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樊揉了揉发烫的脸,发动汽车。
车里很安静,耳机里放着乐乐喜欢的钢琴曲,她看向窗外,霓虹灯闪烁着从眼前一晃而过,夜晚的城市,有一种迷离的美感。这是她第一次这么晚了还没回家,并且身旁还坐着一个男人。第二次跟他独处了,她依然很正常,没有恐慌,没有害怕。没有缘由的,他总是让她感觉安心,即使刚才他突然的靠近,也仅仅是因为突然,才本能的受到惊吓,并不是因为靠近………
在一路安静的氛围里,季樊终是平静下来,他专心的开着车,感受着身边坐着的人儿,即使没有对话,也不觉得闷,反而有种幸福的感觉,不知不觉,竟绕了大半个城市。等到季樊将车开回原点,才发现,苏乐乐已经睡着了。他小心翼翼的脱下外套,动作轻柔的给她盖上。他不忍叫醒她,也不想叫醒。
于是他侧着身子,手肘抵在方向盘上,手掌半屈撑住额头,勾起嘴角,饶有兴致的盯着她看。车里的光线有些暗,一小束路灯透过车窗映射在她脸上,季樊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轻柔的附在眼睑上,恬静如水的睡颜伴随着均匀的呼吸,他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
直到手已经撑到失去知觉,可他依然如痴如醉。苏乐乐动了动眼皮,季樊赶紧转过身子,故作淡定的看向前方。这时他才感觉到手臂的酥麻,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用另一只手轻轻的搓了搓手臂。
苏乐乐睁开眼,发现自己竟是在车上睡着了,她揉了揉眼,抬头看向身边的人,声音软绵绵的:“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你怎么不叫醒我,等很久了吗?”季樊看着她睡醒后甚是呆萌的模样,带着一丝宠溺的说道:“不久,你一觉睡到天亮都行。”苏乐乐低头看见披在身上的外套,沉默了几秒说:“谢谢。”然后起身把外套递给季樊:“那我回家了。”
季樊接过外套,扔到后座:“我送你。”语气温柔,却不容拒绝。然后下车绕到副驾驶,替苏乐乐打开车门。
苏乐乐所住的小区,就在前面不远处,果然只需要5分钟,季樊一边觉得,这么近挺好,安全。一边又觉得,路程太短……。他把苏乐乐送到楼下,才止了步,虽然他心里万分期待她能请他上去坐坐。不过时间确实太晚了。苏乐乐取下耳机,正犹豫……季樊就开了口:“快上去吧,我看着你上去就走。”于是她点点头,转身朝楼道走去。快进门的时候,她回过头来,冲季樊一笑:“有时间,让我尝尝你那不谦虚的手艺吧。”说完朝他摆了摆手。
季樊不知道她住在几楼,可他就一脸傻笑的站在楼下。站了很久…很久…。
苏乐乐回到家后,打开灯,也来不及换鞋,就急忙的跑到窗前,她住在8楼,尽管夜晚很黑,她还是透过茂盛的树叶,看到了那个挺拔的身影。那束身影立在那里很久...,久到不知不觉,已印在苏乐乐的心里,再也挥之不去。
苏乐乐的床头一直放着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是大白兔的糖纸,45颗糖,糖纸一张不少,完完整整的保存在盒子里。13年里,每次拿出这个盒子的时候,她都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这一切都像是梦一样,她摸了摸手上带着真实质感的珠子,才渐渐弯了眉梢,她甚至能听见自己内心开出花来的声音。
季樊开车回到家,洗完澡,脑袋里全是苏乐乐那句话,他第一次庆幸自己会做饭,并且做得还不赖。他兴奋的想着,做什么好呢……在哪做呢……。父母家肯定是不行的,还不是时候。苏老家?自己家?
然后他果断的选择了自己家!想到这里,他立马起身,从柜子里拿出口罩。尽管家里其实已经很干净了,季樊还是仔仔细细的打扫了一遍,就连床单被套都从头到脚的换成干净的套上,折腾了大半夜。季樊累的不行,刚准备躺下,看到干净的床单,又跳起来去浴室洗了个澡。这才一觉睡到天亮。
季樊的这24年人生里,似乎从未有过这样,就像自己变了个人似得。他虽算不上冷若冰霜,性格孤僻。却也实在不是如宁海那样的阳光灿烂,热情开朗。他看上去英俊沉静,对谁都很有礼貌,并且时常面露微笑。但其实仔细你会发现,始终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大学4年,很多人认识他,可能让他叫出名字的没几个,导致在毕业晚会上,同学们都不无伤感的泪流满面,满满的透着生死离别的悲凉气氛。唯独季樊,除了能感叹一句青春一去不复返,实在是找不出其他情绪也跟着泪一把。他就这么没心没肺的度过了24年青春,没有深刻的同学情谊,也没有青涩的爱情回忆。
直到苏乐乐的出现,就像是唤醒了他的另外一个人格。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如果不把你扯的变了形,怎算是爱情的魔力。
季妈妈这天,吃完午饭便拎着一盒包装精致的茶叶,上苏老教授家去了。她尽量表现的自然,像是平平常常的一次拜访,只不过多了个八卦的话题。绕了半天的客套话,总算是落到点上了,季妈妈装作不经意的提到:“哎,你儿子那个西餐厅是开在哪的,一直忘了问你,我也好去照顾一下生意。”苏老:“说什么照顾不照顾的,你要想吃,我打个电话,当是我请客了。”季妈妈忙摆手道:“不行不行,你这样我可就不敢去了。”苏老:“那我让他给你打个折总行了吧。地址具体的我也说不上来,我还就去过一次,我这年纪大了,记不住。等我给你找找他的名片。上面有地址。”说着便起身往书房去。
季妈妈拿到了地址,又跟苏老聊了聊学校里那点儿事。她知道苏老有午睡的习惯,看着时间差不多,便告辞了。这刚过完周末,她也等不及下个周末,于是回家翻了翻课表,把去餐厅的日子订到课少的一天。星期三,还有两天。
季樊睡醒后,便给宁海打了电话,约好时间,他收拾好就开车出门去接宁海。走到一半,想起还没加油,才又绕到加油站加满油。
宁海见到他第一句话就是:“瞧你这满面春光的模样,昨晚,该不会是折腾我车了吧?”
季樊早已习惯了他的口无遮拦,便笑笑:“要折腾,还轮不上你这破车。赶紧上来,先去吃饭,我饿得不行了。”
宁海拉开车门,上座:“听你这口气,是要买辆奔驰还是宝马啊。”
季樊:“不知道,先看看再说。”季樊平时花销不多,工作之余也就喝个酒,游个泳。没什么烧钱的爱好。工作了两年,也有些存款。买个几十百万的车倒也没什么压力。不过他认为太高档没必要,开着舒服适用就行。
季樊正想着上哪吃饭,突然想起苏乐乐上班的餐厅,于是勾起了嘴角,发动汽车:“走,带你认识认识你的仙女嫂子。”
宁海一听来劲了,他对这姑娘可是万般好奇,他倒想看看这到底是哪路仙女,能让季樊这么上心。笑呵呵的道:“这么快,你不是说得久点么,难不成昨晚姑娘的病都让你给治好了?”
季樊:“滚蛋,就让你看看。在远处。”宁海嘶了一声,表情夸张道:“感情你让我跟着你,两大老爷们玩偷窥啊?”
季樊心想,偷窥算什么,连跟踪他都干过了。白了他一眼:“她在餐厅弹钢琴,我们就吃个饭,顺便看一眼。怎么就成偷窥了。”
宁海:“啧、啧、啧,你这副用心良苦的模样,我都快不认识了。白丹要是看见你这样,立马心如死灰了。”
季樊也只是笑,不再说话。
他此刻只想快点儿开到餐厅……。
到了餐厅宁海随便扫了一眼,顿时尴尬起来。正是午饭时间,客人还挺多,可一水儿的都是小情侣,就跟情人节似的。回过头看着面前的服务员,觉得她眼神都有点儿怪怪的。而季樊这边,显然关注点和他不在一个层面上。他进门,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钢琴,然后顺着钢琴看到苏乐乐的半个头。
她现在正弹的是《蔷薇少女》,一首欢快的钢琴曲,季樊目光锁定在那头,对眼前的服务员说,给我找一个离钢琴近一点儿的位置。
服务员略微歉意的说到:“不好意思先生,现在只有靠门边的位置了。”宁海总觉得有无数的眼光在看着他们,赶紧说到:“行行行,随便找一个。”
服务员在前面带路,宁海不自在的跟了过去。季樊这才注意到周围的环境,不过他似乎并不介意。淡定的点完餐,继续盯着钢琴。由于现在是坐着,并且离得远,所以连半个头都看不见了。可他依然神情专注,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那台钢琴肯定是欠他钱了……。
直到饭上桌老半天,也没见他动。宁海才用餐具敲了敲他面前的盘子:“哎,回神了。你是来练穿透功的,还是来吃饭的。”
季樊这才回过头来,慢悠悠的开始吃。宁海笑:“不饿啦你?哎,我听说过有情饮水饱的,还没见过看钢琴能看饱的。你今儿又让我长见识了。”
季樊依然慢悠悠的往嘴里送,并不理他。他在用心的听钢琴曲,此刻别人耳朵里的钢琴曲,仅仅是个背景音乐而已。可于季樊而言,却像是为他独奏的钢琴盛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