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的时装屋又有人在吵架了。都是去广州一个地方进货,重货的现象在所难免。重了货,两家竞相压价,结果两败俱伤,谁也赚不到钱。因为两家进了同样的款式,就互相指责别人模仿自己,学自己的货,进而吵架、骂大街,甚至大打出手的事情,在这里已经是司空见惯了。这也就是,后来服装店门口总要贴上“同行莫入、面斥不雅”几个字的原由。
我没有跟着他们成群结队的去广州。我一个人去上海进货,所以不必担心重货的问题。现在想想,我当初的选择是多么的正确。
有许多的顾客,试穿了我的衣服,很满意,就是嫌价钱贵。不要,走了。等她转了一大圈,看遍了其他的店,最终都会又拐回来,把她试过的那件衣服买走。
不要说一模一样的款式,就是类似的风格,她也找不到第二家。
我呢,基本上隔个十天八天就得跑趟上海。
去上海,总是坐夜里的火车。下午走,第二天一早到。进上一整天的货,再连夜赶回了。不舍得买卧铺,都是坐硬座。有时候人太多,硬座票也卖完了,就站着。
很多进货的人,站累了,扛不住了,就会爬到别人的座位下面的地板上去睡觉。他们说在那里睡觉很舒服,跟卧铺一样。而我不行,我从来也没想着要钻到座位的下面去,总觉得那里不是我要待的地方,哪怕一直站上十几个小时。
一到饭点儿,车厢里到处飘荡着“康师傅”的味道,想躲都躲不开,闻得人直想吐。这使我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吃方便面。
车厢里播放的音乐,我最喜欢的就是齐秦的那首《大约在冬季》:没有你的日子里,我会更加珍惜自己。没有我的日子里,你要保重你自己······不是在此时,不知在何时,我想那大约是在冬季······
每当这时,我还是会想起李静。尽管我也知道,她已经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
王涛又带着邱云来找我吃饭了。说心里话,我都有点儿害怕了。怕他喝完酒,又耍酒疯。
这次吃饭,他没要白酒,也没要啤酒,而是要了一瓶长城干红。
“今天咋改喝葡萄酒了?”我问。
“什么‘葡萄酒’?听着一点儿都不雅。叫红酒好不好。”王涛说。
“啤酒没意思,白酒没品位。喝红酒,即健康,又绅士,还浪漫。”邱云说。
王涛立马道:“哎——,知我者,邱云也。”
王涛给每个人都满上,然后举起杯:“来,咱们为邱云今天重获新生——干一杯!”
“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我离婚了。”邱云说。
“哦。”我点点头,陪他们干了这一杯。
“看,绿色的。”王涛从邱云的包里拿出离婚证让我看,“跟绿卡一样。”
“我说你今天怎么要喝——红酒。”我对王涛说。
“她这头的事儿办完了,我这心里也净了。接下来,就可以大干一场啦!”王涛一边吃菜,一边对我说,“还记得老早我跟你说过的吗?我要自己办一个汽车修理厂。把它办成全市,乃至全国最好的汽车修理厂。”
“那你不打算在加力干了?”我问。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王涛说。
“你要自己干和在加力当副厂长可不是一回事儿啊,那要考虑的事情可太多了。”
“你说······”
“首先得选场地吧。还有活儿源,得有车来修吧。还有工人,还有启动资金······”
“我已经把加力全部的客户名单,单位地址还有电话号码,拿到复印店里复印了一份,现在就在我家里放着呢。······这样活儿就不是问题了吧。他们就是不看我的面儿,也得看钱的面儿吧。不管怎么说,我肯定比他在加力修要便宜吧。“
我点点头。
“工人也好说,我手下那几个徒弟,早就说好了,只要我单干,他们立马辞职跟过来。······那些配件供应商跟我处的也都不错,随便哪一家我都能赊的来货。······他们也不傻,你用谁的货,你的钱给谁赚,这是双赢。”王涛喝了一口酒,“另外,你说的启动资金,也没问题。我在加力这么长时间,钱虽然挣得不多,可朋友认识了一大帮。修车这个行业就是这点儿好,各行各业的人你都接触得到,那真是三教九流······——你问邱云,上次开车送我们回家的那人是干什么的?“
“夜总会的老板。”邱云说。
“你说的那是葛义。我说的不是他,是那次,他说他的西装是从意大利买的那个······”
“哦,是银行行长。”邱云说。
“杨行长。”王涛说。
“哪个银行的?”我问。
“哪个银行······这会儿弄不清了。因为认识好几个银行的,都记混了。反正这个杨行长和我关系最铁。他说了,啥时候自己办厂缺资金,跟他打招呼,办贷款一句话的事儿。”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所以说,最关键的是场地,只要找到了合适的场地,其他的都不是问题。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
过了几天,王涛又来店里找我。
“今天怎么没开车呀?”我看王涛步行过来,就问他。
“哎,以后也不开了。”
“怎么啦?”
“我辞职了。”
“你找好办厂的地方了?”
“哪儿那么快。”
“那你咋不干了?”
“本来不想这么快辞职的,跟老赵闹了点儿别扭,一气之下,我就辞了。反正早晚的事儿。”
王涛拉把椅子走到店外,坐在店门口,一边抽烟一边看我做生意。
正是换季的时候,再加上我卖的衣服比较有特色,所以生意不错。
王涛坐在那儿,眼看着我卖了好几件,试衣服的人更是不断,弄得我都没工夫和王涛说话了。
邱云也来了。不用问,他俩约好的。
······
“今天得让他请咱俩的客。”王涛指着我对邱云说,“你没看见他生意有多好。看不见的咱就不说了,就我抽根儿烟的工夫,他就卖了三四件儿。”
“你看他的钱包,鼓得都快装不下了。”邱云跟着王涛一唱一和。
“一天都没生意,就这会儿卖几件,还让你给看见了。其实也不挣啥钱。”我说。
“你别唬我们了。要是不挣钱,你敢买这个?”王涛指了指我腰上的传呼机。
“你们俩不早就有了。我现在才买,你还眼热啊?”我反击。
他们俩一直等到我打烊。我请他们吃饭。吃了饭,王涛还要求唱歌。OK,唱歌就唱歌。
······
王涛不上班,邱云的工作也比较清闲。两个人基本上整天腻在一块儿。当然,来找我的频率也更高了。
他们已经掐好了点儿,都是天快黑的时候,我该打烊了,两个人到店里来找我。
一块儿吃吃饭,唱唱歌,或者看看电影。当然是我请客。王涛说了,邱云是工薪阶层,他是无业游民,就我是“大款”。等到他的汽修厂办起来,挣了钱,吃、喝、玩、乐,全部都由他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