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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2)

一勺卖相极佳的汤舀到了对面人的碗里,那人投来感激一笑,“嗯,谢谢。”

“不客气。”老黄报以憨笑。

他来深市东部华侨城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当初找到这个工作也是很偶然的,在莞市的工作越来越不好做,纯粹体力的劳动已经做不动了,他们那个负责揽工的包工头也转业了,他只好另谋出路。

那天他正好穿了件白色的工服,路过一个荒芜的工业园外面的大路,被一个摆摊招聘的人瞧见了,问他,“诶,你是不是做饭的?我们这招人,去么?”

老黄看了下,在深市东部华侨城,正好他想去深市的,那就去呗。就这样,他来到了这里,一待就是半年,还挺好的。

”先下班走了哈。“

“诶。晚上出来耍社?”

“嘿,不打了。”

“只能赢,不能输啊。”

“不是。走了哈。”

老黄在这里一家叫做房车酒店的员工餐厅做事,负责切菜加打饭,每天的工作量也不是特别严重,下班也早,就是薪资不太高,勉强刚过一千,其实相对他来说也很好了,只是他着急存钱出去办他的事,其他倒是都好。

“诶,你是新来的同事吧,我姓黄,大家都叫我老黄。”老黄回到寝室发现有新人进来,刚放下包正在收拾东西,结果那人回头看了看老黄,算是有打招呼的意思但没说话,然后就一直沉默不说话了。难道这又是个哑巴?寝室已经有个哑巴了,不会这又来了个吧。

事后老黄才知道,这个人肯定不是哑巴,但现在已经跟哑巴差不多了,也是个可怜人,老婆病死,儿子长到二十出头了结果出车祸也去了,自此,他就不怎么说话了,跟个哑巴一样了。他的堂弟将他介绍到了这里工作,说是这里环境好,空气清新,比较安静,有点像隐居的生活,接触外界少,但人来人往的也很多人气,可以让他早些走出来,至少是离开了伤心地,眼不见为净。

“寝室的卫生都是我打扫的,你刚来歇着吧。”老黄抢过假哑巴准备打扫的笤帚向他说明了这一惯例,其实除却老黄本身比较勤快,人好,他还有些私心,他想积累福报。

“我们每个人都有福报,而且有延续性,周而复始,比如咱们积累的福报会顺应在咱们自己身上,咱们这代或许没受到好报,但好报会应在咱们孩子们身上也不一定。恶报也是一样,所以有些恶事做尽的,自己没事,结果子女受灾遭殃的就是这个理。”

“你要是觉得不知道该怎么弄了,又想早些找到儿子,那就多积累福报吧,就是多做善事,存善心做好事。”这是当初他天天背着儿子的寻人启事找人,在路上遇到的一位高人向他传授的迷津,那人说,这也许只是个心理暗示,但力量很强大,叫他不妨试试。

老黄那个时候已经走南闯北找了好几年了,早已经是没啥指望,但他听进了此人的建议,从那开始每隔一段时间就固定在一个城市打工,从身边出发力所能及的做好事,这就是为什么,他会包了所有的卫生,对每个室友都跟个亲人一样友好。

原先他们是一直逗留在儿子失踪的地方,一个人来人往的小街道,为此想了各种办法摆各种摊,天天的任务不是卖出多少钱,而是看着过来过去的人,盯着当年儿子被掳走的方向看,希望着跟儿子长得像的小孩突然冒出来出现在眼前,然而,后来,随着他们找孩子的深入,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结交了一帮跟自己同样的人们,进而才知道,这种办法早有人用过,甚至有人在丢孩子的地方建了报刊亭,租房子,但根本不管效,因为孩子早被拐到不知什么地方去了,而且肯定不在一个省市。反倒是一个丢女儿的父亲,扮作收废品的,到处收废品,才真的打听出了孩子的下落,后面几经周转,终于团聚。打那之后,老黄夫妻俩便改变了策略,开始了四处漂泊的打工生活,从家乡一路向北逐个省市的扫射,打听,为了尽可能的扩大搜索面积,夫妻两人只保持在一个市工作,但绝对不在同一个地方。就说现在,老黄在东部华侨城,他老伴就在宝安一家工厂打工,平时休息的时间就开始将深市挨着扫,比如这次扫到布吉某个街道了,下次来就接着扫,他们也想过收废品,后来发现深市的收废品也是固定点,干脆稳定下来再拉板做事的找。

“回来了,帅哥。”老黄打扫卫生的中途,真哑巴回来了。其实这个哑巴是个帅小伙,也就二十多岁吧,眼神清澈的跟个有水在里面一样,还挺有想法的,来工作没多久就存钱买了台电脑,上完班后就抱着他那台电脑也不知道鼓捣什么,倒是许多好看的电视剧视频什么的都是在那电脑上看到的。

他是老黄介绍来的,也算是老黄积累的福报吧。

那个时候老黄还在莞市,刚结束收废品,加入了一个包工头的队伍,整天在建筑工地出入,有一天,他们发现在回家经过的一个桥下面,来了一个年轻人,好像长得还挺帅的,脸上很干净,但不知为什么,天天就住在桥洞下,天晴的时候还喜欢出来,坐在桥洞旁边的石头上晒太阳,老黄他们在工地上都能看到年轻人看着天的样子,觉得很特别。

我要去采访他!老黄一个侄女来看他们,听了年轻人的故事,心生恻隐,说想要来采访年轻人,弄清楚面相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会沦落至此。结果侄女真的跑去了,当天回来后却有些失落的样子,一问才知,说年轻人原来是个哑巴,来莞市很久了,找不到工作,所以才住在那,已经被遣返好多次了,但他老家好像也没亲人,进去出来,几次后,国家政策改变,暂住证的事情没之前那么严重了,就没人管他了。

老黄一家人唏嘘一番,感觉自己也不能帮他什么,问了包工头,回说,不要人,就此作罢。只是每天上下工还是习惯性的跟哑巴小伙打招呼,小伙就笑笑,对于老黄他们给的食物和水也是来者不拒。

直到老黄工地的活儿结束,被招进深市的当天,他问酒店的人,还需要人吗?

他们说需要啊。

“要经验不。”

“不用,会切菜,人勤快,注意卫生就行。”

就这样,老黄推荐了哑巴,让哑巴面试前还特地将哑巴带回家收拾一番,发现哑巴小伙人才真是好,结果自然顺利通过,一同来到了华侨城的房车酒店。

哑巴其实挺开朗的一小伙,而且看来有文化,他昂扬带风的走进寝室,开心的拍了拍老黄,回到他的床铺边伏案写了个什么,递给老黄,老黄念了出来,“把你儿子的资料写给我,我帮你传到网上去看看。”

老黄抬头看着哑巴,哑巴一笑,绽出了纸一样白的牙齿。

老黄看那哑巴好看的字一度怀疑他是不是也不是真正的哑巴,太漂亮了,不过据说他是后天出意外哑的,而且也不聋,倒是也正常。

“网上能有这功能?”因着找儿子这件事,老黄琢磨和见识也比许多同层次的人强了许多,网吧他其实也去瞅过,但并不是很懂,满网吧的青年小伙儿们留着各种颜色的头发,都在那打游戏,一点意思都冇得,又说不准未成年进去的,他转了几次后就不怎么进去了。

哑巴点头,竖起拇指,很是肯定,老黄便将儿子的资料从枕头底下拿了出来,递给哑巴,哑巴看完后,用手比了个八字,老黄知道他的意思,1997年出生,2001走失,今年2005年了,走失了四年,可不就是八岁了已经。

”是啊。你的意思是样貌改变了很多?但三四岁到七八岁应该还能看到原来的样子。说不定我儿子就是那种长大了跟小时候变化不大的呢。“

哑巴不再说什么,表示认同,然后拿着老黄儿子的资料就回到他那电脑面前了,老黄凑过去瞅了瞅,他好像在发布什么寻人启事,在一些QQ群里转发啥的,详细的老黄也不是很懂,就去忙活自己的了。

到了晚上,寝室的人都回来得齐了,都发现了新来的假哑巴,一个个都在那打招呼,然后就咋咋呼呼的洗漱自己的了。

这是个十二人容量的寝室,在一楼103室,六张上下铺,不过目前只住了七个人:老黄睡在左手边最靠门边的下铺,上铺放着东西;对面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小伙是来实习的大学本科生;中间相对住着哑巴和刚来的假哑巴;还有一个背景不详手有点问题的中年人,大家叫他瘫子的,住在最里面的左边,另外一边是老黄有些不对付的老罗,说是要搬寝室结果也没搬彻底,也偶尔会来。

“老黄,晚上去打麻将啊?”两个大学生几乎形影不离,都很开朗,人才长得也好,老黄知道他们也快走了,这里是铁打的老家伙流水的大学生,他来这不到半年实习生已经换了几波了,有几个实习生还带女朋友来这住过。

“不去了。”老黄前段时间一直赢,他就起了瘾,连着打了个把月,但最近这次开始输了,他便决定收手了,存钱不容易,何况他是要来办正事的,可不能折在打牌上。

“那去哪耍啊,晚上。”

“嘿,出去溜一圈呗,你们要不要一起。”

“那就不了,我们要跟任总去吃饭。”

“噢,你们热闹啊。”

“诶,”其中一个大学生彬彬忽然神秘兮兮的过来跟老黄要说什么,说之前还抬头冲着哑巴床位方向瞅了瞅,发现哑巴还在冲凉就没顾忌的说了出来,“今天看到哑巴去了隔壁酒店,好像在瞄一个人。“

老黄从彬彬揶揄的笑意中懂得了,哑巴肯定有喜欢的女孩子了。

”像么样?是个什么样的女孩?“老黄其实是想说,有没得希望噢。虽然哑巴长得还不错,身材也周正,但毕竟是个哑巴不是。

”还行。就是。“彬彬也表示为哑巴担忧。

”诶,老黄。“另一个大学生端着盆子凑了过来,”哑巴闷着这事好像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看他是想当真,要不我们帮他一把。“

老黄笑笑没说什么,往常人总说大学生多么高傲,但来他们这里的大学生一个比一个好相处,从没嫌弃他们这群农民出身的老家伙们的,也对,都是服务专业出身的嘛,性格自然要好很多,不过他们大多就都跟老黄比较亲近,为此老黄是有些自得的,说明自己的交际能力不错,讨年轻人喜欢。

”怎么帮法。“

“肯定要先去摸清那女孩的来路,然后好对症下药。”

第二天,老黄一干人等就锁定了准确的目标,那女孩是黑森林酒店人事部的人,好像负责绩效方面工作的,而且长得,还算清秀,103的人们得知后欣喜的同时觉得这事难度更大了。

“人才倒是不错,可差距有点大,大学生啊人家是,估计很难看上哑巴的。”

“也不一定,我看她对哑巴挺有好感的。”

“诶,哑巴以前的事,你们都知道吗?”彬彬看着远处的女孩和哑巴,将疑惑投向了老黄。

“以前,我也就前年才认识的哑巴,再往前就不知道了。”老黄如实相告,只是不太愿意提起哑巴在桥洞下面寄居的事情。

“我觉得哑巴是个有故事的人。有点深藏不露的感觉,是那么个意思吧?”另一个大学生实习生外号禅宗的向着自己的同伴彬彬求证,他虽然二十出头,却信奉佛学和修道,在学校的时候就经常给寝室伙伴讲佛法,因为仙侠类故事的流行,故而得名禅宗的称号,也有人叫他上仙。

彬彬显然也是认同这点。

故事?老黄笑了,心中在想,自己这样的人也算是有故事的人吧?

“诶,领导,哑巴住在房车酒店员工宿舍楼103,欢迎过来玩啊!”那女孩要走之际,经过一众人,老黄热情的向着女孩发起了邀请。

“是啊是啊,欢迎啊!热烈欢迎啊。”彬彬和禅宗也随着笑呵呵的附和了下。

女孩看了他们三人一眼,笑笑的走开了,没说话。

这什么意思啊,是不是没戏啊。三人忐忑的回到了宿舍,晚上哑巴回来后,三人一直悄悄关注哑巴动向,但他跟平时一样,没什么特别。正在这时,外面有人敲门。

大家都说这么晚了,谁呀,一开门,发现居然是黑森林酒店的那个绩效女孩。她还真的来了,103的人一时都没话了。

“那个,哑巴在吗。”

“在,在呢,进来吧。”

“不了,我就来找他,我们出去说。”

103的人哪里坐得住,都尾随着跟了去,瘫子想说,这样去是不是不好,但被大家的兴致淹没了,便也跟着去凑热闹了。

“哎呀,抱在一起了,快看。”

“哪呢,哪呢。”

“嘿,骗你们的呢,根本看不见。”

“诶,哑巴怎么跑了!他跑什么呀。”

“哑巴,哑巴。”103的人觉得不对,都追了过去,老黄心说,看来情况不妙,他不会想不开吧。

“他是往山上在跑呢,不会是表白被拒绝了,要跳山吧。”彬彬说出了老黄一众人的担忧。

“啊。不是吧,这么脆弱啊,哎,早知道哑巴的小心灵这么脆弱,我们就不该跟着掺和啊。”“你说错了,幸好我们跟着掺和,要不怎么救人啊。”

“那你快点跑啊,追上啊。”

“我跑步不行啊,你不是上仙吗,你有本事飞呀。”

“那哑巴,跑得那么快啊。他体力真好。”

“诶,孩儿,孩儿啊。”突然人群中一个人一下子突出了出来,越过了所有人,大家一侧身发现居然是假哑巴,这好像是他来103以来第一次开口,果然是个假哑巴,假哑巴一面飞奔,一面冲了过去,比所有人都跑得快。

“哑巴,哑巴,别想不开啊,没什么大不了的。”

“天下何处无芳草啊!”其他人眼见追上无望,都开始改变策略,嘴巴不停的劝说。

眼见着就到山脚了,哑巴三下五除二,爬到了山顶,假哑巴追到了半山腰,彬彬和禅宗也差不多都赶上了,其他人也陆陆续续来到了山底。

“诶,这高度跳下来估计也死不了吧”。老罗突然来了句很不讨喜的话,被老黄白了一眼,就也不说什么,冲着山顶的哑巴喊,“诶,长得挺帅一小伙,忒怂了吧。”

却被老黄一把拽开,“诶诶,什么心思,这个时候不能激将,懂不懂啊。”

“我没激将啊,实话实说啊,本来就挺帅的,长得又高,脑袋又活,不就是个哑巴嘛,不能说祸事都少惹不少,是优点。不就没被那做绩效的女孩看上吗,有什么大不了的,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伤心个球噢!”

老黄不想跟他扯,却见假哑巴、彬彬和禅宗都爬了上去,未免刺激哑巴,也没敢强制欺近,老黄和瘫子、老罗却都走到了哑巴所处位置的下方,以防他跳下来,虽然也接不住估计。

“啊!!!!!!!!!”却听哑巴忽然冲着远处大喊了一声,把一众人惊得愣住了。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值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哑巴却还没完,对着夜空高喊,老黄等人都听出来了,他是在作诗,他们听不懂,他们关心的是:哑巴原来真的会说话!

“我就说,他是个有故事的人。”已经到哑巴身后的禅宗看来听懂了,下一刻,大家觉得禅宗会单掌立胸,来一句,阿弥陀佛。

然而,禅宗并没有,却听哑巴来了一句更加高声的喊叫,声音中尽是兴奋:

“中华上下五千年,英雄代代传!!!”

传字还被哑巴拖音拖得老长。

103的人那天都知道了,哑巴的确不是哑巴,他也有正式的名字,叫孙旺东。至于他的过去,禅宗说的故事,还是没人知道,不过,不重要了,反正哑巴是个健康人,还跟绩效女孩一起了,那天估计就是绩效女孩向哑巴表白了,然后哑巴才兴奋得。

没多久,哑巴因为能说话,又懂电脑和网络安全,被调到网络安全部门当起了网管,只是他就还是回103住,并没有搬出去。

哑巴一走,饭堂就少了一个人手,因为旅游高峰期即将到来,酒店的人员在逐日补充,对应的员工食堂的工作量也就更大了,人数减少,工作量却不减反增,大家忙得跟个什么的,晚上几乎没时间出去耍了,酒店却不打算招人来补充食堂,老黄带头问过经理,经理就一句话,“公司要控制用工成本,你们挤挤吧,我会申请给你们涨薪的,把找一个人的钱平坦你们头上,不是更好。”经理向大家传达着人手紧张却不招人的好处,说他也没办法,虽然这计策就是他想出来的,但他在下面就说是上面要求的,他也没办法。

其实103其他人都还好,反正这饭堂的工作就是忙,难度嘛,熟悉几个月后基本也没什么难的,只要腿脚麻利点,稍微动点脑筋,就能应付得过来。只是有一个人的日子就没那么好过了。

这个人就是左手有问题的瘫子。

切菜是用的右手,但左手的作用也不可忽视,他平时就比一般人慢,往常大家伙都照顾他,尽量给容易的原材料他切,但此时一忙乱,就没人有功夫顾得过来他了,有菜一来就都抢着赶时间的准备,哪还有眼睛和手来顾他呢,瘫子开始出乱了,在几次差错之后,被经理瞄上了,经理开始过来找他谈话了。

“诶,瘫子,行不行,行不行噢?”

“行,行。放心经理,我行。”

“行个球!你今天切坏几道菜了,别人切肉切硬棒的都切好了,你切个白菜落后这么多,配菜配不齐,影响师傅炒菜的进度,我听说昨天中午的饭都延时了,是不是啊?”经理转过身问其他人。

“没有吧,有吗?”主管开始打太极,佯装不知的向其他人求证。

但显然经理不吃这一套,当场就要瘫子在他跟前切菜,要是速度和质量不达标就考虑要处理他了。

“瘫子当初怎么进来的呀?”彬彬向老黄这个资格最老的人悄声求教。

“前保安队队长推荐进来的,好像是他老家的亲戚。”

“噢。”彬彬连带旁边听话的人都明白了,前保安队队长已经被顶走了,瘫子靠山没了,就要被找茬了,不过倒也不能全怪经理,毕竟瘫子的确做事属于拖后腿的,要是他因此被公司找茬开除,倒也不能就说公司多么无情,毕竟公司也不是救难所不是。

“怎么样,完成不了吧,不行了吧。”临近下班,经理委派瘫子的事情注定没法完成,瘫子切菜的整个过程经理都看得一清二楚,以实在看不下去而中断,经理转而又向着大伙,“你们看到了哈,可不是我心狠故意刁难,公司也有公司的难处,我也有我的难处,总不能让我帮他把活做完做好吧。”

一网人站在厨房,说不出话来。

瘫子默默垂下头,没有任何表示或反对。

“经理,这白菜要手撕才好吃呢,谁说一定要用刀切啊,是不是,健康好吃最重要,切成一般大小,表面功夫,才是不好呢,酒店的人,分得清好坏。”老黄站了出来打圆场,一面帮着瘫子弄那大小不一的白菜,一面真的用手开始撕。

“你倒懂得新颖创新啊,与时俱进啊。”

“本来就是啊,经理,瘫子的活,往后我帮他做吧,还请公司酌情考虑。”老黄看出经理的松口,要用自己保住瘫子的工作。

“你呀?你替他干啊,你说的啊。”

“对,我说的,说到做到。”

“你们看呢?”经理又向着其他人。

“成啊,不过也不用老黄一个人帮啊,我们都可以帮啊,反正你考核,考核我们总体工作量不就行了,管我们谁给谁做的呢,是吧?”说话的是老罗,假哑巴最想说了,可惜他的身份也不好说得。

“这是你们说的哈,你们都同意的哈,你们到时候别又跟我争什么公平哈。多干的活,谁干的,我不管哈,要加薪也没有啊。”经理看来就是为了等着大家这句话。

“不找你。”老黄知道经理终究不是表面上那么无情,领着大家乐呵呵的答应了。

等经理走了,老黄过来拉脑袋一直耷拉的瘫子,才发现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老黄一愣,和厨房其他人只当做没瞧见,嘻嘻哈哈的说,赶紧帮着瘫子把剩下的事情干完好下班回寝室打牌了,不行就把彬彬和禅宗那两个家伙扯来帮手,他们肯定早下班了,大家就都弓得弓背得背忙活,只为给瘫子一个默默用袖子揩干眼泪的机会。

当天晚上回来后,老罗却开始找老黄说道了,“老黄,好人的名头可是你担着的,担就要担彻底啊,别到时候,你担着好名头,事情却都是我们做的啊。”一面说一面友好的拍着瘫子的肩膀,瘫子呵呵的点头,说着感谢大伙的话。

老黄一瞅老罗的样儿,就知道他的真实意思:你要当好人就自己当,别找我,但是不能败坏我的名声,好像我没你好心一样。心中一哼,其实老罗你才是跳出来要担名的吧。只是不知道,我是为求心安,要说有什么目的,也是求福报。

老黄叫瘫子不用感谢自己,然后对着老罗说,“哎呀,老罗,你够忙了,以后瘫子的事就不劳烦你了,我起的头,我负责大头,大家有空就帮手,没空就做自己的事,经理那,就还是说大伙一起帮的忙。”他知道老罗最关心最后一句。

果真老罗听完就背着手走开了,迎面进来的彬彬和禅宗说了句,老罗不在这睡呢,老罗回说,不在了。二人转头看着老黄,见老黄笑笑走开了,也就没说什么。

老黄接下来可就真的算是忙坏了,忙乱中,103又出了件不那么让人爽的事儿。

这件事发生在假哑巴身上。

那天,酒店餐厅部有人请假,来员工食堂找人顶班,本来他们首选是老黄的,但老黄当时在经理那说话,他们也没顾上走程序直接就拉了其他人,这个人就是假哑巴。

原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到专门供应客人的厨房切个菜什么的。

结果,出现了纰漏,一盘颇贵的菜中,假哑巴少放了一个配料,就几片叶子,很少,但被客人吃出来了,于是开始投诉,酒店首先就找到了厨房大厨,大厨一查,发现是新来的厨师负责的一盘菜,新来的厨师一捋,发现是顶替请假的一个同事少放了配料,这个人就是假哑巴。

于是,所有人开始把责任往假哑巴身上推,事实上,也的确是他的责任。

至于惩罚嘛,首先就是当面向客人道歉,然后就是扣工资,受批评了,好在经理当时及时赶到,没把假哑巴直接开除。

其实这种事,遇到好一点的客人,也就嘟囔嘟囔就过去了,但这次的主是得理不饶人的,硬要拽着酒店把办错事的假哑巴和新厨师一并开除,他们说,“你们要是护短,关门处理,我就上网上曝光你们,以后我是不会来的,我认识的所有人都不会来,你们的名誉也就不想要了,反正我会是你们的一生黑。”

“那有么办法挽救呢。”103的人知道事情始末后看着凄凄惶惶的假哑巴,一筹莫展,假哑巴可是个可怜人啊,孤家寡人一个,好不容易开心了一点,这下又把他彻底打入泥巴深渊了。

不行,得帮帮他,老黄打定主意,趁着其他人出去,找了彬彬和禅宗,“你们是大学生,应该比我们懂得东西多,有没什么办法说服一下投诉的客人。”

“他们还在酒店里呢吗。”

“在呢,免了餐费,住宿估计也打很低的折了吧,还没走。”

“那我们去当面给他们道歉吧,诚恳道歉总怪能打动的。”

老黄几人领着假哑巴过去给客人道歉,原本想好的一套说辞,完全说不出来。那客户嘴刁得很,老黄和假哑巴加上个两个大学生都根本说不过,最后假哑巴以谁也没料到的举措震慑住了全场。

他走到餐厅的中央,当着那客户的面,在老黄和许多人跟前打了一套架势十足的太极,还是那种特别标准的那种,反正没有内行,但外行看来就是很精彩。

客户惊呆了,同样惊呆的还有老黄和彬彬以及禅宗,这假哑巴还会这个,真是深藏不露啊,平时蔫蔫的,老土老土的,怎么也看不出来啊。

起初,有人还以为假哑巴是要发难,威胁的意思,后来发现,他纯粹是表演,完了还深深的鞠了一个躬,一脸诚恳的道歉请求原谅样儿。

就这样,假哑巴靠着自己的力量,居然摆平了这件事,客户撤销了对他的投诉,临了还跟他聊了起来。

老黄远远的看着客户越聊越来兴致的样儿,朝着彬彬和禅宗笑了笑,独自先返回了宿舍。

“哎哟,你还真是这宿舍的老大啊,谁的事都要插一脚。”不及进门就听到右边传来酸溜溜的话,是端着洗脸盆的老罗,看来他今天又要回来住了。

老黄一笑迎着老罗,“怎么的,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啊,我就是想说,这103怎么好像你是老大一样。”老罗叨叨着抢先进了宿舍。

“为什么这样说啊。”老黄笑了笑,也不说什么,紧随其后。

“你看,他们有事个个找你,你个个管,哎,不是老大是什么呀。”

“那你要这样说,我也不知道了。”

老罗瞅着老黄一副受之无愧的样儿,很不是味儿,脸冷了下来,见宿舍没其他人,直接了当的质问,“诶,老黄,听说经理和主管这段时间找你聊过天啊。”

老黄已经知道老罗揪住他找茬是为了什么了,一低头,嘿嘿笑了一下,坐到了自己的床位,“经理和主管哪段时间不跟人聊天啊,你没跟他们聊过天?”

“别揣着明白装糊涂啊!”老罗拿着脸盆冲了过来。

老黄稳坐床位,指着老罗晃动的手指,“诶诶,别上火啊,容易点着。”

老罗一撤手,“谁给你点火。”干脆坐了下来,坐到了老黄的对面,一副摊牌的样子,“老黄,大家都是老爷们,敞亮点,明说了吧,后厨切菜的头儿,你是不是想当。”

“什么头啊?”

老罗不耐烦的砸了咂嘴,“切菜的头儿,经理是不是找你聊了,你不想当?”

老黄知道了,“经理是找过我,也的确让我当这个头。”

老黄的坦白让老罗反而不知该接什么了。

“不过。我不打算当这个头儿。我时间有限,休假都要下山在深市满大街跑,没时间招呼大伙儿。”

“你说得真的?”

“当然真的啊,这有什么好瞒的嘛。”

“好,自己说的哈,说到做到啊。”老罗回身指了指老黄,暂时满意的挪开了。

谁知,过了一个多星期,老黄还是当了切菜工们的头儿,老罗得知后,不愿意了,呼呼的跑来,要跟老黄干架,他在上面有点关系,老黄没有,吆喝之间,扬言要将老黄撵走。

老黄原本不是自愿当这个头儿的,可经理说了,都是新手,就他一个老手,不他当谁当呢,他推荐了老罗,但经理不干,他不好再多推辞,就默认了,其实就是那么回事,多盯着点,带下新人,有事找他就算个起头和对接人,没什么真正的管理职责和权限,薪资也就多一百块而已,但老罗管瘾很大,盯着好久的,结果别老黄截胡,怎么能忍,今天是不把老黄撵走不能消停了。

老黄平时呵呵惯了,大家都想老黄肯定搞不赢老罗,谁知,老黄被老黄吼了一会,眼见着越来越凶狠,居然抄着厨房里的菜刀和砧板就跑了出来,一面用刀敲着砧板,一面提着刀指着老罗,“怎么的,想干架啊,来啊,真刀真枪,不要耍嘴皮子。怕死是孬种啊!”

老罗发现老黄完全变了一个人,平时和善的样儿,怎么欺负都不会反抗的老黄消失了,眼前的老黄简直就个亡命之徒,乖乖的,受什么刺激了,我可不要跟这种人打架,误伤砍死又不是没有的事儿。

“算,算了,我不跟你吵,啊,懒得跟你这种人计较。”

“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老罗走到更远之后,又不甘心,回身嘟囔几句,就此消失了。

老黄叹了口气,收回砧板和刀,看了看刚才准备劝架的一网人,笑得有些尴尬,默默的走回了厨房,放下砧板和刀,又默默的返回了宿舍。

对于老黄的这次反常血性,大伙是敬佩多过畏惧,更有惊叹。没多久,老罗就彻底搬出103了。

又过了两个多月,酒店终于招到了一个女帮工,一个五十多来岁的阿姨,旅游旺季也过了,许多酒店实习的开始返校,员工食堂的工作也就没那么忙了,过了几天阿姨补充进来帮忙,人手的事情就缓解了,后厨的压力便小了,老黄也不用兼顾瘫子的事儿,他任务轻松了,自己也能搞定了。经理过来说切菜的可以调一个到打菜部,之前是老黄打菜,要不就还是老黄调回去吧?

但老黄将名额让给了瘫子,大家看了看老黄,也就没人说什么。

新来的同事姓卢,大伙儿都叫她卢阿姨。

卢阿姨人很好很热情,时常跟大伙一起聊天,她的亲戚好像还挺多,每个周末都有人过来,她便领着亲戚们挨个逛华侨城各处的美景。她好像特别喜欢同老黄聊天,得知老黄丢孩子的事,还支招让老黄休息的时候到大峡谷去摆摊,多印一些孩子的照片,这里旅游的人多,全国各地,世界各地,哪的人都有,到时见了人就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撞上了呢。

但老黄知道这个方式不奏效,还会影响旅游区的形象,谢过一番,并未照办。只是就此同卢阿姨的关系愈发的好了,老黄的老婆来看老黄,老黄还介绍她二人认识,就此成了好友。

酒店的后厨,越来越融洽热闹,日子过得飞快,很快就临近过年,乐呵呵的气氛被一件事打破了:两个实习的大学生,彬彬和禅宗要返校了。

103的人有些不舍。

其实也常见,这波走了,还有下一波,来来往往也都习惯了,都是些体力劳动的大老爷们,也没那么多善感,但他们这波相处得尤为融洽,几个月的感情呢,同吃同睡的,还真有些不舍得,老黄说,临走前,铁定找个机会大伙大吃一顿,然后到大峡谷玩一场。

谁知到了那天,当大伙将宿舍的桌子拼在一起,搞来好多饭菜和啤酒,准备好好搞一场,却被外面的吵吵声破坏了心情。

“你个臭婆娘,给不给钱?不给,我就赖着这里住,你养着我噢!”

大伙出来一瞅,我去,卢阿姨的老公来了,居然跟卢阿姨吵起来了,还要动手打卢阿姨。

“诶诶诶诶,让不让人休息了,要干架,滚回去干啊,别在公共场合闹。”院子里不知哪个宿舍传来了不满的吆喝。

却听卢阿姨反倒更起劲了,开始哭腔了,越来越大声的骂她老公,“啊,你在外面有人,还要我养你啊,你让小三养你啊,你没多少钱社,还学人家搞小三,我要养,也养小白脸去,我养你,养你个妈。”

“嘿,承认了吧,有小白脸吧,贼喊捉贼,你巴不得吧,你是不是早蓄谋已久啊!”卢阿姨的老公揪住卢阿姨的无心之言,开始想倒打一耙。

卢阿姨不满老公指着自己的手和恶劣的态度,只让他滚,她老公看来不要到钱是铁定不肯善罢的,各种已经要开打了。

“我去,家暴啊,这不是渣男嘛!”彬彬忍不住吆喝了几句,却见103的其他人都已经跑回去,随便抄着一个东西就要冲上楼去教训卢阿姨的老公,那人手脚一直在碰卢阿姨,拉扯好久才拉开,发现有人给自己老婆撑腰,要跟103的人们干架,就此双方扭打了起来。

卢阿姨的老公发现体力上占不到便宜,嘴上开始没轻重的乱骂人,一面骂一面躲,惹得103还有其他宿舍被吵醒的人,都过来追他。

卢阿姨见满院的人都在追着自己的老公打,不知该喜该忧,哭得抽搐了起来。

“呀,老罗,你怎么也凑进来了?”老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老罗掺和进来了。

老罗一副怎么着的样儿,“吵死我了,这种混球,败坏男人面子,该打。”

那天晚上是元旦前夜,前面的酒店和远处的华侨城各处峡谷旅游区都在放着绚丽的烟花,此处静寂的小院,一栋宿舍的人却被一个出轨的渣男引爆了,追打那人的队伍越来越壮观。

最后,卢阿姨的老公生生被他们撵出了宿舍楼,至于他怎么回得家,过得夜,酒店外面有保安后来爆料给大伙,你们以为他可怜,其实,外面早有人等着他呢,他被你们撵出去后一点儿事没有。

就此,大伙安心了,卢阿姨死心了,过年前,她同老公离婚了,开始过逍遥自在的单身生活,她的亲戚比以前更多了。

卢阿姨的事尘埃落定,两个实习的大学生也要走了,送别大学生的当天,禅宗和彬彬都单独安慰老黄,说他们已经将他小孩的资料通过手机彩信发给同学和所有认识的人了,网上他们也在能发的地方都发了,并告诉老黄,他们会一直记得这事。

“以后我们去其他地方工作,也会记得你这事的。”

“是啊,老黄,咱们保持联系啊,找到就说一声,我们就撤销。”

“谢啦,多谢,感谢,感谢!”老黄双手合十,真心感谢。

彬彬和禅宗走远了,还在向大伙招手,摇着手里的手机。

老黄笑了,无论如何,这世上,终究有更多的人加入了自己的队伍。

人说涓涓细流可以汇聚江海,这不就是此理。孩子们,谢谢你们了,我的孩子能不能找到,我已经不敢报奢望了,你们都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送走两个大学生后,就要放过年假了,自从孩子丢后,老黄就没怎么回家过年,今年也是一样,老婆打算来这里同他一起待几天,休息一下,计划好明年,这个年就算过了。

结果老婆来之后,一直在说道她的一个同事,左右是各种奇怪加不放心。

“那个女孩真的挺好的,就是不怎么说话,人有点闷,但人真的很好,对我也很好,我看也是读过书的,应该是出来实习,没找到工作,就来工厂待了几个月。”

“你说她忽然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就是都联系不上啊。”

老婆将前因后果又细细讲了一遍,老黄彻底知道了,这个女孩应该还上过大学的,但从工厂实习返回家后就联系不上,好像是中途不见了。

“我前段时间有听说大学女生坐火车失踪的新闻,后面说是被拐被骗,还有被害的,你这个同事要是真的不见了,大过年的,有点不妙啊。”

“所以啊,我觉得她应该是被拐走了。”

“嗯,那她家里估计已经报警了吧。”

“不是老黄,我是想到我们工厂的另外一个同事,感觉很可疑,她们当时一起走的,怎么着女孩不见了,那人也不接电话了。”

“你的意思是熟人作案啊,这种几率,不是说没有,只不过。”

“哎呀,算了,我也就说说,想不通,反正又不能怎样,都找不到人,死无对证,反正我觉得那人可疑,一个劲要叫人等着她一起,又不是很熟的,就是中途要一起坐一段路的,有必要非得一起吗。”

“作伴嘛,春运又人多,一个人更不安全。”

老黄又跟老婆讨论一阵,慢慢的就说起给屋里打拜年电话,就忘了这事。

直到除夕之夜的那天,老黄和老婆正在门卫那里看电视,一面嗑瓜子,一面跟门卫老于聊天,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打到了老黄老婆手机上。

老黄因为孩子的事,越是陌生电话越心生期待,没多想就接了,完了,听后,整个人都懵了。

“黄阿姨,我父母没手机,一下记起你号码,只能打你电话,你帮我报个警,我现在YN。”

居然是老黄老婆那个同事发来的求救信号,那边的声音很小,断断续续,没有废话,报了名字和大致地理位置,就挂了。

看样子她真的被拐了,估计是抽空用得别人的手机,打完就会删掉的那种,这手机号,估计就是坏人的。老黄也能理解她为何联系自己的老婆,不联系起头熟人和亲戚,很显然,她发生了意外,听老婆描述的性格,是不想熟人知道了。还有最重要一点,老黄和老婆为了找孩子,花钱买了特别好记的号码,一般人只要听一遍就能记住。

“谁打来的呀?”老黄老婆和老于看着进来半天愣愣的老黄,视线从春节晚会转向了老黄。

“老罗好像是YN的吧。”

“是啊。”

“我得联系上他,明天,我得出发去YN。”

“去哪做什么呀?”

“救人。”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老黄先是电话给老罗,告诉了他所有的信息,又将103所有的人都联系了一遍,将情况向老婆和老于说了一遍,完了,老罗拿出了解决方案。

他先是问老黄,“你真的要管这事啊。”

“那肯定,不然麻烦你干嘛。”

“那行。”

然后老罗就告诉了老黄他的想法,他会揪着一帮人在当地探清情况,这期间老黄最好能多带几个人去到YN那个山村,在他们差不多找到女孩的同时再报警。

这样,可以保证顺利解救女孩的同时,不给老罗等当地人带来麻烦,也避免了给当地警察引来后顾之忧。

否则,女孩救不救出先不说,那些其他被拐进去的女孩,就再也别想出来了。老罗的老家离那不远,早听闻过这些骇人听闻的事实。

于是,老罗这次也热血了一下,连夜找来信得过的几个人,天一亮就开始朝那地范围摸索,因为之前都大概听说过哪些村子可能有这种情况,根据老黄传来的信息,没几天就摸到了具体的村子具体的人。

老罗一面让人到镇区报警,自己去接已经赶来的老黄。

等老黄从火车站出来,看着老黄身后的一路人,老罗怔愣好会,忽然扯着大嘴巴笑了。

曾在103住过的所有人都来了,孙旺东和他未婚妻来了,彬彬和禅宗两个大学生也来了,他们还带了一些不认识的人,大概是各自的朋友、亲戚、哥们之类的,老黄走在最前面,一网人,风风火火,有些疲态,又很精神的,走向了老罗的面前。

这老黄还真像这帮人的老大啊,老罗忍不住想,但这次,他心底居然很有些服气,他怎么也没想到,活了大半辈子,在快完的后小段时间里,他的人生还能赶上这样一件不一样的事情,而素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他,居然欣然加入了这样一群多管闲事的队伍人当中。

世上的事,真的很难说啊。这说不定是这辈子做得最风火的事了。

“来啦。”

“来啦。”

“摸到实处了,弄错了就打草惊蛇了。”

“放心,错不了。”

“报警了吗?”

“让人去报了,会算好在我们赶到之后,刚好赶来,放心,我们人多,没事。”

“那开干呗。”不知谁说了这么句,大伙忽然斗志昂扬起来,在寒冷的正月,有热血在心中流淌翻滚,慢慢的开始沸腾。

一网人,上了大巴,开到不能走车的地方,下车,步行,一路,也不知是谁领头的跑了起来,就都跟着跑了,一面跑,一面有人大概是沸腾过了,开始叫,有人提醒说,不要太招摇,于是大伙又都默默的跑着,老罗在面前领头,一路小跑了有大半天吧,有人忍不住了,问,“怎么还没到啊。”

老罗说,“你以为这种地方,这么好找啊,那还存在跑不出来啊,就因为一天都走不完,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要不,他们敢这么嚣张。”

有人一面跑一面喘着气问,“那怎么那种鬼地方还有信号啊。”

“谁知道啊,只能说信号覆盖得好呗。”

一网人就这么抹黑的走了一天一夜,到天亮,终于听老罗说,就在前面,再翻过一座山就到了。

这个时候老罗电话响了,听意思,警察也在路上了。

“好,一鼓作气。”老黄忍着有些不支的身体,开始强行鼓气,见有人开始撸袖子,说,怎么的,准备干架啊,大伙说,不然呢,总不可能,轻松就让我们拉走人吧。

谁知,当大伙赶到目的地,警察几乎也在同时达到,几乎没用老黄等人出手,那女孩终于被顺利解救了出来。

老黄这网人,完全没起到啥作用,就是跟当地人对峙时,充了人数和气势。

只是在返程的路上,老黄心满意足,他看着前后几桌睡倒的这些人,笑得满脸皱纹。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世上总有拐卖女孩的那些人,那个没良心的女同事,那个让人厌恶的山区老汉,那些愚昧落后的村中人,又为什么,总有那些拐卖幼童的贩子,那个当年抱走自己小孩的混蛋,那些没人性的家伙。

他只知道,这世上,还有像他这样还算是好人一个的好人,还有老罗那样小事很坏,大事仗义的不算坏人的好人,还有孙旺东这样,不知他过去和出处,却愿意在这个时候助一臂之力的好人,还有彬彬和禅宗这样,放弃精彩的过节生活,特地赶过来支援的棒小伙,还有瘫子这样,谁也没对他报指望,却默默坚持着不掉队的好人,又还有卢阿姨和自己老婆这种,对她人生活上心,才能发现女孩失踪线索的好人,更有假哑巴这种,明明自己受尽生活磨难,过年都无家可归,却依旧肯关心他人,随自己一道来救一个不相干人的好人。

老黄觉得自己好像更早看透一些事情,悟到一些事情。他觉得自己变得聪明了,舒坦了。

或许,这就是当年那人说的福报,只是看来这福报没落在孩儿身上,倒是落在自己身上,让自己在积累福报的过程当中,越来越心安理得。

这件轰烈热血开始,悄无声息收尾的插曲就这样过去了,大伙因为提前从家里出来,干脆就都提前返回了深市,除了彬彬和禅宗各回各家,其他人都回了房车酒店的员工宿舍。

回来后,孙旺东和女朋友就开始不断给各种人电话,看样子,他们原本是要相互家访,进而订婚的,如今只能等到五一放假了。

卢阿姨跟着老黄老婆到处瞎逛,说是趁着有时间到深市没去过的地方走走。

瘫子和假哑巴每天都跟老黄一道凑到门卫老于那里,不是看电视就是打扑克。

年假完了,老罗也来了,他跟老黄的关系开始变得异常的好,甚至要好过其他所有人,不是演戏,是真正的好了。

老黄觉得日子过得越来越顺,身边的人相处得越来越好,渐渐的,他都不想离开这里,有些记不起要挪地儿找儿子的事情了。

大伙都说往后找孩子更要借助网络,老黄不一定非得一年一换的打游击。

老黄不太确定,他唯一确定的就是继续做好事,从身边着手,不以善小而不为,不厌其烦。

时间过得很快,孙旺东和女朋友订婚回来了,暑假也快过一半了,旅游区的游客天天爆满,酒店又招了好多人,员工食堂的工作又忙了。老黄给老婆打电话,让她周末过来玩,看来他这周末没假了。不想,一个电话率先打了进来。

号码是010开头的,这不是BJ的号码吗?怎么会找到我?

常年累月的期盼和设想,老黄心中跳动,有了一些不一样的预感,但他不敢去想,失望太多之后,希望已经是让人有些害怕的东西了。

“你好,请问你是叫黄春生。”

“对对对。您是。”

“您有个儿子,叫黄海洋。”

老黄记不清自己是怎样一种感觉接完的这通电话,那边说了很多,他也回了很多,只记得,打电话的是BJ某个区的警察,跟他确认了孩子的出生年月,他和孩子的身份证,以及他与老婆的名字等信息,还有什么,不记得了,他只记住了一句话,大概,他们是找到了他的孩子了,那个丢了快五年的孩子,黄海洋。

“嘿,嘿,嘿嘿,嘿嘿嘿。”老黄挂完电话,整个人都有点傻了,他想了一会,才记起,要赶紧给老婆打电话,告诉她这个天大的好消息,他连打了自己几个巴掌,才再次拿起手机,拨通了老婆的号码。

“老婆,明天我们要一起去趟BJ了。”

“去BJ?不按顺序扫了?”

“不用扫了。我们直接去BJ,接孩子。”

“接谁?”

“我们孩儿。黄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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