应子君。

子君也没说什么,转过头对着麻衣老者冷声道:“你为何暗地里诋毁我醉花阴掌门?”

“哈哈,何谓暗地里,老头子这可是光天化日说明话,再说,就算那花弦月就在此地,我亦是如此。”麻衣老者笑道。

“诋毁掌门,以我醉花阴规矩便要割其舌耳,你是自己动手还是让我们动手。”如此残忍之事由子君口中道出,却好似平常。

俊毅少年闻言大骇,没想这美丽女子竟这般残忍,难怪那麻衣老者如此评价醉花阴掌门,看来所言不过。他一转头竟发现那粉衣少女正望着自己,虽面带轻轻蔑笑,可她面容娇美可爱,这般神色却分外动人,竟让他脸微微发烫。

“老头子便是靠这张嘴每日在这茶馆讨两口闲茶,姑娘若要了老头子这舌头和耳朵,是否要将老头子接到你们那醉花雨榭去安享晚年啊,虽说你们这些姑娘脾气不太好,不过那醉花雨榭的风光还是不错的。”麻衣老者却似完全没有一丝恐慌。

“哈哈,说得好,说得好!”秦瀚宇闻言竟直接拍手大笑。

“看来你是要我们动手了。”子君冰冷的表情闪过一道杀意。

“二哥,如何?”俊毅少年见状朝身旁的敦厚汉子低声问道。

“先看看,那老者应该不是普通人。”敦厚汉子沉声道。

子君身后另一名少女从袖中探出一把闪烁着寒锋的匕首,莲足轻移,似踏着奇妙的步法,不仅难以琢磨形迹,而且媚态十足,便似婀娜舞姿,不过一呼一吸,以至麻衣老者面前。

“好妙的步法。”俊毅少年叹道,他刚刚恍然间发现少女留下的步痕好似踩着飘落的花瓣。

少女举起匕首,对准麻衣老者的耳朵便要削下,可麻衣老者仍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且慢!”就在匕首离麻衣老者右耳不过两寸时,一道极其浑厚的嗓音在茶馆中响起,持匕首的少女只觉说话者似在自己耳边沉吟,一时竟不由呆滞,数息才回过神,那匕首却再握不住,掉在地上。

茶馆中其他人亦是骇然,只不过倒不似持匕首少女那般。

子君暗自惊道:“此人好深的内力,醉花阴里算上掌门能比过他的怕也不过五指之数。”

“姑娘,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如此心狠。”原来刚刚轻吼之人便是那敦厚汉子。

“阁下好内力,未请教高名。”子君淡然道。

“在下苏定淮,微名不足姑娘挂齿。”敦厚汉子抱了一个拳礼。

“失敬。”

子君暗自思索却也没想起江湖上有这样一号人物,看来对方要么是隐藏了自己真名,要么就是那种隐于江湖之外的高人。她斜目看了一眼苏定淮右边的俊毅少年,发现后者也是器宇不凡,想来也是高手。

“这老头侮辱我们掌门,我们不直接取他性命已是他之幸!”子君身后一少女喝道。

“这位老者年事已高,不仅不会武功,于我们亦可算是长辈,姑娘如此未免太过不讲江湖道义。”敦厚汉子浓眉方脸,气息厚重,这番话说来,倒真油生一股浩然之气。

“此事若这般揭过,今后若传入江湖,岂不让我醉花阴受人耻笑。”子君漠然道。

“哼,有什么招便使出来,莫非我还怕你们几个娘们不成。”秦瀚宇站起来一声怒喝。

“三弟,不得无礼。”苏定淮一手拍在前者肩膀上。

“论武功我们自不是两位大侠对手,”子君面色依然冰冷,随后闪过一丝狠厉,“不过,强龙不压地头蛇,在这江南,醉花阴可不是枉称三大帮派之首的。”

闻言就连一直狂傲的秦瀚宇脸上都闪过一丝凝重。江南之地龙蛇混杂,帮派众多,醉花阴能稳坐江南第一之位,其势力手段自然非同一般,若与之交恶,要走出这江南,必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哈哈,苏大侠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反正老头子也是风烛残年,便让着姑娘了结了我也好,以免我这半只脚插在土里的老骨头还让你们为难。”麻衣老者似乎丝毫没有把生死放在心上。

“老丈何出此言,今日既然在下遇上了,必不会袖手旁观。”苏定淮道。

麻衣老者捋须一笑,闪过一丝赞赏之意,用着只有自己能听到声音喃喃道:“杨正岚啊杨正岚,光是你看人的眼光,老夫便自叹不如啊。”

两方都不肯让步,茶馆顿时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

“嘻嘻,我倒有个好主意。”

一道悦耳动人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僵局,正是粉衣少女,“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旖雯,不要胡闹。”子君寒声道,原来那粉衣少女名为旖雯。

“师姐,这回你就听听我的吧。”旖雯满脸自信。

“哈哈,我老秦最爱赌了,小姑娘,赶快说来听听。”秦瀚宇笑道。

旖雯头一转,却对着苏定淮右边的俊毅少年道:“我们便看看他能不能接住我五根银针。”

子君闻言竟没有多说什么。

原来旖雯虽为她师妹,其武艺却在她之上。

花弦月亲传弟子不过十人,醉花阴中绝大多数弟子是由师姐和长老传授武艺,子君便是如此,而旖雯因为天赋傲人而成为花弦月的亲传弟子,年纪虽轻,武艺在醉花阴弟子中却也在上流,不过苏定淮秦瀚宇三人自是不知道。

刚刚秦瀚宇以徒手接银针,靠的是一双青罡手,而那俊毅少年自不可能有秦瀚宇那般火候,就算他深藏不露,旖雯的银针亦非小可,想来己方的赢面颇大。

秦瀚宇闻言先是一愣,随后竟大笑出声,道:“老四啊,既然这姑娘这样说,我们自然不能堕了自家的威风啊。”

旖雯听他如此狂傲,暗自冷笑道:“威风?哼,等下便叫你威风。”

俊毅少年几步走到一旁,朝旖雯道:“姑娘请赐教。”

旖雯见他丝毫没有慌乱之心,心头掠过一丝不安,不过马上就消散,只当他是强作镇定。手中在袖中轻轻一弹,两枚银针已猛然发出。

此针法名为无影针法,乾坤皆在袖中指间,出招时无影无形,让人毫无踪迹可察,往往在对手毫无防备之下瞬间取人性命。

俊毅少年,眼观耳闻,双掌倏然而出,如同洞悉了飞针的轨迹。脚踏七星莲步,手如行云翻覆,贴近快速的飞针,却又随着飞针而动,一时在其他人看来竟像是被飞针牵着走,可飞针的速度明显在随着明千奕的双手而变得缓慢,最终停在了他的手中。

众人的目光皆被这奇异的手法而吸引。

“他怎么做到的,我的针这么快,就算他察觉到,也不可能如此轻易就接住啊,他如此年轻绝不可能有那般内力!”旖雯惊奇道。

“这便是’无为手‘吧,果真名不虚传。“麻衣老者叹道。

“什么无为手,老头,他刚刚是怎么接住我的针的?”花旖雯向那麻衣老者喝问道。

“这无为手,讲究的便是’无为‘二字,任尔再强再快,只要随尔而动,便以无为而制。刚才你的飞针虽快,却逃不了这’无为之道‘。”麻衣老者道。

俊毅少年闻言暗自惊讶,自己施展的武功竟是被准确无疑的看穿,这麻衣老者绝非一般人物。

“哼,什么狗屁无为之道,且看我的蝶舞无影针!”

只见旖雯身体轻盈矫捷,纵身跃起,犹如蝴蝶般翩翩飞舞,然而就在这妙曼动人的蝶舞之间,又是两根银针悄然而出。

这如同蝶舞般的身姿不仅能迷惑对手,更能完美隐藏自己的出手痕迹,让人难以捉摸。

“无影,绝匿。”

旖雯嘴角划过一丝冷笑,眼中掠过一道精光,那第五根飞针真正是毫无半点踪影,甚至连一丝轻微的风声都没有,可说是匿影藏形至一种极致。

前面两根多是为了迷惑俊毅少年,旖雯相信,前者绝无可能接住这第五根飞针。

纵使旖雯的前两根飞针亦是无影无形,然俊毅少年却仍能靠着非凡的感官依稀确定它们的轨迹,无为手运起,如行云流水,便是要接住那它们。

忽然一股危险的直觉浮上俊毅少年的心头,他猛然想到刚刚旖雯说的是看自己能否接住她五根飞针,而这危险的直觉,应该就是那第五根飞针带来的。

前面两根飞针已然在他手中停下,然而第五根飞针却让他丝毫察觉不到不到半丝踪影,悄无声息,他只能预感不出瞬息,这根针就会刺在自己身上。

他拼命想要去感知第五根飞针的轨迹,然而旖雯习武天赋极高,这无影针法施展起来已是有几分火候,无影无息,若不是那对危险的预感,俊毅少年便是完全忽略了这根无影之针。

这一切皆只发生在刹那之间,恐怕还未到俊毅少年此息至尽,那第五根针便已落至他身上。

就在这关键时刻,他瞬间闭上双眼,沉下心思,内心清明,而在黑暗之中,仿佛有一道幽光闪过,这正是那第五根针的方向。

没有办法,他只得霎时运转内力至双掌,凭一双肉掌挡在第五根针飞来的方向。

一股剧痛传来,第五根针速度之快,竟是生生刺穿了他前面的一只手掌,插在后面那支手掌之中。

“姑娘,你的五根针在下都接住了,此时是否就此揭过。”俊毅少年语气虽平静,可却难掩银针入掌之痛。

俊毅少年将手掌摊开,五根银针正躺在他的手中,而他双掌掌心处,则是透着让人惊心的深紫色,显然是为接第五根针而受伤中毒。

“卑鄙无耻,竟在针上淬毒!”秦瀚宇见状怒火中烧,拍案而起。

苏定淮一手将他按下,沉声道:“你此时若是出手,四师弟受的伤就白费了。”

秦瀚宇细细一想,也是压下怒气,道:“这笔账日后再算罢。”

醉花阴众人也是想不到俊毅少年最后会以这般代价去接这第五根针,十分惊奇。

“你这傻子,最后那针为何不躲开,那老头与你非亲非故,你为何要如此?”旖雯看着俊毅少年双掌发紫,脸上冷汗直冒,忍不住责骂道,竟含有丝丝关心之意。

俊毅少年没想到对方会这样问,神情一凛,磊落无比,答道:“师门有训,恪守正义,锄强扶弱,乃我辈所该为。”

见到俊毅少年磊落无比的气宇,不知为何旖雯只觉心中微微一颤,生出一股难以言述奇异感觉。

“那你的意思是要把我给锄掉喽。”旖雯双手叉腰娇嗔道。

旖雯本就生得娇俏可爱,这般模样,更是动人。

俊毅少年闻言面色一红,忙道:“没有没有。”

旖雯见他局促不安的样子,不由得噗嗤一笑,随后从怀里掏出一个碧色瓷瓶,递给俊毅少年,道:“这是紫棠星毒的解药,擦在针刺伤口处,半日便可无碍。”

俊毅少年道了一声谢后伸手接了过来,不经意触碰到旖雯那柔嫩的手掌,不由心中一荡,旖雯也是脸颊微红,急忙将手缩了回去。

“子君姑娘,我想这场赌局已有结果。”苏定淮道。

“今日有幸得见公子奇功,我们心服口服,此事就此揭过,我们走,”子君淡然道,随后便转身向茶馆门口走去,在门口时,她突然转过头道:“希望三位在江南与醉花阴莫要再生恩怨。”说罢便离开了茶馆。

三名少女亦尾随而去,旖雯走出几步突然回头道:“对了,傻小子,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在下姓明,名千弈。”俊毅少年道。

“好,我叫花旖雯,”旖雯微微娇嗔道,“哼,下次相见,看你还能不能接住我的银针!”说罢便大步流星地离开了。

秦瀚宇几步走过来,关切道:“师弟,没事吧。”

明千弈摆了摆手,道:“我看那姑娘不是心险歹毒之人,既然她给了我解药,应该无大碍。”

“还是小心一点为好。”苏定淮道。

“咦,那老头竟然不见了。”秦瀚宇忽道。

明千弈转头一看,发现刚刚麻衣老者的座位上确实空无一人,看来应该是刚刚自己接针时悄然离去的。

“这老小子,我们这么帮他,他竟一声不吭地就这么走了,太不讲道义了。”秦瀚宇骂道。

“行了行了,别忘了我们还有正事,”苏定淮走过来道,“对了三弟,那老者的应该是那位吧。”

“应该就是了,到了这江南,自然会遇到他。”秦瀚宇笑道。

明千弈听得一头雾水,问道:“那老人是谁啊?”

苏定淮却好似没听到他的发问,喃喃道:“玄风阁上察星轨,指掌之中测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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