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方抬眼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皇后。就见她手持剪刀,横眉站在一边,指着张方骂道:“如若再不住手,我即刻死在你的面前!”说完,手举剪刀,指向自己的心窝。
张方虽说蛮横,但也担心皇后真的死在他的面前。正在犹豫,就见一人疯疯颠颠地闯了进来,一头冲张方撞去,一边撞,一边喊:“你这只恶狗,我扒了你的皮,我吃了你的肉,吃个一干二净!”
张方没想到有人敢撞他,竟被撞了个跟头。正想发怒,抬眼一看,却是当今皇上晋惠帝与他豁起命来。见是皇上与他拼命,张方也有些胆虚,忙站起身,一边系着腰带,一边冷笑着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我的岳父大人。小婿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岳父岳母面前与公主做床上的事。这样吧,我暂时不跟二位大人计较,待明日,我明媒正娶,吹起喇叭,打起鼓,将银平公主用八抬大轿抬到我的床上,到那时,皇上难道还不认我这个乘龙快婿?”说罢,冲手下的将士一挥手,扬长而去。
待张方走后,羊皇后呆呆地坐在女儿的床上,想起自己身为皇后,也曾遭到贼兵的侮辱,而今,大胆张方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又一次闯入宫中,要对女儿施暴,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啊!想到这里,羊皇后容颜惨淡,泪如雨下。此时的银平公主也趴在床上,大声啼哭,浑身不停地颤抖。晋惠帝司马衷垂手立在一边,跺着脚地骂张方。
见此场面,周围的宫女、侍卫无不垂泪。
宫廷笼罩在一片阴森悲凉之中。
突然,羊皇后抬起泪眼,深情地望着自己的女儿。然后,她神容惨淡地走到女儿的身边,用柔嫩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儿,哀叹地说:“儿呀,是母后对不住你,把你带到帝王之家,本想让你享不尽荣华富贵,谁知竟是数不尽的恐惧和灾难!女孩家的身子最为珍贵,可谁知你的身子竟如天鹅美味,是狼是狗,谁都可叼了去!我的儿啊,让母后说什么好?说什么又能让我的女儿感到宽慰?母后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了,就让母后死在你的面前,让儿看看母后的心吧!”说完,猛地举起剪刀,冲自己的心口狠狠地扎去。
银平公主正在悲伤,就听见母后痛苦地大叫一声,接着,一股鲜血喷在自己的脸上。银平公主惊得跳了起来,一下子扑在母亲的身上,摇晃着母亲,悲声呼叫,可羊皇后的魂儿已经离她而去,任凭银平公主怎样声嘶力竭地呼喊亲娘,也毫无一点回应。到了此时,银平公主万念俱灰,她满脸血污,披头散发地站起身来,双眼呆呆地瞅着晋惠帝,凄凉地叫了一声:“我的父皇啊,儿虽贵为公主,但却不如平民家的孩儿,既然生不如死,这个肮脏的人间还有什么恋头?”说到这里,银平公主已是泪如雨下,“父皇啊,儿不能陪伴你了,让儿随娘去吧!”说完,也将剪刀猛地刺向自己的胸膛,然后用最后的力气冲自己的母亲扑去……
到了这时,晋惠帝才算醒过神来,他惊恐地大叫起来,接着,也疯了一般地扑向羊皇后和女儿的身上,哭得昏天黑地。过了好长的时间,晋惠帝才算哭够了,然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咬牙切齿地吼道:“我也不活了,我找我的爹爹司马炎说理去!”说完,也举起剪刀要刺自己。那些宫女、侍卫见事情闹大了,都拼死上前,好夺赖夺,总算将晋惠帝手中的剪刀夺了下来。晋惠帝真是被逼急了,此时的他竟然在地上打起了滚,边滚边喊:“张方该杀!河间王该杀!我要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我也要变成一只狼,变成一只狗,咬死他们!咬死他们!”
自古道:“隔墙有耳。”晋惠帝在悲愤之中,什么大胆的话都没了遮拦。按说,任何人见了皇室中的这幕悲剧,即便不能帮忙宽慰人心,起码也不能做落井下石的事。无奈眼下的晋室已是风雨飘摇中的残舟,谁死心眼地跟着走,就只能一同下沉。于是,就有见风使舵的人,就有随风摆动的草,还管什么人的良心,有一个叫白宁的宫人马上将晋惠帝气头上的话告诉了河间王。
河间王听白宁描述了宫廷中的悲剧,立刻眉开眼笑,喜上心头,心想:“张方啊,张方,我正想将你置于死地,没想到你竟为自己做了一个绳套儿,有了这逼死皇后和公主的把柄,就是将你杀个十个来回,也是名正言顺!不过,晋惠帝要杀我的话也不能不当一回事儿。皇后死了,公主死了,死得又是这样凄惨,晋惠帝要报仇的话定是发自肺腑,既然这样,我就得想个法子应对了。”于是,河间王凝眉沉思了片刻,终于牙一咬,心一横,冷笑一声,“还是让傻皇上和他的老婆、女儿团聚在一起吧,何必一个人在人间活受罪!”于是,河间王阴森着脸对白宁说:“你说皇上要加害于我,是为了何意?”
白宁献媚道:“是为了让王爷有所防备。”
河间王冷冷地说:“那好,我告诉你一个让晋惠帝永远闭嘴的法儿,有了这法儿就用不着防备他了。”说着,附在白宁的耳旁,低声说了一个法儿。
白宁听着听着,脸色就变了,惊叫起来:“小的不敢,小的不敢!”说完,直觉得冷汗顺着脊梁骨往下淌,浑身筛糠一般地颤抖。
河间王见白宁胆怯,板着脸训道:“天塌下来,有本王撑着,保管你平安无事,事成之后,你就是保本王的有功之人,我定重赏于你。如若不然,你还能活在人间吗?”
白宁见河间王目光中露出杀气,顿时吓得毛骨悚然,哪敢再说个不字,心中却暗暗悔恨:“要是早知如此,何必做这献媚取宠的人!”
这天晚上,晋惠帝思念皇后和女儿,完全没了吃饭的心思。白宁不离左右的侍奉他,劝慰的话说了许多。晋惠帝见白宁百般相劝,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说:“人活着真是没意思,当这狗屁皇上也是活受罪!白宁,你给我拿酒来,我要喝个天地黑暗,喝个不认亲爹亲娘,就当我是从石头缝蹦出来的!”
白宁盼的就是皇上要吃要喝,马上去御厨那里将酒拿来,又乘人不备,将一包白粉面似的毒药放在酒里。谁知晋惠帝刚喝了几口,就觉得滋味不对,于是,他将酒杯搁下,喃喃自语地说:“许是我太思念老婆孩子了,这酒怎么喝也不是滋味,难道酒也在捉弄我,变成马尿了?”说完,就用疑惑的目光盯着白宁。
白宁吓了一跳,但很快就镇静下来,他端起酒杯对晋惠帝说:“我的皇上啊,你许是悲伤过度,连上好的美酒也品不出味了。皇上啊,都说一醉解千愁,喝吧,喝吧,喝他个一醉方休,这样一来,就把个人世间的忧愁与丑恶忘得干干净净了!”
此时的晋惠帝已觉得腹中隐隐疼痛,猛地,他醒过神来,大声叫道:“这酒不是狗尿、马尿,是要人命的毒酒!我不喝了,快来人啊!”
白宁到了此时,哪敢犹豫片刻,急忙上前死死捂住晋惠帝的嘴和鼻子。晋惠帝被憋得喘不过气来,两只脚乱蹬乱踢,踹了一会儿,脸色已经青紫,就渐渐地没了动弹的气力。白宁怕晋惠帝不死,又掰开他的嘴,将毒酒往他的口中灌了一阵,过了一会儿,晋惠帝的口鼻渐渐流出了青紫的血,他的饱经磨难的灵魂终于摆脱了人世的纠缠,不知飘向何处了。
晋惠帝在位十六年,由于不懂权术,又有些呆傻,简直成了诸王爷和权臣手中的玩物。想当年,为呆傻的儿子能够当上皇帝,武帝司马炎偏着心眼儿要将他扶上皇位,举办虚假考试,排挤打击阻拦太子继位的大臣,可谓机关算尽,颇费了心思。谁知高处不胜寒,有本事的还要有得有失,那没本事的,就只能哀叹命运的不济了。儿子落到这种下场,是晋朝开国皇帝、武帝司马炎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河间王得到晋惠帝暴死的消息,急忙率兵赶到皇宫。他见晋惠帝死的凄惨,不由悲上心来,抚在晋惠帝的身上,痛哭不止。那些太监、宫女见宫中发生如此的惊天大事,各个吓得龟缩在一边,不敢弄出一点动静来。只有那白宁胸脯挺得溜直,脸上露出得意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