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甲踏出破庙小门,轻轻的吁了口气。
从踏进这小庙到现在,只不过短短半个时辰而已,却东方甲觉得恍如隔世,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大罗金仙、不灭金身……他心中反复默念着这些从没听说过的名词,总感觉自己的命运好像出现了一些变化,但又不知变化在哪;感觉糊里糊涂地拜了个逗比胆小鬼师父,偏偏他好像又欠了这师父一个天大的人情;奈何这师父死的比跑的还快,留下了几个莫名其妙的不情之请;说是不情之请,但是总感觉又是必须去实现的遗言。
也不知哪里来的压力,但是看似偶然的半个时辰又似乎有着微妙的必然。
东方甲甩甩头,抛去这些复杂的情绪。暴风雷雨倒是消停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得去山匪们打群架的那个山谷,看看打完了没有,打完了好去捡些铜钱银两,好还了野史道人的三个铜钱。
用了一个时辰的脚程,东方甲熟练出现在了山谷中间处的一处乱石丛中。
说他熟练是没错的,这个山谷可是兵家运兵打仗的常驻之处,东方甲一孤身幼童能活到如今的少年儿郎,可是基本靠着这个山谷养着他。
在这个乱石丛中,从上而下观望,视野清晰,角度全面,能第一时间看清战况,并且处于战斗中的人员是绝不可能发现此处有人在观望的,可谓是谷间独一无二之处。
“卧槽,怎么连一个人影都没有?难道这群山匪打着打着和解了不成?没道理啊。”
正当东方甲纳闷之际,山谷两端嘈杂的喊杀声陆续奔涌而近。东方甲定睛望去,两端各数十人,服装参差不齐,兵器也是各式各样,不就是他所盼望着的那两拨山匪是谁?
“卧槽,雷雨任性也就罢了,连你们也如此任性,说打就打,说迟到就迟到,敢情你们是约好了等天晴再干啊?太不敬业了。”东方甲暗地里骂了骂。
转眼间,两拨山匪已经形成对峙的状态,各自派出一人上前迎敌。学着大型军队打仗一般,首先是两军前锋先来个照面,遗憾的是少了扬旗和擂鼓的,少了一些气氛。
而且这土匪打仗,也不是前锋先上场,直接上来就是老大和老大先对上了。
那个彪形老大朝着对面纤瘦却不失挺拔英姿的年轻老大喝道:“小毛孩,你到底懂不懂这里的规矩,想在附近占山为王的,都必须向我劫天寨定时进攻财物和美女。否则,那个所谓的青狼寨就是血淋淋的例子。”
“……”
彪形老大却并未得到对面冷峻少年的任何回应。感觉失了面子,恼怒道:“喂,小子,老子问你话呢,耳聋还是哑巴?”
“……”
彪形老大事与愿违,见对面少年只是皱着眉头盯着自己一言不发,就有一种有气没处撒的感觉,难受不已。倒是心生了一丝怜悯:这娃娃,要是不聋不哑,该多好!
不过,该打的架,还是得打,弱肉强食,这是土匪的本色。只听彪形老大又大喝一声:“小娃娃,看招!”
接着,一把大斧就劈头盖脸地朝年轻老大劈了过去。
东方甲吓得马上闭上了眼睛,不忍直视。因为他见过彪形老大的出手,上次那个青狼寨主就是被他一斧头劈成了两半。
片刻之后,他睁开了眼睛望去,然后,他又揉了揉眼睛继续望了望。
确信自己没看错,就奇了怪了,这两个老大怎么好像还站在原位,一动没动过?难不成是年轻老大太瘦了,彪形老大发挥失常失了准头?
然而下一刻,令东方甲以及在场所有人不敢相信的事发生了——这彪形老大,这巨大的身躯,就这么直挺挺的倒下了。
发生了什么事?
这是所有人第一时间想问的。
此刻的年轻老大却像没事发生一样,冷淡的声音说道:“你们的老大已死,从此,劫天寨不复存在。这青阳坡方圆百里,由我明镜堂马首是瞻。顺我者生,逆我者……”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冷淡的语气却不失霸气地吐出了四个字:“求死不得!”
原来这年轻老大只是有些冷淡不太爱说话,并不是个聋哑人,还是个实力超强的家伙。东方甲在远处暗暗心惊。
但是他的霸气似乎没啥作用,回应他的是对方二当家的一句:“放屁!”
这二当家倒是个有义气之人,见老大惨死,愤怒异常,举起武器大喊:“兄弟们,跟我拼了,为老大报……”
二当家话音未落,只见对面的年轻老大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二当家的面前,冷道:“报仇么?”
二当家并没有回答,而是跟他老大一样直挺挺的倒下了。
这下劫天寨的三四五当家们慌了,互相使了个眼色,然后齐齐跪在地上,大喊:“拜见大当家!”
年轻老大却已经退回了自己阵营,任由他们跪着,一言不发地率着明镜堂的众匪出了山谷。
劫天寨剩余的几个当家这才站起来,与一众宵小边出山谷边议论纷纷,商量着怎么归顺明镜堂,怎么给日后的自己谋条后路,渐渐地,离两具躺在山谷中的尸体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
足足一个时辰,山谷内没有任何动静。
以东方甲丰富的从业经验看来,他必须要等上这么一个时辰。嘴上说是对死者的尊敬,其实是怕对方还没死透吧。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东方甲爬出了乱石堆。
他一边感叹着世态炎凉人心叵测,一边对着彪形老大的尸体上下其手。这大当家毕竟是大当家,钱袋子里装了不少银两。想来这彪形老大是准备劈了对方之后下山喝花酒去的。
东方甲这一次的收获,恐怕比以往一年还要多,够自己吃上三年的,至于那野史道人的三个铜钱,只能算是牛上的一根毛了。
最主要的,他在大当家身上得到了一些金银首饰。东方甲虽然不懂行,但也能肯定这些东西值不少银子。
兴奋不已的东方甲转身又走向了二当家的尸首,大肆搜查一番后,较之大当家的大丰收,这二当家可就寒碜了许多,在他身上只发现了少许银子和一块带有一个“坤”字的玉佩。
“这玉佩黑乎乎的,貌似不怎么值钱,嘿嘿,先收了再说。”东方甲得意一笑,刚收好钱物,却听身后传来了让人汗毛直竖的人音。
“我敬他是条重情重义的汉子,回来好好葬了他,却有鼠辈连死人也不放过么?”
东方甲吓了一跳,站了起来,一看不得了,竟是刚刚之前那位年轻老大。
“你,老……老大,你,你好……”东方甲吓得不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心虚地打了声招呼。
年轻老大也不接茬,“哼”了一声道:“我司空明镜,平日最恨盗尸掘墓之辈,如此,你便与他陪葬吧!”
东方甲正欲争辩,却听“叮”的一声,突觉背后一丝阵痛,正疑惑发生了什么事,便又闻司空明镜“咦”了一声。
只见司空明镜手握着一柄断了刃的匕首,好奇地盯着东方甲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东方甲瞬间反应过来,原来,刚刚那两位生意上的主顾——就是那两位惨死的劫天寨当家,竟是被眼前这位名叫司空明镜的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当家以极快的身法绕到被后捅死的。
东方甲听过野史道人很多故事,其中他最痛恨这种后入式地暗箭伤人了,又想着面前这个人竟然想杀他,便来了脾气:“小爷我凭什么彬彬有礼地回答你问题?不过小爷今天高兴,告诉你也无妨,落仙镇十大杰出少年之首,东方甲是也。”
“哼,不知所云!”
“叮!”
司空明镜刚说完便出手,结果又是“叮”的一声,那把断匕就只剩一个刀柄了。
东方甲吃痛,怒道:“卧槽,你大爷的,你个阴阳怪气的家伙,说出手就出手,说杀人就杀人,不跟你玩了。”
说罢转身便跑,留下怔在原地的少年大当家司空明镜一人。
东方甲跑了很远,吁了口气:“呼,总算捡回一条命。”
之前,他是实在来不及多想,连彪形老大都能刺死的匕首,怎么连续两次没有刺死自己呢?
直到现在他才回想起来,后怕不已。
“到底是为什么?”东方甲一边疑惑地自言自语,一边捡起路边的小石头,往自己的手臂上敲了敲。
“铛铛铛!”东方甲发现自己的手臂发出了一阵滑稽的金属声响,仿佛在嘲笑自己一样。郁闷的东方甲一气之下将石头抛出老远,皱着眉头继续往前走去。
这个疑惑伴随了他一路,直到他重新走到了半日前进去躲雨的这座破庙。
“啊,我终于知道了。师父,不灭金身啊,虽然有点痛,但是你说过,那是不灭的,师父,你放心,以后你的香火我每年都会为你供着……”
东方甲想到自己大难不死,且印证了不灭金身这么回事,更相信了他师父太乙真仙的话了,兴奋和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已经语无伦次了。
这一夜,伴随着满满的收获,他就这么在太乙真仙的泥像旁,安然地入眠了。
此时的山谷内,司空明镜无心追逐宵小鼠辈,放过东方甲之后,转身将劫天寨的两大当家合葬在了一起,站在二人墓前,朴素的布袍迎着夜风轻轻扬起。
“二位,对不住了,尔等虽身为草莽,但在我看来,比起那些勾心斗角残害忠良甚至掘人坟墓的宵小们,实在是值得太多的敬重了。但是这乱世之中,必须行些非常之事,牺牲二位,只不过是我大志所向的第一步。愿天佑你等灵魂。司空明镜就此别过!”
山谷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