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寒冬,暄朝边境,与南国接壤的小道上,一辆马车正在缓缓而行,前方不远处,是暄朝的边境小城——随安。
路上没有行人,只是道旁的林子中,被北风吹的簌簌作响的常青树林树影婆娑,让人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
马车中两个女子,一个丫鬟打扮,水灵的大眼睛,不时警惕地通过车棚的竹帘子往外望。另一个女子,闭着眼睛斜靠在木板上,全身上下都淹没在一张白貂皮做成的披风中,那披风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车猛的一个颠簸,在一群汉子的吆喝中停了下来,他们从道旁的那片树林中窜出,个个都骑着马,为首的是一个刀疤脸。
“轿子里面的人听着,老子废话也不说,留下买路钱!”
“小姐,是山贼。”红衣丫鬟掀帘子看了,回头向那女子禀告。
“给他们钱,打发他们走。”女子仍然是闭着眼睛,很疲倦的样子。
红衣丫鬟掀开帘子,下车,把随身带着的一包碎银子替了过去:“大爷,我们出门在外也不方便,手头上紧得很,这点银子,是我家主人请大爷们喝酒的,还请大爷们行个方便!”
一个骨瘦如柴的下了马,接了那包银子,谄媚地递给了刀疤脸。那刀疤脸拿在手上掂了掂:“算你们识相,放行!”刀疤脸一挥手,底下的小喽啰就立刻让开了一条路。
马车缓缓离去了。
“老张,把车子赶得再快些。”
驾车的老汉听闻那声音,赶紧加了几鞭子:“是,小姐,坐稳喽!”马车开始飞奔起来,扬起道上的尘土。
“不妥,不妥。”望着奔驰而去的马车,发话的是一个书生模样的山贼。
“嗯?怎么了,拿少了?”
“老大,小的前些天在道上听说南国的彩云姑娘出了个徒弟,这些天正往暄朝来。”
“什么彩云蓝云的,她的徒弟关我们鸟事!”
“非也,非也。老大,你有所不知,彩云,三年前隐退,她原是我们暄朝京城的第一名妓。”
“第一名妓想必有不少积蓄,我们可以抓她去勒索那个彩云?”
“老大,小的还听说那位彩云姑娘的那个徒弟才貌两全。而刚刚从马车上下来的那个丫鬟,正是穿着南国人的服饰,所以我猜想马车中的另一个也许是……”那书生模样的贼溜溜的眼睛一转:“我们说不定我们可以抓来当压寨夫人!”
“那你小子不给老子早说!给我追!”
“小姐,不好,他们又追来了!”红衣丫鬟往后探了探头。
“老张,再快些,接近那城头,上边的人就可以看到这边了。”
眼看着马车和山贼的距离越缩越小了,随安的城头终于露了出来。城头上边,守城军正在来回巡逻,似乎也发现了这里的异常。城门打开,放出一小队骑兵。
那书生模样的发现了情况:“老大,官兵来了,我们还是不追了吧!”
“放屁!在那些龟孙子赶到前,老子早够时间拿下那娘儿们了!小的们,跟我去见你们的压寨夫人!驾!驾!”刀疤脸很是不甘心,嘶吼着,一个人冲在了最前面。
小喽啰们也都驾马紧跟在后边:“噢!噢!见压寨夫人喽!”
迎面而来的官兵队伍中,也有一骑领先,飞速地往马车这边赶来。
眼看得刀疤脸的马就要拦住马车了,官兵队伍中领先的那蓝衣人忽然腾空而起,脚尖点着道旁的树叶飞身过来,最后一下稳稳地落在了轿子的前方,伸手制服了早已看得楞在了那边的刀疤脸。
书生模样的看到了这边的情形,暗叫不好,迅速地掉转马头:“兄弟们撤!”
“李三,你他妈的给我回来!”被制服住了的刀疤脸朝着离去的同伙低吼着,他一个用力,那蓝衣人压在他肩上的手劲也相应地重了些。“哎呦,官爷,疼!疼!您轻些!”
原来那个书生模样的叫李三。
“哼,你不用着急,他们很快就会回来的!”蓝衣男子大手一挥,随即到的官兵队伍就朝刚刚李三和小喽啰们逃窜的方向方向追去了。
“胭脂替我家主人谢过官爷!官爷大恩。这些是孝敬您的!”原来那红衣女子叫胭脂,她麻利地跳下马车,朝那蓝衣男子微微一福,伸手,恭恭敬敬地递上了一袋用锦帕裹着的银子。
“姑娘,你多礼了。这些,恕萧某不能接受。”蓝衣男子望了眼那银子,微微皱眉,他似乎是很不习惯这套。
“官爷还是收下吧,我们收了您的恩惠,理应给您报酬。”
“公子,就当是我请您和刚刚的弟兄们喝杯热酒,这些实在是不多,如果您不肯接受,那我就认为是您瞧不起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了!”轿子中的女子终于出了声。
那声音让蓝衣男子的身影猛的一震,他,想起了一个人。三年前,启玉三年,安丞相一家因为私通外敌被满门抄斩,三十六人中独不见安家三公子的未婚妻——陈千仪。她一向深居安府,却在安府出事前半日离奇消失,他曾以为她还可能活着,可是放出去的密探却在几日后的城郊找到了她的血肉模糊的尸体。摇摇头,苦笑着,不可能,不可能是她。
“公子?”
“好!那就多谢美意!”
“就此别过!老张,我们走。”
萧临风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下意识地看了看手中的那包银子,呵,好一个阔绰的小老百姓!把银子给了随身的一个侍从:“就说是那位姑娘请大家喝酒。”自己留下了那条还带着清香的紫花锦帕,不禁微微皱眉,这味道,像极了她身上的味道。“还有,去查清楚马车中的那两个人的来历。”
“是,太子殿下!”
马车中的女子微微睁开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姓萧,又是姓萧!这三年,虽然身处南国,但她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萧姓王朝,一刻也没有!
她仿佛又置身于波光粼粼的湖边,记忆中的那个白衣男子又回来了,那是第一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