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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百小柏

农历七月,民间相传,在这一月里鬼门关大开,阴阳两界通道连接,让亡魂恶鬼可以自由来往,所以也被人们称为鬼月。

这年,也是农历七月的最后一天。

天边夕阳半露,发着橘红色的光芒,偏僻荒芜的野地里,零星的埋着几座低矮的孤坟,从坟头上的杂草和破败可以看出,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来祭拜过了。

这时,从庄稼地的方向,一个面容黑瘦的汉子走来,怀里小心的抱着一个布包,神色悲伤,看了看四周,汉子在一边的柏树下挖了一个小坑,然后把布包放进去。

汉子粗糙的大手掀开遮挡,露出里面婴儿稚嫩的小脸,婴儿的脸色发青,没有了呼吸。

“……唉,命苦的娃子,是爹对不住你,花钱买了你,却没钱给你治病,这都是咱爷俩的命啊!命啊……”黑瘦的汉子语气中满是哀伤、叹息,几滴浑浊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不知道是因为心疼孩子,还是因为心疼花出去买孩子的钱。

黑瘦的汉子打了一辈子光棍,他自己又不是愿意吃苦受累的性子,就连村里划给他的那几亩地,汉子也只是有一茬没一茬的种着,凑合混口饭吃。

汉子想到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自己以后老了,没人养他怎么办?琢磨着村里没有哪个婆娘肯嫁给自己过苦日子,汉子才向亲戚借钱,买了一个娃娃打算让他为自己养老。

絮絮叨叨的说自己生活的悲苦,然后汉子又咬牙切齿的,恨声怒骂那个坑了自己钱的人贩子。

“唉,死了也好……死了也好,反正活着也是和我一起受穷挨饿……”抹着眼泪,汉子满脸苦色,哼哼唧唧的越发觉得自己好可怜。

——轰隆隆!!

沉闷的雷声,天空的乌云中好似有一只巨大的怪兽,那响声好像是怪兽的肚子正饿的咕咕叫,把沉浸在自艾自怜中的汉子吓了一跳。

因为太阳落山,天色完全黑了下来,压抑的天空让人怀疑是否会在某一刻塌下来。

惨白色的雷光不时闪动,借着苍白的光亮,汉子看到,旁边的坟头上,突然吹起了一阵旋风,旋风从破旧的墓碑边移动靠近,哗啦啦啦,吹得枯草树叶跟着风一起打转!

孤坟、死婴、旋风、还有几颗形状古怪张牙舞爪的歪脖子树,一种不自然的诡异之感涌上心间。

坟头起旋风!想到村里老人们经常念叨的各种传说,汉子当时寒毛耸立,已是吓破了胆。

“呜呜呜……,妈呀啊啊啊!!不是我!不是我!!别来找我!我什么都没有做!”

也顾不得掩埋孩子的事了,汉子连滚带爬的逃命一样,惊恐的向村庄的方向奔跑,因为跑得太极,光线不好看不见脚下,汉子一脚踩空,咔嚓一声折了腿,口中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汉子拖着伤腿消失在黑夜中。

……

天空中乌云翻滚,不见一丝月光落下,飕飕细风吹的渗人,正处夏天,原本应该燥热的天气,却在此时觉得阴寒冷人。

风起,树枝摇晃,树叶被风吹的瑟瑟作响,摇晃的树枝好像舞动的妖魔,形容可怖。

无声无息的,矮树旁虚空处景物扭曲,在那一处光线暗了下来,漆黑的好像浓墨沾染一样,接着一缕若有若无的幽光自黑暗中钻了出来,幽光在原地转了一圈似在寻找什么,然后投入到那个死去的婴儿身上,消失不见。

原本失去生机的婴儿,在幽光消失后竟然再次出现微弱的呼吸,如果此时有人看婴儿的头顶就能发现,大篇玄奥复杂的图案文字,正如根系一样在婴儿的头顶蔓延扎根,直至覆盖了婴孩的整片头顶和后脑才停止。

恢复了些生机,婴儿开始发出细弱的哭声,好似在努力的挣扎求生,希望得到拯救。

……

“……浪~浪里格朗,浪里格朗啊~浪浪浪~,大姑娘美呀啊~大姑娘俏~”哼着古怪跑调的曲子,一个道士装扮的邋遢老头,自远处走来,身上是轻薄的粗布道袍,手里还提着一个打着补丁、塞得鼓鼓囊囊的小布袋。

掂量着手里的小布袋,老道咂么咂么嘴,看到头顶翻滚的乌云,观望片刻摇头一叹道:“真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那边打架这边和,不太平!不太平啊,害得老道我费了半天劲,才得了这么一点资粮。啧!”

一边抱怨着,老道脚步摇摇晃晃的走近,对荒地里那几座孤坟毫不在意。

离得近了,老道也听到树底下那婴儿的哭声,要是一般人在乌漆抹黑的大晚上碰到这种情况,估计早就吓跑了,但这老道却不然,见老道干巴的老眼闪过一抹光亮,然后就径直奔着声音来源寻了过去。

“哎呀!造孽啊,这是谁家的孩子,好好的怎么就给扔了……”发现是个男婴,老道伸手抱起土坑里的婴孩,老道懂些歧黄之术,小心察看婴孩的状况,不由眉头深皱起来。

“~嘶!怪哉!怪哉……”

“四肢僵硬面色发青……这身体明显应该已是失去生机多时,不知怎的又重新反阳恢复生机。但不知为何魂魄未散,反而成‘鬼’?”

老道百思苦想,不明个中缘由,“一个活着的‘鬼’,既是人又是鬼,这简直是半人半鬼哩!好没道理。”

“还有这脑瓜顶的花花玩意,好像是某种古老封印法……”老道扒拉婴孩脑袋上稀疏的头发察看。

老道是个谨慎的人,活了这多年岁,他比很多人更懂得生存之道,婴孩的特殊之处引起了老道的警觉,用师门传下的法子再三确认无误,老道才放下心来。

“嗯,不是啥妖魔鬼怪附身,头顶的也是正常的传统封印法,虽然不知道娃子你的身世,不过让老道我遇见了,就不能见死不救!从今以后你就是老道我的孙子了。”

老道看着怀里的婴孩,想了想说道:“还需为你取个名字,既然是在柏树下捡到的你,那你以后就叫小柏吧,老道百穗,随老道的姓,就叫百小柏好啦。”

………………

………

时光荏苒,匆匆而过,转眼就是16年。

华夏国,xx省xx市边缘的平房居民区。

3年前,一个老头带着身子瘦弱的孙子来到这里,爷孙俩在附近一带居民中也算有些小名气,盖因为刚来的时候,爷孙俩就买下了这里人人避恐不及的鬼屋,住了下来。

附近的好心人以为老头贪便宜,不知道其中内情,所以也规劝过他,不过老头不听,最后也就不了了之。

见老头倔强执意不听,附近的居民本以为会出点什么事,没想到这老头却有些本事,到现在都住了3年了,爷孙俩愣是屁事没有。所以老头也就成了这一片的‘大师’。

虽然爷孙俩不以此营生,但隔三差五的也会有附近的居民找来,请老头帮忙驱个邪、祈个福什么的,也算是给爷孙俩添点额外收入,补贴家用。

……

当…当…当……

早晨,立在墙壁边的老式摆钟准时报点,宣示新一天的开始。

“……小柏!小柏啊,孙子起床啦!”老头睡觉少,起得早,听到钟声报点,扯开嗓门就喊孙子起床。

“……啊!起来啦,别喊啦!我的亲爷爷呀!今天可是周末啊。”百小柏困得迷糊,眼睛也没睁开,有气无力的回答老头的呼唤。

除了百小柏,床上还有一只大猫,四条腿伸着呼呼睡的正香。

大猫呈黑白花色,要说这大猫与其他猫不同的地方,就是体型!黑白花的大猫长得很大,甚至和一只豹子比也差不多,估计要是再大一点都能拿出去切片研究了。

大猫听到爷孙俩的呼喊对话,不耐烦的拱了拱脑袋,用毛茸茸的猫爪抱住耳朵接着睡,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了无生趣的趴在床上,百小柏微微睁开眼睛,看到挂钟左右摆动的钟摆,那是半块转头,因为之前的钟摆坏掉了,所以百小柏干脆捡了半块转头绑在下面以作替换,事实证明倒也能用。

屋里除了摆钟,还有很多各种各样的老式物件,这些东西都是老头平时收旧货收上来的,虽然没有一件值钱的,但老头就喜欢鼓捣这些旧货,受爷爷的影响,百小柏对这些半新不旧的玩意也充满兴趣。

打着哈欠,百小柏爬起床,看到床上躺着呼呼大睡的大猫,羡慕嫉妒的伸出手狠狠搓了搓猫头,惹得大猫不舒服的拨楞脑袋。

“嘿嘿嘿,别睡了起床啦,大福!”

名叫大福的大花猫后仰着脑袋躲避,斜着眼睛,一脸嫌弃的表情,鄙视着无良的主人。

欺负过小伙伴,百小柏洗脸刷牙,然后呲牙对着镜子照了照。

一个有些小帅的少年,可惜苍白的肤色单薄的身形,加上浓重的黑眼圈,一看就是亚健康、作息混乱,只有漆黑的头发,和黑亮幽深的眼睛格外显眼。

左右扭了扭头,看了看烟熏妆一样的眼睛,百小柏无奈。

前院,老头打开大门,就看到附近大学的几个学生推着小车过来,老头看了一眼,明白这准是新一届毕业生又来卖废纸了。

“小柏!有生意啦!出来照看下。”老头一边清理自己的烟袋锅,一边回头冲屋里喊着。

“啊!知道啦。”

简单抹了把脸,百小柏走出来,看到一旁闲坐的爷爷,很无力的翻了个白眼,抱怨道:“您老这不是没事吗,咋还叫我出来招呼?”

“屁!爷爷我早上的烟还没抽呢,哪有功夫管这闲事。”老头在门框上磕搭磕搭手里的烟袋锅,又细心的添上‘烟叶’按压结实,哼着跑掉的小曲,脚下迈着八字步晃荡回屋找火去啦。

百小柏看到小车上的几大摞书,也不废话,指着旁边的大台秤,道:“把废纸放那上,先称重量。”

几个学生听了楞了一下,看了看百小柏手指的大台秤,摆手解释道:“不不不!小弟你可别弄错啦,我们这可都是没写过字干干净净的新书!怎么能按废纸给算钱呢?”

说话的毕业生还拿起最上面的一本书,展示证明给百小柏看,一边努力争取道:“这些可都是正经的大学教材,不信你看,上面一本原价明确写着80元钱一本的正版!我们不要原价,你看给个四分之一总是不过分的吧!?要不然我们也太赔啦,你说是不是?”

“呵呵……”

百小柏不为所动,很干脆的回道:

“正因为你的书‘太干净’,所以只能当废纸卖!别当我不知道,学生教材都必须在学校订的,所以收到我这里的‘新书’也卖不出去,只能当废纸处理。如果是书上课堂笔记详细的,兴许还有想考研的学生买回去用用,算值两个小钱。”

毕业生一看没忽悠住,只能尴尬的低头认栽,几人弯腰老老实实的把那一大摞书搬上台秤,都当废纸卖了。

结账算钱,百小柏整理一下,从里面挑出有价值的留下,一本字典,一本‘鸡汤’,还一本漫画书,和一本小说,至于一摞教材课本,百小柏看都没看一眼。

大学教材也要看学科和专业判断价值,多数教材都灌水,有的甚至比网络小说还水。你能想象八九百页的书,老师全部讲完要求学习的内容只有不到五十页!而且能某些专业教材上面是有知识,但约等于没用,需要记忆的东西浩如烟海,但毕业工作后发现,几年大学除了证书和文凭,全白折腾。

百小柏收拾完进屋。

屋里,老头正悠闲的坐在摇椅上,吧哒、吧哒的抽烟袋锅,一缕缕幽蓝的烟云散发缭绕,被老头一点点吸取着,画面神秘、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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