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待他再度睁开眼睛时,身后的入口早就合拢了。发现没有被“坑”过的痕迹后,少年松了口气,开始打量四周。
少年眼前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的四壁十分平整,就像是用整块的岩石切削而成一般。石壁上没有雕刻任何纹饰,显得十分的简单朴实。
令少年感到奇怪的是,甬道两旁并没有安置火把油灯,可是整个甬道,不说明亮如白昼,却也不显幽暗。
这里的考验是什么呢?
少年回想着之前两次的经历,暗自揣测着平淡无奇的石壁下,可能深藏的陷阱。
少年扶着墙站了起来。刚醒来检查身体时,他就已经发现,在雪地里毫无知觉的双腿竟又有了感觉。但这双腿究竟还能不能走,少年也殊无把握。这时,试着迈开腿走了两步,除了有些钝痛和累重的感觉外,走路基本没有问题。而有问题的是——少年扫了眼垂在两侧的双手——扶墙站起的时候,少年几乎忍不住痛吟出声。在爬过如此漫长的一段雪路后,现在,少年的两条手臂酸疼得几乎难以抬起。而一直埋于雪中的双掌,则泛着深浅不一的颜色,明显是冻伤了。
不过不要紧。
少年望着漫长的甬道,抬脚向前走去。能用腿走那就用腿走,不能用腿走那就用手爬,再不行,哪怕是用滚的,他也一定要滚进魔宫!他就不信,他到不了魔宫!
不管之前是昏迷,还是少年固执认为的昏睡,至少这一刻,得到过休息的身体,颇有几分劲头。
少年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脚步声在甬道里轻朗地响起。
……
少年停下了脚步,疑惑地向身后望去。
身后甬道漫漫,已看不见少年出发时的位置。
怎么可能?!少年疑惑。
一路上,机关,陷阱,困苦,绞尽脑汁,用尽气力,才走到这里。怎么可能竟让他走了这么长一段路,居然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难道,他已经通过了考验?
少年又有些不自信。
继续向前吧!
少年握了握拳,继续向前走去。
至少,那意味着离魔宫更近了一步。
不管前路是平坦还是艰险,他都绝不会退缩!
……
“咕噜噜噜……”肚子的抗议声清晰地在甬道内响起。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少年无奈地停下了脚步。他不清楚自己究竟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远。只是,目光所及,每一处的甬道都是那么熟悉,每一处甬道都和之前走过的,看上去一模一样,如果不是确定自己是真的一直在走,少年或许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其实一直就待在原地,根本没有挪动过。
草原上,偶尔有些人迷失了方向,会不停地在同一块地方打转,少年曾听上了年纪的牧羊人说过,这时如果不想办法走出去的话,就会被活活饿死。
可这是甬道,不是草原啊!
少年疑惑地打量着前后。
难道走了这么久,自己其实是在原地打转?
少年想了想,从裤子的破损处小心地撕下一片碎布,把它放在甬道边上。
放好标记位置的布片,少年犹豫了一下,从怀里掏出最后仅剩的一点饼子,一口塞进了嘴里。
他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之前一直强撑着不吃,是想留一点念想给自己。而现在,他真的到了必须补充一点体力的时候了。
干干的饼子在干涩的嘴里滚来滚去,怎么也化不开。
要是有口水该有多好。
少年想起之前雪路上遍布的冰霜,咽了咽几乎不存在的口水,用力咬着嘴里的饼子,迈开大步向前走去。
……
少年站起身。
这已经是他放下的第十九片碎布了。
这一路行来,每隔一段时间,少年就会在路边放下一片碎布,然而,这些布片却再也没有在他眼前重新出现过。
这条路到底有多长?
少年茫然地望着前方。
前路漫漫,不知所终。
少年抬起脚。
落下。
“哒——”
抬起另一只脚。
落下。
“哒——”
脚落在甬道上,一步一声响,震得少年有些头脑发晕。就连眼前的景物看起来都好像有些摇晃。
是太累了吧?!
少年用力晃了一下脑袋,眼前的一切似乎又恢复了正常。
应该是……离魔宫越来越近了吧!
……
三十片!
少年机械地放下布片。
……
五十片!
少年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脸上泛着异样的潮红。
不知怎的,他觉得甬道里似乎变得越来越热了,魔宫这是要玩烤人肉的把戏么?
跌跌撞撞地向前冲了几步,少年只觉眼前发花,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化在水里,模糊得难以看清。每一步踏出去都软绵绵地,好像踩在了棉花堆里,不得不扶着墙,才能继续向前走。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肚子终于不饿了。
……
这是第几片了?
少年茫然地看着地上的布片,极力地回想之前的数字,却怎么想也想不起来。
像有千百只苍蝇在脑袋里乱撞,搅得他脑中一片混沌。
少年挥挥手,想把那些可恶的苍蝇赶走,却徒劳无功。
不管了!
少年撑着墙,刚站起身来,眼前就是一阵发黑,恍如一下失去了知觉,连呼吸都仿佛有一瞬的停滞。
脑袋倚着墙休息了片刻,少年恢复过来后,双手扶着墙,拖着沉重的步子向前挪去。每挪出一步都感觉似乎已用尽了全身最后一丝气力,每挪出一步都感觉天塌地陷,直欲晕去。
可是,不能放弃。少年紧咬着唇,这么告诉自己。
……
少年滑下墙壁,重重摔倒在地上。
他早已站不住了,只是不知靠着什么才强撑到现在。
路边的布片,早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再没放过。
少年已不记得什么了,在他的脑海里,只剩两个字——前进!
他几乎是依循着本能,努力向前,努力去靠近终点,就像此时,努力地在地上挣扎,努力地向前爬去,爬向那遥不可知的魔宫。
……
长长的甬道里,只有一个小小的人儿,微微挣动的身影。
他不会知道,他的身前还有太长太长的路,长到他永远也走不完。
他不会知道,他所在的这条甬道,其名“永宁道”,取的是人没其中,永享安宁的意思。
他只是一意地向前爬去,爬去,直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他昏了过去。
少年倒在了永宁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