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已到了洞内,白猴把赵寻丢在地上,毫不客气,赵寻不解,说道:“白兄这是为何?我们要休息尽可去山顶上休养,这洞里臭烘烘的,可不是个好地。”那白猴龇牙咧嘴的对他比划一阵,随后歪过头去,正眼也不瞧他,一股傲慢之极的态度。
赵寻还待说话,那白猴一溜烟已出了洞外,赵寻追到洞边时,它已去得远了,细看之下,不由苦叫一声,见那猴子手上拖着一条长长的藤绳,原来赵寻编制的绳子也给带走了,想是不让赵寻逃走。
这下赵寻慌了神,心想:“这猴子明明是来救我的,都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它救了我性命,又把我困在这洞中,却是何意?”百思不得其解。
他往洞外张望,看有没有其他法子逃走,见这洞外石壁虽然橘子皮一样凹凸不整,但人类是绝无可能徒手爬出去的。石壁上虽有百味草,可这些草只长在洞穴周围,而且每一棵都相距较远,也无法凭此攀爬,何况这山风猛烈,只怕才出得洞去就会给狂风卷走。
心中由慌乱变成了绝望,反倒镇定下来,便想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定那猴子去去便回,回来时还给我带一些甘果来享用。
赵寻返身转入洞内坐下,目测了下这山洞,进深约十来步,内里堆积着一些动物的尸骨,散发着一股腐臭味,想是这巨蜥平日习惯在洞内进食,赵寻心有余悸:“我也差点成了这堆污臭的枯骨,这种死法可不大好看。”
身子疲累之极,靠着石壁沉沉睡去。
睡了不知多久,忽然地动山摇,洞顶山石簌簌掉落,赵寻往洞外急跑,洞口处却突然出现一只绿鬃巨蜥,瞎了一只眼睛,张开巨口朝赵寻头颅咬来,赵寻只觉眼前一黑……
猛地睁眼,见洞外月华如水,哪有什么巨蜥。“原来是场噩梦。”赵寻嘟囔一句,起身走到洞穴边,天上月明星稀,清光郎朗,索性在洞边坐下,双脚垂在洞外,下面便是千仞悬崖,赵寻从未在这么高的地方看过月亮,见当空皓月大似玉盘,荧荧发光,不禁看得有些出神。
心中忽然愁绪万千,想起自己还是鹅溪村的一个少年之时,每到夜间,常和村中几个伙伴摸到林子里去打山鼠野兔,自己总是带头冲锋的那位,可却常常把事搞砸,有时一无所获,不免被伙伴责怪,但大家依然乐意与他结伴,从不被人厌嫌。那时候有的只是欢声笑语,和一颗颗纯真无邪的童心。可后来……后来发生的事情,把这小村庄里原本的祥和宁静,撕成了一片片梦魇……
念及此,赵寻猛敲自己额头,试图不去回想,这数月以来,他一直在逃避着这噩梦般的经历,不敢去触及这钻心的伤痛,父母、伙伴、村人,在自己亲眼目睹下全部惨亡,他逃出天水寨的那一刻,仿佛已成了这世上最孤独无助的人,原本性傲的他,突然就变得软弱贪生起来,只因力量微末,无法去面对那些未知的恐惧,和心底深处无声的呐喊。
在某些时刻,他是如此痛恨懦弱无能的自己。
赵寻在洞口这么坐着,一直到天光亮起,淡月隐去,远处一轮火似的朝阳缓缓升起,这山中万物也渐渐苏醒过来。
赵寻站起身,打了个哈欠,回到洞内四处走动,烦躁不安。他不知要被困在此处多时,或坐或卧,只觉时间过的极慢。这时洞口一道黑影罩来,赵寻猛地回头望去,正是那白猴来了,手中还捧着几个不知名的瓜果,放在洞口处,赵寻惊喜交集,笑道:“白兄!我就知道你不会弃我不顾,还带了吃的来,我腹中早已饥肠辘辘,吃完这些果子咱们就上去吧。”往洞口走去。
谁知那白猴往前跨出一步,一只手拦住赵寻,一只手拿起身后的瓜果啃了起来,赵寻伸手要去捡那瓜果来吃,总被它挡住,显然这瓜果并不是给赵寻吃的。赵寻迷惑不解,问道:“白兄,你这又是什么意思?”他知白猴虽不说人语,但灵性十足,能听懂人语。谁想那白猴也不理他,反手又拿起一个果子,大口啃咬,一连吃了三四个,腹部吃的圆滚,赵寻看着这瓜果肉白汁多,白猴啃咬时“噼啪”之声传入耳中,料想果肉定甜美无比,他已一日一夜滴水未进,昨早从院中出发时那包子也只吃了两口,此刻忍不住直吞口水。
白猴身后只剩一个果子了,那猴子把果子拿在手中,犹豫了下,便递给赵寻,赵寻大喜过望,忙伸手来接,白猴手掌忽然向后一扬,把果子丢出了洞外,竟是有意为之。
那白猴站在原地手舞足蹈,口中发出“咯咯咯”一阵怪笑。
赵寻一怔,随即大怒,退后一步,喝道:“畜生!胆敢戏弄我!”转身回到洞底,在尸骨堆里捡了个根粗骨当棒槌使,朝白猴打来,那猴子也不打算与赵寻纠缠,转身便出了洞。赵寻追到洞口,“妖猴”、“孽畜”喝骂不停,白猴理也不理,怪笑数声,独自上山去了。
赵寻给耍了一通,心中气闷,对着洞外不断大骂,骂声都淹没在了山风里。
待他冷静下来,寻思:“这猴子为何这般戏弄我?难道它也气量狭小,睚眦必究,要找我报龙血竹之仇?可真是如此的话,昨日又何必前来相救?或者这猴子有些病态怪异,报仇一定要亲自下手,不肯借旁人之力。或者这猴子跟巨蜥本就天敌,昨日只是碰巧路过,无意中把我救了。可不论如何,这猴子对我都不怀善意。”
明白了这点,知道自己若不再想法子逃走,那可永世都出不去了。
复又观察洞外,伸出手去探摸岩壁上的一些支点,总是抓不牢。洞内找了一圈,除了一堆动物的骸骨死肉,自己腰上一把铁镰,再也没有其他工具。
他把铁镰抽在手中,以刀尖去敲击洞外岩石,看能否敲裂石头,挖出一些小坑来。一敲之下,那石壁完好无损,连粉尘都不曾飞出。赵寻心急,手上猛地加劲,连着朝一个点敲砍了数十下,只听“啪”的一声,那镰刀应声而断,有半截掉下崖去。赵寻又气又恼,把剩下的半截用力一挥,也丢下了崖。
心中不停自问:“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难道我真的要葬身此处了?”一想到死,内心有些莫名的恐慌。
最后长长叹了口气,往地上一躺,自言自语道:“听天由命罢。”
一直到了夕阳衔山,赵寻腹中饥饿难耐,洞内一股腐味传来,赵寻往那堆尸骨望去,内心涌现出一个极不情愿的念头,纠结道:“这些腐肉烂臭无比,如何能吃?”一边又想:“若我不以此充饥,那恐怕活不过三日。”又想:“我即便吃了,那也只得多苟活几日,终究还是逃不出这个洞穴。”
挣扎了许久,最后想到:“我且先留住性命,恢复气力,待下次白猴再来,定跟它以命相搏,逼它带我出洞,大不了同归于尽!”
注意拿定,走到那堆尸骨旁,这些动物的尸身大多都被吃的干净,只剩下森森白骨,但依然有一些未吃完的部分。赵寻忍着尸身上的恶臭去翻淘,看能否找出一些新鲜的肉食,翻了半晌,一无所获,竟是腐烂的东西。
失望之时,忽然见到一具尸身的腹部有颗白色的小球,把这尸身往外一拉,拿起腹中那颗球一看,见是一颗通体透白的果子,有李子般大小,形体浑圆无暇,玲珑剔透,内中似乎莹莹发着些微光。
赵寻奇道:“这果子也不知经历了多少时日,居然还新如刚摘一样,没有败坏的迹象。”看了看地上那具形似猿猴的尸身,寻思:“一定是这猿猴吃下这果子时,不幸被巨蜥捕猎而亡,这果子也就没有被猴胃消化,加以抗腐力强,完好保存至今。”
他想:“既然找不到鲜肉,找到颗鲜果也是好的,管它有毒没毒,这猴子既能吃得,我赵寻也能吃得。如果恰好是颗毒果,毒死总比饿死好!”一把塞入口中,还未等咀嚼,这果子顺着咽喉就滑了下去。
“可惜,吃的太急,没尝出味来。”赵寻略有遗憾。
这一颗小果当然无法充饥,赵寻重淘了一遍尸堆,翻出几块勉强能下咽的腱子肉,屏住气吃了几口,歇一会儿,又吃几口。吃着吃着,忽觉体内有股热力冲撞,体温急剧升高,眼前一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