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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潘多拉的盒子(1)

走出图书馆大楼,天色已接近黄昏。

红滚滚的太阳如同一张羞红了的脸半躲在远处高耸的建筑后,绚丽的余晖染红了天边的云海。彩云缱绻,微风轻拂,不时有飞鸟扇着翅膀在半空划过,更为这个绮丽的傍晚增添了一份诗意。

心事重重的顾染兮却没有欣赏的心情。

从天台出来后,她没有回教室,一来是回去不知道怎么面对依雪纯,二来是时间将近放学,现在回去也赶不及上课了,那不如不回。

走出学校后门,顾染兮站在原地四顾了一遍,最后走进了不远处的一间冰品店,途中还给陌旭桐拨了个电话。

陌旭桐的动作也很快,顾染兮刚坐下没多久,面前的芒果冰沙还没有吃完,他就赶到了。

“你跑去哪里了?”刚一落座,他连额角的汗水也顾不得擦一下,便皱着眉头责问道,语气里带着隐隐的怒意和难以掩饰的关心,“我回到教室看不见你,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这话里的亲昵意味让顾染兮瞬间沉默了,他不该这么关心她的,他的关心应该留给那个躺在医院里的女孩子,她才是他的女朋友。

苦涩在她的心底滑过,所到之处留下一道宛如刀刻般的伤痕,疼得她几乎要晕过去。

深吸了一口气,她告诫自己,不要再想这些了。等这些事情结束后,她就向级主任申请调班。只要不再看见他,她相信自己很快便能忘记这段错误的恋情,时间会冲淡一切。

想到这里,顾染兮努力地扬起一抹笑容,装作一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拉了拉他的袖子模样娇憨地耍赖道:“对不起嘛,我忽然收到林馨馨的短信,就跑回天台了。那时你在追烧冥币的人,我担心妨碍到你,就没有通知你。”

“林馨馨约你见面?”那双深邃如墨的眼睛微微眯起,陌旭桐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你们不是一向水火不容吗?她和你说了什么?”

“自然是让我离你远远的,别妨碍你和她谈恋爱。”说着,顾染兮笑得一脸暧昧地对他挤眉弄眼,嬉皮笑脸地调侃道,“陌同学,看来你今年的桃花运很旺哦!”

陌旭桐的脸皮一向薄,哪经得住她这般调戏,白皙的双颊顿时泛起了两抹可疑的红晕,恼羞成怒地瞪着她:“你在胡说什么呢?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她没兴趣!”

“好啦!不逗你了!其实她约我去干什么不是重点,重点是……”顾染兮收起眼底的揶揄,一本正经地把林馨馨推她下楼梯,南宫熙忽然出现救了她,以及两人的对话钜细靡遗地告诉他,末了,她说,“我注意到他们的话中都提到一年半前,这个日期刚巧和安诺言出事的日子吻合。我觉得当事的‘坠楼事件’必有隐情,而南宫熙和林馨馨都是知情者。”

浓密的剑眉悄悄地皱起,陌旭桐快速地在大脑中把事情的始末整理了一遍,点头认同她的观点。

“我同意你的看法,另外……”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展开,把它推到她的面前,然后指着上头密密麻麻的分析图说,“这是我昨晚整理出来的分析图,你看,上头详细写着我们这段日子里调查所得的资料。首先,我们可以知道南宫熙和诺诺曾经是同班同学,从方研军的叙述,以及南宫熙一直贴身带着诺诺的照片,并声称诺诺是他的女朋友这一点中可以看出,两人关系匪浅;其次,当年林馨馨是南宫熙的正牌女友,要她看着自己的男朋友跟另一个女生走得那么近,她肯定会不高兴。我们从她提到诺诺时,所表现出来的厌恶和憎恨可以得知她不喜欢诺诺,甚至可以说是恨。以她当时的心情,肯定是想诺诺消失,除之而后快。由以上两点,我们可以得到三个信息——第一,以当年南宫熙和诺诺的关系,当时的他绝对不会做出伤害她的事情;第二,一年半前的林馨馨很讨厌诺诺,一心想要把她赶离南宫熙的身边;第三,当年南宫熙已有女友,却对当时的好友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心里想必对林馨馨怀有一种愧疚感。由此推测,要是当时的林馨馨因此做了什么错事,南宫熙出于愧疚,应该会帮她隐瞒吧?”

听完陌旭桐推测,顾染兮的眉头轻轻地蹙起,南宫熙和林馨馨的对话在她的脑海中闪过——

……

“你以为我想管你吗?要不是一年半前……”说到这,南宫熙像是想起什么,话语一顿,目光略带警剔地扫向旁边的顾染兮,后者正一脸好奇地看着他们。停顿了一秒,他敛起眼底的锐色,转头态度强硬地对林馨馨命令道,“无论怎么样,你确实是做错了,不想这件事闹得全校皆知的话,就立刻向顾同学道歉!”

“全校皆知?”林馨馨忽然把脑袋凑到他的面前,脸上浮现出一抹轻蔑的神色,“就凭你?哈!”冷哼了声,她慢慢地直起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那个站在楼梯下的男生,“南宫熙,你不会那样做的,要做你一年半前就做了,不会等到今天。”

……

由此看来,南宫熙一年半前确实是帮林馨馨隐瞒了什么事,而且那件事要是公开了,想必会对林馨馨的生活造成极大的影响,不然当时他也不会如此忌讳她知道。

不知道让南宫熙如此紧张的,会是怎样的一件事呢?

顾染兮冥思苦想着,另一个画面在她的脑海中浮现——

……

“林馨馨,”南宫熙淡淡地开口,声音恢复了先前的清冷,“顾染兮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

林馨馨瞟了无辜的顾染兮一眼,脸上闪过一抹恨恨的神色:“她死了就没人跟我争旭桐了!”

……

琥珀色的大眼微微地眯起,顾染兮联想到什么,脑中灵光一闪,眼睛蓦地睁大——

“难道安诺言当年不是失足摔下楼梯,而是被林馨馨推下楼梯的?”

陌旭桐显然被她这番推论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转头环顾了四周一遍,确定没人听到他们的谈话后,方才压低声音小心地叮嘱面前的女孩:“兮兮,在我们还没有收集到充分的证据时,千万别轻易说出刚才那种话。要让有心人听去,会给你招来大麻烦的。”

确实,要是顾染兮刚才说的那番话变成事实,那么林馨馨的行为已构成犯罪,是要负刑事法律责任的!女学生因争风吃醋而起歹心企图杀死自己的同学,这种事要是在校风甚优的乌兰高中传开,恐怕会引起空前的轰动!

“可是……”顾染兮咬着唇,回想起林馨馨这段时间流露出的种种可疑迹象,终究还是忍不住说出自己的看法,“你不觉得林馨馨真的很可疑吗?正如你刚才所分析的,一年半前,当林馨馨知道自己的男朋友和另一个女孩交往甚密必然会心生怨恨,以她偏激倔傲的性子,肯定不会就此罢休的,那么约安诺言到图书馆大楼的顶层,然后把她推下去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毕竟她今天下午就是这样对我的,不是吗?今天她可以这么对我,一年半前也可以用这招对付安诺言,以她的性格,这不是不可能。”

陌旭桐想了想,没有反驳她的话,只是平静地提出自己的疑问:“那么你怎么解释南宫熙是如何知道这件事的呢?”

“我猜,当时南宫熙也在现场。事发时,他肯定想过要救被林馨馨推下去的安诺言,只是不知道出了什么意外,使得他救人未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好朋友摔下楼梯,血溅当场。当时的林馨馨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严重,估计是吓坏了,完全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南宫熙比林馨馨冷静,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搞不好她会被抓去坐牢的。正如你所说的,南宫熙心里对林馨馨有愧,而且,无论怎么说,林馨馨终究是他的女朋友,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送进那个不见天日的黑房子。于是,他只好背着自己的良心,帮林馨馨把这件事隐瞒下来,造成安诺言失足坠楼的假象。安诺言进了医院后一定昏迷不醒,南宫熙误以为她不会再醒过来。他很自责,认为是自己害死了好朋友,于是休学在家休息,并选择和害死安诺言的罪魁祸首林馨馨分手。”

顾染兮的猜想确实很有道理。

诺诺的出事地点确实是在档案室前的楼梯口,如果是被人由上而下推下来的,最后停在那里确实是很自然的事,正和她的猜想不谋而合。南宫熙的事后反应也很符合正常人的心理思路,和顾染兮的推断十分吻合。

陌旭桐不禁对她有些刮目相看,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继续疑惑地问:“那诺诺口中的‘X’是什么意思呢?”

顾染兮思考的时候习惯性地咬着手指甲,停顿了片刻,她慢悠悠地拿起吸管喝了一口面前的芒果冰沙,才有条不紊地说:“我猜安诺言口中所说的那个‘X’指的并不是档案室的文件,这个字母代表的应该是某个名字的缩写,如果我没有猜错,这个‘X’指的应该是‘南宫熙’中的‘熙’字。”

“南宫熙”的“熙”……

对!他怎么没想到这个!陌旭桐的眼睛宛如被火苗点燃的火把,瞬间亮若星辰。正常人的话,即使失去记忆,大脑的记忆区对过往较深刻的人事物还是有些保留的。南宫熙是诺诺的好朋友,出事时他在现场却不救自己,诺诺必然会很伤心,下意识地轻喃他的名字也是很自然的事。原来诺诺早就给了自己暗示,他当初怎么就没往这方面想呢,还傻傻地去档案室翻个底朝天,他真笨!

陌旭桐为这个新发现兴奋着,丝毫没有想过自己才是安诺言的男朋友,为什么她失忆后潜意识地叫的却是别的男生的名字。

顾染兮在某些方面天生迟钝,自然也没往这方面想。此刻,她只看到那双墨玉一般美丽的眼中闪过的那抹对自己的赞赏,于是不禁有些小小的得意,布丁般粉嫩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微微翘起,语气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骄傲:“怎么样?我的推理能力还不错吧?家里那些堆积如山的侦探片我可不是白看的!”

陌旭桐微笑着揉了揉她的发,看着她的眼神不自觉地带着一丝宠溺:“比起你那蹩脚的跟踪技巧,确实好多了。”

“陌!旭!桐!”顾染兮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瞪着他,然后她像是想起什么严肃的事,脸上的神色正了正,“对了,你下午不是追那个可疑人物去了吗?最后结果怎样?那个人是南宫熙吗?”

陌旭桐摇了摇头,脸上浮现了一抹惋惜的神色:“不知道,我追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跑得不见踪影了。”

顾染兮想起下午南宫熙赶过来救自己时,那张干净清爽得不见一丝汗渍的俊脸,心里不禁多了一丝疑惑:“难道那个躲在天台暗处盯着我们的人不是他?”

“与其在这里天马行空地乱想,倒不如去找当事人问个明白,”陌旭桐招来服务员结了帐,拉着她往门外走去,“顺便验证一下你刚才的猜想!”

顾染兮被他拉着跟在他的身后向前走着,怔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找南宫熙问个清楚?”

陌旭桐回头斜睨了她一眼,目光略带邪魅,故意逗她:“难不成你想我去问林馨馨?她现在气在头上,你觉得她会理我们吗?”

看着他那张被霞光照得耀眼夺目的俊脸,顾染兮的双颊不自觉地变得滚烫起来。唯恐他发现自己的小秘密,她赶紧低下头,努力地把注意力集中在他们的话题上:“南宫熙也不会理我们啊!上次我们不是已经在他那里碰过钉子了吗?”

“你放心,”陌旭桐微微地笑了,眼底闪过一抹自信的光芒,“这一次我有把握让他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事情告诉我们!”

当天晚上,顾染兮不知道陌旭桐用了什么方法,成功地把南宫熙请到“恋之爱丽丝”。

这家童话小屋般的奶茶店除了主营冰饮和下午茶外,还提供西式早、午、晚餐服务。因而,即使是在华灯初上的现时,这里依旧灯火辉煌、座无虚席。

顾染兮拿着雕有卡通图案的银质叉子卷了一口意大利面进嘴巴里,抬头看着入口处不断被人推开的玻璃门,不由得感叹道:“这里的生意真不是一般的好啊!”

陌旭桐切着自己的香草小牛排,头也不抬地说:“你要是喜欢,毕业后可以加盟她们开一家分店。”

“瞧你说得倒是容易,你以为开一家店很容易吗?”顾染兮回头白了他一眼,“本钱、店面、员工这些都是问题,再说了,我还要上大学呢!”

两人正扯着这些没营养的话题,“恋之爱丽丝”的玻璃门再度被人拉开了,一个身形略显瘦削、模样俊美无涛的少年走了进来。他的目光在小店里环顾了一圈,然后直直向窗边的那对男女走去。

“没关系,你不用担心人手问题,你的店要是开起来了,我过来当服务员。”陌旭桐故意耍帅地拨了拨额前的刘海,厚着脸皮说,“有我这个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绝世美少年在,你的生意肯定比这里红火。”

顾染兮翻了翻白眼,作了个要吐的姿势,没好气地说:“呕!陌大帅哥,我还在吃饭呢!拜托你别说这些不要脸的话影响我的胃口好不好?”

顾染兮和陌旭桐忙着斗嘴,没有发现对面落座的人,直到对方婉言开口——

“我来了。”

顾染兮的动作一顿,目光移到对面的俊美少年身上,眼底闪过了一抹慌乱和无措:“呃,南宫同学,你来呢?不好意思,刚才被这个死小子气坏了,一时没注意到旁边的情况。”

南宫熙微笑,唇畔的弧线温和柔美,那双隐隐透着一抹浅蓝的深棕色眼瞳宛如深邃的海,无波无澜,却又深不可测:“没关系。”

放下手上的银叉,顾染兮殷切地帮他招来服务员,热情得近乎讨好地问:“你要吃点什么呢?我请客。”每次面对这个曾经暗恋过又救过自己的男生,顾染兮的心里总是带着几分感激以及一丝复杂的感情。

南宫熙微微一笑,婉言拒绝:“我不饿,我吃过晚饭才来的。”

一旁的陌旭桐看着自己旁边的顾染兮一味地讨好南宫熙,心里不由得有些不是滋味,对他的态度也由暗中不爽升级为不客气:“既然不饿,那就别吃了。”

“陌旭桐,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对待朋友的吗?”顾染兮咬牙切齿地瞪了他一眼。

陌旭桐撇了撇唇,垂下脑袋低声嘀咕道:“他又不是我的朋友”。

顾染兮无视他的抗议,回头对上南宫熙的眼睛时,又恢复了那副温暖如春的表情,“如果不饿,你可以尝尝这里的咖啡,这里的冰榛子拿铁咖啡不错,你要试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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