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实在不忍开口再继续说下去,只闭着眼摇摇头,任凭眼泪流过她苍老的脸颊,仿佛一瞬间就苍老了许多,哪还有往日的雍荣华贵。
“娘,我来的时候已经派人去山下找了,相信过不了一段时间就会有消息的。你别担心,尽管养好身子,别阿凝没事回来了你又倒下了,到时阿凝心里肯定会过意不去的。”连徒生看着一瞬间就苍老许多的老母亲,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只求阿凝平安无事,否则怎么对得起自己逝去的亡妻。
老夫人听闻儿子已经派人去寻了,心里才平静了许多,看着跟阿凝一同出去的几人,心里又愤然不已:“好端端的,怎么非要去断肠山赏枫叶呢?”
碧莲其实是存着其他心思的,这大户人家主子没了的丫鬟大部分都是要发卖的,学士府这么好,自己不趁现在表表忠心,万一也落得跟其他奴仆一个下场就亏大了,更何况还有芹姨娘给自己撑场子,说不定还能比以前待遇更好呢。
她想着眼泪就流了下来,跪在地上向床边爬近了几步:“回老夫人,是大小姐说满京城的枫叶就数那的枫叶最好看了,想收集些回来裱幅画给薛少将。结果没想到……”碧莲说着痛哭地磕了几个响头,额头上已略显血迹:“老夫人,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失职,您难过就拿奴婢撒气好了,不然奴婢也绝不独活的,定是要随了大小姐去的,呜呜呜……”
众人听了碧莲的话一阵唏嘘,没想到碧莲竟是如此忠诚的丫环,也可见大小姐与其的主仆情深。
连彩儿听了碧莲的话更是惊讶得差点叫出声,还好被芹姨娘及时止住,芹姨娘见没人注意这边,冲连彩儿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连彩儿看着碧莲暗自腹诽,之前这贱婢与娘申讨成功后的好处时可不是这副嘴脸的。
老夫人看了一眼跪在地上哭得肝肠寸断的碧莲,眼里的情绪令人捉摸不透,只问了马夫可有活着回来。
“奶奶,那马夫死得更加可怜,他见马失控,想纵身跳下马车,不料被车轮碾压过后带着一道坠入了悬崖。”连彩儿听到老夫人问,立即神采飞舞地回答了老夫人的问题,哪还有半分悲伤的神情。
“是吗?”老夫人像是自言自语一般,也并没让连彩儿回答,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碧莲:“你说,你要给大小姐陪葬?”
碧莲不确定老夫人为什么这么问,抬头看了老夫人一眼,只吓得浑身一颤,低下头将身子伏得更低:“是的,老夫人。碧莲绝不是一时冲动才……“
话没说完,老夫人将床头的瓷瓶砸了过来,碧莲顿时只觉得头发晕眼发花,头顶有粘腻的东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没敢抬手去摸,可她知道那是血。正晕晕乎乎地想计策时,就听见老夫人呵斥着自己:“你这是在咒你主子死吗?这个时候表忠心,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存的什么龌龊心思?真是白瞎了阿凝平日里待你那么好,竟养出你这么个白眼狼。你要死可以,但是论不上给不给你主子陪葬,没护着主子平安归来你确实该死!来人,将这贱婢笞杀后丢到乱葬岗去。”
碧莲听到最后一句只觉浑身一凉,立刻惊醒了过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晕晕乎乎的,她不停地磕头求饶:“老夫人饶命啊!碧莲知道错了,碧莲是一时糊涂才起了这龌龊心思的。大小姐她吉人自有天相,肯定会回来的!”
但是老夫人并不理睬,只皱着眉头靠在枕头上。碧莲像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一样爬到李玉芹跟前,抱着李玉芹的腿哭求道:“芹姨娘,您救救碧莲吧!奴婢可是为了您才……”
李玉芹正愁没有正当的理由除掉这根知道“秘密”的刺,现在正好老夫人开口,她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眼底闪过一抹狠戾,尖着嗓子道:“碧莲,你主子还没找到,你就满嘴晦气,惹了老夫人我也没办法帮你啊,你就不该存了这心思的。”说完抖抖腿想要躲开碧莲的手,奈何碧莲双手抱得紧,她怎么都甩不掉。
碧莲没想到李玉芹居然过河拆桥,现在才明白,原来她就没打算留自己活口,碧莲一时怒不可遏,瞪着李玉芹咬牙切齿道:“你……”
“还不快把她堵了嘴拖下去!愣在这里干什么?”李玉芹见碧莲打算鱼死网破,立刻冲着站在边上的奴仆吼道,如果不及时将碧莲的嘴堵上,怕是她待会就会像疯狗一样乱咬人。而连家母子从来没把自己当家人,自然会信了碧莲的话,那到时候自己就真的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连彩儿看着这一幕,胆怯地看了李玉芹一眼,低声细语地喊了声“娘”。李玉芹看了一眼连彩儿,没有说话,只安慰地拍了拍女儿的手。
纵然碧莲是被堵着嘴拖出去的,可外面还是隐隐约约传来了碧莲痛苦的口申吟声,想必这大竹板子是实打实地落在了碧莲的身上。
只可惜现在无论碧莲嘴里说着什么,也没有机会让人听明白了。
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帮着芹姨娘除掉大小姐,对自己而言简直是百害而无一利。自己当初真是糊涂了,才会鬼迷心窍地轻信了芹姨娘的话。如今,自己也要去了,不知在阴曹地府,小姐会不会原谅自己。
老夫人平时吃斋念佛,每月都会施粥给困苦的人,向来是个慈眉善目之人。今日居然下令笞杀奴婢,还是一等丫环,可见是真的在气头上了。众人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连大气都不敢出,所以一时间屋里安静的气氛都显得诡异起来。
直至外面的奴才来报说碧莲已经断气,老夫人方叹了口气说自己乏了要休息一下,众人这才像是得了赦免一般松了口气,纷纷像躲避瘟神一般迅速地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