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下的矮小古城,肮脏与废旧是它唯一能展现出来的模样.诺想进入此城,可以直接从丢失门板的两边城门通过,也可以从倒塌已久的城墙残垣上,从那遍布杂草与烂土的石堆上通过.
这儿就是一座废城.
是这附近大地上,千百座废城中极不显眼的其中一座而已.
也许只有去回溯历史.才会知道它曾是光鲜亮丽的,并拥有着堪称伟大的辉煌!
但...那毕竟只是曾经而已...
即使知晓这千城百镇之史的人并不少,但他们能给予于此地的,仅有哀叹与漠视.
为何如此?只因同这大地上千百座建得在大地图上近乎连成一条巨大直线的城镇那样,他们那无比伟大的统治者在享受可以说是史上最大的胜利与荣耀时,却因无能...而被荣誉所带来的无尽利益所腐蚀.
曾被誉为{克洛格桑的希望之壁}的地方被渗透,被分裂,被混乱与黑暗侵占,最终不攻自破,新兴而起的帝国沦为一片废土,不再有复苏的迹象...
其堕落的拥有者与拥护者也迎来了悲惨的终局...
“伟大而渺小”,“高傲而脆弱”...
这都是些“值得讽刺”的事.
无数历史都能证明,即使在未来也依然会发生.
从这里每一处石壁岩块上的印纹就能看出,那些曾繁华于此的街景是多么的精彩辉宏!即使生活在此的城民早已不复存在...
破废的城镇中一般会发生什么事呢?看着混乱不堪的街景,听着连绵不绝的惨嚎,住民那颓废又狰狞的面容...
无论是谁都能想到答案了吧?但就算这样,也仍然有会人住入这混乱危险的地方,而且还连绵不断...
因为战争吧?永无止境的战争.
放眼望去,其实哪儿都一样.一样的悲哀,一样的愤怒,一样的仇恨连接一样的痛苦.尤其是在这屹立着千百座城镇的大地上最为明显.混乱的战歌永不停歇,在这片已无希望的大地上奋情演奏着.这里是养育战争的绝佳沃土,成败的机遇之地!
没有谁没事就踏入地图中将这片大地标为混乱禁区的“红线”中...
是没有谁愿意踏入的...
......
一片带着怪味的黄雨过后,这座不知名的废旧古城变得更加脏臭.
废城某处围墙下的小巷中,一道身披大灰步的瘦小身影,搀扶着墙,一瘸一拐的缓慢向门口艰难前进.那副很普遍的肮脏模样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更不会有什么所谓的同情.
扶墙的细臂撑空,瘦小的身形一倾,径直栽倒,那人却没有发出半点呻吟声.只是过了好一会儿后躺着转身,迟钝的将身体靠在门旁,不然周围和他一样污臭的人还真以为这灰布盖中的人已经死了.
灰袍中传出缓缓的喘息声,他一点点将头移靠在墙上.他斜望着门廊外,那茂密的树林...大概想着会有果实也说不定.
今天的天气很差,本来就非常燥热,在刚才突然降下的一阵油稀的黄雨后,整座城与居住者的情况立即变得更加糟糕.
他也一样,原本就满身伤病,不时严重咳嗽,带着沉重的胸闷与浑浊的血,在刚才的雨淋之后身体情况更加严重,几乎快不能呼吸...
他没有自己的名字,也许曾有过,也不知是否正确.但他有称号与代码,因为他是一位卑微的奴隶,一位将死都在逃亡的小奴隶...
几十天前,他与“那些人”来此.可能是出了什么问题,但身为奴隶的他完全没有资格知道自己会遇到什么.
而且,不管出什么事对身为最低层都不是的奴隶而言总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值得一提的,他认识一位同为奴隶又差不多一样大的朋友,不同与他的消极病态,那个人永远都是精神满满,一直说着想着要努力活下去,并寻找获得自由的机会,到时候再回来找解救的方法...
至今去想,还是觉得那个人的模样完全看不出会是一个低贱的奴隶...
真是很奇妙的一个人,在实施策反计划前,这位好朋友决定先为他寻找生路,因为他真的快撑不住了.
策反前晚,那朋友为他“摸“来了能吃的干腐肉,还很自信的说自己的“特长”不会被“那些人”怎么样.但没想那次他自己未能成功甩掉偷窥他的人.
分开逃离时,随手抓来一片灰布拐进暗巷隐藏自己.奔跑途中腿部被锐物重重划伤!又几次跌倒在满是乱石的碎路上.最后丢落进又臭又烂的垃圾堆中才躲过“那些人”用猎犬的恶捕.
但本就浑身污垢的他被满身的血沾染得更加不堪入目,伤口也因肮脏而快速腐烂着...
逃亡的这两天来,他未放弃希望.但到处都是抓他的和需要奴隶的人,自己也出不去这座千疮百孔的废城.
腿上的血未流停,拌着烂脓.膝盖处也因跌落而折断.虽然痛处早已离去,但自己完全成了个废人.即使成功逃亡,也活不了多久了.
...很艰苦,真的...他哭了,不知是第几次...无助,怨恨,不知所措,绝望.
就那样在墙角蜷缩着,想把剩余的一点点“食物”吃掉.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张口就不断有血从咽喉中流溢出来.连食物都还没吃就被血给呛到,把血咳得到处都是.结果只能看着沾满血的双手与食物,吃不下去...
将血缓缓咽下,他坚信“那些人”绝对不会放过他!他们会不停的寻找,不停的寻找,就像寻找隐藏着的意外惊喜一样,在尽情玩乐中带着兴趣,把他找出来,然后肆意玩弄至死,玩到尽兴之后再把残肢带回去,给那些最最低层的奴隶看看企图逃离的家伙是什么样的结果...以及,“他们”对叛逃者的“喜爱”.
毕竟“那些人”的方法他已经见到过很多次了.
(我...不想回去...)他想着,呼吸带着颤抖:(就算是...死也...不想再...回去了.)
他扯开盖着头的布角,露出的是沾满污渍与伤痕,稚嫩,却残缺的小脸...他只是一个人族的小孩而已...
难看,丑陋,这不算什么.但能使小孩将周围人吸引的,是他拥有的颜色...不善的黑色.
这是他过肩的发色...是被强制冠以罪恶的无辜之称...
本想呼吸一些新鲜空气,能晒到一丝暖光也好.将头侧向出口方向,却感受到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与回避的神情.想着不想成为他们无聊而抨击的对象,只好重新将头扎入又脏又臭的布盖之中.
这已经够糟糕的了,大概周围人也已经从小孩慌乱的行为中看出他是个逃亡的奴隶.刚刚才从“那些人”如虐杀般血腥狂暴的破坏与搜索中再次逃脱...他真的已经无力了.
从无助的绝望到终焉的平静,小孩回忆自己经历的一切,感觉自己似乎知道了很多事.虽然很痛苦,虽然曾有过希望,但小孩自己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还想着他唯一的朋友现在怎么样了,是否还好,成功逃离了没有...
小孩没有什么词汇来表达自己的念想,只能祝愿他的好朋友能成功...然后,小孩低下了头,再无动静.
在深暗的浑噩之中,小孩平静的等待自己生命终止的那一刻.只希望这段短暂的过程是宁静的.但不知为何,总有一阵轻盈的鸣吟在耳边回响...
不久,小石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而后随着声音的变大,一群手持利器的白衣人就冲入石门内部,冲进了这狭窄又污脏恶臭得让这些穿着华丽服饰的他们完全不敢相信的小巷之中.
碎裂的石板地,脆弱松弛的土房,随处可见的呕吐物,围绕蝇虫的木桶,满地倒着的人...
小孩被吵醒,半睁双眼就看着那些横竖倒在墙角的人想用自身的肮脏去驱离那些影响他们过活的高贵的侵入者.可结果,却被那些侵入者用撒钱的方式给打发走了...
(好证明身份的方式呐...)小孩想.
有个人发现并径直向小孩走去,却不知小孩正睁眼望着他.也许太像死者,还散发着浓烈的恶臭,还被灰布覆盖,没发现小孩其实还活着.
这个人俯视着,忽然缓缓单膝跪下,向小孩俯首示意着什么.然后提着细剑伸手,缓缓将遮住小孩的大灰布掀开.而他看到的,只有破烂不堪的身体而已...
“不幸的罪恶.”
这个连头发都被白布缠绕至腰间的人,一副“有此发色者死是应有的,很正常”的模样在小孩面前如此低语道.这是在指小孩的头发.
轻轻放下布边,掩去小孩的面容,这位相貌端庄严谨的人露出了些许厌恶的神情.虽然只是一瞬间.他似乎在反感着什么,也许是对这地方的一切都不看好,也许是对黑发的不适.换了一双白布手套后就带着随从往巷道深处前进.
看到这一切的小孩没有动静,虽然不愿意,但刚才那群人的一举一动都已经深深印在了他的脑中.单纯的小孩只是对更外面的世界深感无望...
一阵坠落感袭来.碾压着全身,小孩觉得自己快结束了.
忽然...眼中余光似乎看到盖住腿部的灰布抖了一下.还有些许蠕动的迹象...只是源于耐不住的好奇,小孩顶着极度不适的感觉,就是要一探究竟.
将布拉开,小孩看到的,是自己满是瘀斑的双腿上遍布着纤细的丝线,和丝线中心,趴着一只...身覆青紫色艳丽羽毛的大甲虫!?
当这只异虫被发现时,它减缓了动作,同小孩一样,用它那四颗紫红色的大眼珠注视着对方.
(为了活着而选择我吗...)小孩惨笑一下,不想让这只也有伤痕的大虫在自己还活着时打扰自己,可手臂在抽搐,连动的力气都没有了.
渗出嘴角的血沫随着呼出的喘息沾染在异虫身上...小孩不知自己是否能更凄惨一点.
(就这样吧,都结束了...)小孩沉寂.其实虫并不会让小孩感到厌恶.身为人...一个被认定低贱无能的人,小孩觉得那些存货在阴沟污泥中的虫比那些所谓“高贵优秀”的人更能让他认同.
这样恍惚一想...返到觉得总被无辜虐杀的虫倒是单调得可怜了.
(所以死后长虫是因为对虫不屑一顾的人报应吗?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小孩皱了下眉毛.
异虫的触须碰到小孩腿上的创伤时,许多触须全都改变方向朝那创伤伸去,小孩甚至能看出触须拉扯自己皮肤的痕迹.
这就是这只异虫想得到的.
小孩觉得自己也许就这样被只比自己手掌还大一些的异虫给吃掉了.然后它就能活着了.自己也会有一个算好一点的结局吧?虽然小孩不知道这样的结局已经够恐怖的了...
预想的黑暗,再次笼罩了眼中的一切...
小孩觉得,也就到此为止了......
......
...
...
(就这么结束吗?)
一阵莫名的想法出现.小孩以为是无意识的自问,便想:(我已经尽力了......就这样结束吧.)
(是因为无法继续吗?)这个问题让小孩觉得自己很奇怪,但更让小孩奇怪的是自己的意识.竟然越来越清晰,是死亡前的征兆吗?
(如果...)小孩这才发觉...这不是他的意识!(有一次能重来的可能,你会把握住吗?)
竭尽最后一丝精力的睁眼!小孩眼中只有一片黑暗...自己原来是死了吗?飘荡在黑暗之中...自己也什么都没穿.
(死了...?)小孩的想法在这片黑暗中成为自己的声音回荡.回想到那奇怪的提问,立刻问到:(你是谁??)
忽然,一条金丝从他眼前缓缓飘过.小孩注视着,注意力全放在了那条弯曲延长的金丝上面.伸手想去触碰,但自己的身体飘得极慢,没有好一会儿是够不着的.
也在自己注意力全都被一条蠕动前伸的金丝吸引时,自己的脚下也飘来了一条同样向黑暗深处延伸的金丝.然后,小孩眼前与其余方向,都出现了粗细不一的大量金丝!
向着延伸来金丝呢方向望去,是耀眼的金光...和...金光中,那非常巨大的......
(虫???)小孩惊愕的发现,在自己眼前,比城堡大门还巨大数倍的雕像,就是那原本趴在自己双腿上的异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