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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江南花雨夜初逢(下)

话说明千弈仓促抹了点花旖雯给他的金疮药后,发现药效确实神奇。随后一路追寻抱走沐苏颜那个黑衣人的踪迹,不觉已出了小镇,来到一片荒郊树林。

夜黑风高,荒郊的树林好似一个个张牙舞爪的怪物,瘆人得紧。

正当明千弈准备加快步伐时,一道稚嫩的声音响起:“小叔叔,是你吗?”

明千弈寻声一望,发现竟是沐苏颜,此时她正躲在一棵大树之后。

明千弈赶紧走上前去,问道:“苏颜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被一个黑衣人抱走了吗?”

“你是说雨荷阿姨啊。”沐苏颜道。

“雨荷阿姨?”明千弈疑道。

“嗯,雨荷阿姨的爹爹是我爷爷的好朋友,她以前经常来我家做客的,”沐苏颜解释道,“刚刚才出我家她便将我弄醒了,她好像说有一个武功非常厉害的人在追着她,于是她便要我躲在这不要动,随后她便独自往那边去了。”沐苏颜往树林深处指了指。

明千弈点了点头,暗想既然这个雨荷姐姐与沐家有如此渊源,她又为了就沐苏颜只身犯险,自己自然不能不顾她就这样将沐苏颜带回沐府。

“苏颜,你继续躲在此处不要乱跑,我去接应你雨荷阿姨。”明千弈道。

“我不要,我要跟你一起去找雨荷阿姨,我一个人在这里好害怕。”沐苏颜说着马上跑过来拉住明千弈的袖子。

明千弈给她解释了好一阵子仍然拗不过后者,没有办法唯有将她背在身上,还好沐苏颜体重极轻,加之花旖雯的金疮药药效神奇,倒没什么吃力的。

明千弈仔细观察地上落叶的踩踏痕迹,确实是有两个人的痕迹,一道略显仓惶,一道悠闲均匀,可二人皆是轻功超群之人。

没过多远地上竟出现点滴血迹,那道仓惶的痕迹明显凌乱多了。

见状明千弈不禁加快了脚步,可这二人轻功实在太高,竟始终不见人影。

“看,那好像是雨荷阿姨。”沐苏颜忽指着前方道。

明千弈定神一看,只见前方果然躺着一个身着夜行衣的人,应该是受了不轻的伤,看身形正是之前所见的黑衣人。他几步走到雨荷面前,放下沐苏颜,查看了一下雨荷的伤势,还好后者还有生气。

由雨荷的伤口看,对方使的并不是万樱剑法,而是一种极其狠辣致命的剑法,剑伤不多,却招招直指要害部位,且一招瞬发,让人难挡。

不过对方显然是没有动杀机,雨荷身上的伤痕极浅,伤势虽重却亦不致命,可仍导致其昏迷不醒。

明千弈将雨荷抱起,只觉怀中有若无骨,触感轻柔,不觉心中一荡。他自小在无上峰上长大,这亦是第一次与女子有如此亲密的接触,不由心神不宁。不过他随即默念无上峰静心心法,不一会儿便重回宁静,只不过仍难克制内心的起伏。

他将雨荷倚靠在一棵大树旁,准备为雨荷涂抹金疮药。雨荷身上约有六七道剑伤,背上亦有数道。他考虑到男女授受不亲,便将金疮药拿给了沐苏颜,让她帮忙涂抹。

他用手托住雨荷的双肩,让他面朝自己,方便沐苏颜为其擦药。

对方出招的确狠辣,沐苏颜刚刚擦拭第一道伤口雨荷便疼得咛出声来。然而不知为何,明千弈只觉这嘤咛声柔和如水,便好似在世间听过的最好听的声音。

不知沐苏颜擦到了第几道伤口,雨荷疼得一声痛叫,竟醒了过来。

四目相触,此时雨荷的面罩仍未取下,明千弈只觉对方一双眸子好似夜中明星,清亮纯净,点点泪光,更显得柔媚无比。

雨荷刚醒来便见明千弈双手托着自己双肩,不由脸上一热,一巴掌便往明千弈脸上扇去。

明千弈看着雨荷的目光看得出神,丝毫没有反应,任由这一巴掌甩在自己脸上。

“啊!”沐苏颜惊叫一声,赶忙解释道:“雨荷姐姐,明哥哥不是坏人,他刚刚叫我帮你擦药,为了方便我擦药,他才这样的。”

经过沐苏颜解释雨荷方才明白,心生歉疚,不由又是一阵脸热,吞吐道:“对不起,我刚刚不知道,还以为...那个,你不疼吧?”

雨荷眼神关切,语气温柔似水,带着一点江南吴侬软语,倒是让明千弈也一阵脸红,立马摇摇头。

见到明千弈的窘态雨荷噗嗤一笑,素手将面罩轻轻取下,映入明千弈眼帘的是一张温婉如江南烟雨的脸,秀美似天女落凡尘,亦如工笔细勾勒,多一分便臃肿,少一分则清瘦;淡妆微抹,平添一分柔媚;双目虽稍细,却又蕴满秋水,让人心醉;柳眉微蹙,小唇轻翘,更添一种难言的美感,让人视线难以偏移,明千弈不禁看得呆了。

沐苏颜调皮地用小手在明千弈眼前甩了甩,笑道:“哈哈,被我雨荷阿姨美呆了吧。”

明千弈面露尴尬,唯有强作庄重道:“在下明千弈,见过姑娘。”

雨荷见他的模样不由轻笑一声,装着他的作态道:“小女子叶雨荷,见过公子。”

沐苏颜又是一阵笑声。

“你今年多少岁了?”叶雨荷饶有兴致问道。

明千弈闻言稍稍纳闷,答道:“二十有四。”

“呵呵,那我倒还比你稍长四岁,那你是不是该叫我姐姐啊。”叶雨荷轻笑道。

明千弈不知为何却不想叫叶雨荷为姐姐,一时倒是沉默。

“咦?这药的药效好生神奇,感觉伤口已经不怎么疼了。”叶雨荷见明千弈沉默,于是转移话题道。

明千弈听叶雨荷这么一说,忽的想起花旖雯,不禁将二人的美貌暗中作比较:花旖雯面容清纯娇憨,活泼明亮,便好似夏花一般;而叶雨荷那种江南气质更甚,婉约柔媚,好比这江南花雨。

“这香味应该是凝花蜜吧,小子,你在哪得到的?”

正当明千弈神游之时,一道苍老的声音忽然在不远处响起,真好似夜中寒鸦,让人汗毛直立。

三人闻言大惊,叶雨荷经过了之前的事,更是恐慌。只见一个身着青色玄衣,约莫六七十岁的老妪从暗中幽幽走出来,体态佝偻,真好似鬼魅。

“这是在下一朋友所赠。”明千弈暗中警惕,答道。

“朋友?是旖雯那臭丫头吧。”青衣老妪脸上古井无波,随后搭拉的眼睛瞅了瞅叶雨荷道:“本来看在你是叶家人的份上想放你一马的,但既然你和无上峰的人也有关系,那就留不得了。”

“对不起,叶姑娘,是我连累了你们,等一下我尽量拖住她,你带苏颜快走。”明千弈道。

“你说的是什么话啊,要不是你的话我可能就被那些野兽给叼了去也说不定。我不会扔下你自己逃跑的,我们合力的话,或许还有一点希望。”叶雨荷道。

明千弈闻言心中一暖,道:“可你的伤势...”

“擦过刚刚那药后我的伤好多了,”叶雨荷提起自己的佩剑,凝重道:“千万要小心,她的剑法极其诡异。”

“嗯,”明千弈应了一声,转头对沐苏颜道:“苏颜,你到一边躲起来。”后者闻言赶紧跑开。

“咳咳,你们俩一起上是吧,也好,免得别人说我欺负后辈,”青衣老妪缓缓从拐杖中抽出一把长剑,道:“老婆子是醉花阴四莲使中第二使,江湖上都称我青莲婆婆。”

“请婆婆赐教。”明千弈道。

青莲婆婆轻咳一声,下一刻剑已出手,转眼剑锋已至明千弈眼前。后者侧身一避,竖剑格挡,可双剑一碰,青莲婆婆的剑竟猛地一软,如同毒蛇之信一般向明千弈肩膀袭去。

原来青莲婆婆使的是一柄软剑,柔软而又锋利,因此剑法被称为蛇信剑法,诡异狠毒,对招时常常剑走奇招,让人防不胜防,难寻规律。

眼见青莲婆婆的剑朝明千弈肩膀袭来,明千弈阻挡不及,幸好叶雨荷反应灵敏,迅速出手,挑开了青莲婆婆的剑锋。

青莲婆婆虽然年迈,动作却极其灵敏,此招未收,竟又连出数招,逼得明千弈连连后退,唯有抵挡,难有进攻的机会。

蛇信剑法之所以如此厉害,靠的便是动作的迅速与灵敏,方才让人难以抵挡,而青莲婆婆的速度竟丝毫不比明千弈与叶雨荷慢。

为了减轻明千弈的压力,一旁的叶雨荷也不断出招,希望能干扰到青莲婆婆。她的剑法亦是不俗,招式清雅,灵动飘逸,与当今江湖各路剑法相比,倒是自成一格。

叶雨荷一个极其灵动的身法施展,转眼已至青莲婆婆后方,也顾不得什么光不光彩,紧接着便是一个飞叶凌虚剑锋直指青莲婆婆后背。

明千弈自然知道叶雨荷是为了给自己解围,抓住机会便是一个突刺,与叶雨荷形成前后夹击之势。

二人出招皆是极快,可青莲婆婆仍只是冷笑一声,只见她身体稍往后退,软剑早已顺势往后探去,她便好像背后生眼一般,软剑如蝮蛇般正正缠住叶雨荷的剑。

叶雨荷惊觉自己的剑竟似被死死绞住,失去了控制,青莲婆婆猛一发力,生生将自己带到她面前,转瞬间左手一掌猛拍在自己侧腹,自己侧腹传来剧痛的同时已被推到青莲婆婆面前。

青莲婆婆身手极快,明千弈见她用叶雨荷挡在自己面前,又担心叶雨荷受了青莲婆婆那一掌伤势如何,顾不得只能长剑向侧方一摆,但攻势却已难收,竟露了一个极大的破绽给对方。

之前明千弈与青莲婆婆拆招时将无为手用于剑法,勉强能抵挡蛇信剑法,虽有所受伤,但都不致命。此刻青莲婆婆见对方露出如此大的破绽,自然不会放过机会,软剑便真如同活了一般,瞬间便甩开了叶雨荷的剑,如同响尾般直刺明千弈心脏部位。

明千弈其势难收,加之青莲婆婆蛇剑极其迅猛,危急之下唯有施展出无上峰的绝学'微星移',避开心脏的要害部位。

高手之间对决胜负往往决定于电光火石的细微瞬间,这微星移能够在短暂瞬间移动自己的位置,闪躲对方攻击的同时给对手造成错觉。比如青莲婆婆的蛇信剑法变幻极快,若寻常闪避其自能迅速转变攻击方式,而这微星移虽不能完全躲开她的蛇剑,却能巧妙地避开要害位置。

青莲婆婆出招狠辣,叶雨荷只见这一剑突的便由明千弈胸前洞穿而过,她见到这一幕不禁将眼睛闭上。

而青莲婆婆此时自是看出端倪,正当她想抽出蛇剑时,忽地看到明千弈嘴角露出一丝惨笑,眼神中竟露出一道厉光。

只见明千弈左手猛地将青莲婆婆握着蛇剑那只手死死扣住,右手早已丢开长剑,竟是倾全身之力一掌拍在青莲婆婆胸口上。

青莲婆婆霎时大吐一口鲜血,瞬间倒射而出,连带拔出了明千弈胸前的蛇剑。她受了明千弈倾力一击,纵是功力深厚,亦是受伤不浅,盘坐在地上调息。

反观明千弈,那一剑虽不致命,却仍然让他直接倒在地上,他亦是拼力运气调息,方才让泉涌的鲜血稍止。

“小子,这一掌叫什么?倒是有点意思。”青莲婆婆盘坐着问道。

“这一掌名为无畏手,乃是无上六手中第二手,取义观世音菩萨施无畏印。”明千弈答道。

“施无畏印?你们无上峰的武功不是都源于道学吗,怎么和佛学也扯上了?”

“除魔卫道,不分佛道,正义于心,皆无所畏。”明千弈凛然道。

“好个无畏。”青莲婆婆说着竟似陷入了沉思。

叶雨荷与沐苏颜赶紧跑到明千弈身旁。

“你没事吧。”叶雨荷眼中竟有丝丝泪光。

明千弈虚弱道:“没事,她那一剑还要不了我的命,只是,我那一掌也撑不了多久,她不用多久就能复原,我们赶紧逃。”

“嗯。”叶雨荷应了一声,竟毫不犹豫将明千弈背了起来,反倒让后者有些不好意思,他正想阻止叶雨荷,忽地发现自己已是奄奄一息了。

“小子,你们为什么不趁现在一剑杀了我,这样你们也不用逃了。”青莲婆婆冷道。

“前辈放心,若不是因为您苦苦相逼,我亦不会出此重手,现在我们绝不会趁人之危。”明千弈正色道。

“哼,你们无上峰的人果然都是这般惺惺作态,”青莲婆婆冷笑道,“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们。”

“我自然不会以为一番说辞就能改变前辈的想法,只是我希望下次遇见时前辈能放过叶姑娘与这孩子。”明千弈道。

“好,我便答应你,若等下再让我追上你们,这两个丫头我便不予计较,但你的命,我却还是要收下。”青莲婆婆道。

“在下便在此谢过前辈了。”

明千弈话音刚落,竟因伤势过重猛地昏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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