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云城人口有近五十万,所以一万私兵基本上家家户户都有人在军队里。
若是非要死战,满城缟素,何其凄惨。
白奉栾自然也不想无妄挣扎。
城主府占地不小,遣退府内其余人,只留下子女和妻子的白奉栾,在宴客厅宴请牧青州和单平二人。
单平表现的尤为懦弱,像一个真正的小人物,从没进过城主府这样的大户之中。
只是对其有怀疑的牧青州,盯着看了两眼。
如果单平真的是细作,可能就是要跟之前的十余骑在演戏,不管有没有人击杀这十五人,单平也一定会去阳城或者白云城一趟。
一是内外协力,能下一城,第二点,则隐藏着更大的阴谋。
白奉栾的小女儿刚刚出现,牧青州就开始盯着看,另一个稍显年长的女子面色不善,似乎奇怪爹爹怎的带了这么个登徒子来家里吃饭。
摆出一副家宴态势的白奉栾自然也见到了此幕,不怒反喜,但也没有说话,示意儿女落座,首先开口。
“牧小兄弟,这是我夫人,至于这四个,则是我的孩子,大儿子白宣文,二儿子白宣武,两个女儿行三行四,大女儿白宣凤,小女儿白宣仪。”
牧青州看向四人,笑道:“城主大人好福气。”
白奉栾笑眯眯对四个儿女道:“来,叫叔叔。”
牧青州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连忙摆手道:“城主别闹,有事说事。”
白奉栾难得正经起来,叹了口气,道:“小兄弟想必看出来了,我这小女儿怕是活不过二十岁这个坎了,用来保命的东西用了一个又一个,前几日在赵家重金买来的东西,吃了之后效果一般,看来是到了最后,越来越艰难。”
牧青州点点头,道:“女子先天阳脉,你这些年用的应该都是阴性的药物,只是阴阳对冲之下,就像饮鸩止渴,使得体内对阴阳的抵抗越来越弱,将来便会被对冲的力量冲碎经脉,到时候则是必死无疑,二十是过不去了,可能十八都过不去。”
白奉栾吓了一跳,叫道:“这可如何是好,小兄弟你既然能看出来我们看不出的东西,可有办法医治?”
牧青州干巴巴道:“饿了。”
白奉栾叫道:“上菜上菜!”
吃了一半,白奉栾主动开口,说道:“两位小兄弟从聚星道过来,可知发生了什么?”
牧青州接道:“北荒骑兵攻陷了聚星道,看其态势,怕是就要攻打阳城了。”
白奉栾苦笑一声,道:“我前几日才要准备卸任城主之位,还权于皇权,没想到一片忠心没来得及表露,就要战死沙场,为国尽忠了。”
单平毫无表情,安静的夹菜。
单平终于表现的没有那么不堪,让牧青州和白奉栾更加确信此人就是大胤的探子。
白奉栾继续说道:“当年太祖父跟随高祖陛下征战天下,得以获封一城之主,太祖父感激涕零,临终遗言便要白家不可过百年便卸任城主,恩泽三代便是天恩浩荡,不可再贪心不足,其实我也略有不甘,只是不能违背太祖父的遗言,近些年一直在做准备。”
牧青州正要开口,单平放下了筷子,牧青州也就不再说话。
虽然白奉栾说顾征要吃了自己,算是救了自己一命,又不计较赵家的事情,算是抛出了橄榄枝,但这数月来牧青州经历过的江湖,处处险恶,内心其实也颇受打击,不肯再轻易信人,之所以主动与白奉栾演戏,不过是为了确认单平的身份。
单平看了看白奉栾,又看了看牧青州,淡淡开口:“白城主和牧兄弟,二人一唱一和,说与我听,我也不好一直装聋作哑。”
白奉栾尴尬的抽了抽嘴角,没有说话。
单平继续说道:“白城主既然有意止戈,我也不好拍死你,但若日后被我听到什么风言风语是从白城主嘴里说出来的,天涯海角,你也逃不过去。”
白奉栾抱拳道:“大人放心,白某晓得厉害。”
单平转头看向牧青州:“牧兄弟初出江湖,一片热血丹心,但这中原王土之中,庙堂压了江湖百载,就没有江湖反过来压制庙堂的机会。你丹田四面漏风,一旦入了四品,不被人吃了,也是自寻死路,好自为之。”
眼前一闪,单平已经消失。
牧青州站起身看向门口,半晌没有说话。
单平不知道他修的是道法,若是寻常武功,破损的丹田确实承受不住真气的冲击,若想活命,就要一辈子卡在五品线上,不得寸进一步,但道法却不一样,况且他已经洗髓成功,不存在身死的事。
若是被单平知道此事,肯定要杀了牧青州为朝廷绝了后患。
白奉栾定了定神,对牧青州说道:“此人是朝廷狼顾的人,估计是个玄真境,看来若是我不肯让出位置,杀我的人便是他了。”
牧青州问道:“狼顾?”
白奉栾点头,茫然道:“鹰视狼顾,蛛丝马迹,莺歌燕舞。”
周胤王朝立国百年以来,共培养了十二支谍子队伍,鹰视负责监察天下,狼顾负责击杀,蛛丝负责布置暗线在各个文臣武将家中,马迹负责追查所有案件,莺歌燕舞都是女子组成,莺歌用来引诱,燕舞用来刺杀。
十二支队伍各司其职,在整个王朝劣迹斑斑的同时,又凶威赫赫。
白奉栾收拾一番,召集手下,宣告从此白云城再无城主,只有白云道,道府由朝廷随后安排,这些文臣武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做阻拦。
两辆马车,四骑出行,一辆马车内是白奉栾妻子和两个女儿,四骑是白奉栾、牧青州和白宣文兄弟二人。
牧青州本来无意和白奉栾走在一起,奈何白宣仪身子孱弱,又病入膏肓,只好留下来医治。
若说这救命治人的本事,牧青州是没有的,不过这白宣仪得的病,牧青州确实有办法。
先天阳脉,若是在男子身上,相对于先天阴脉在女子身上,便是大大的好处,修炼一日千里,就算是一生懒惰,入一品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在女子身上,便是天大的祸事。
更加上白宣仪这些年吃的阴属性丹药宝物,体内阴阳对冲早已势如水火,随时爆发。
但是牧青州一直不愿意救治白宣仪,倒不是说他天性凉薄,而是因为若是想救治此病,需要将牧海青州诀传授给此女,直觉告诉他,这不是什么好事,将来甚至会成为他的阻碍。
不过这世间事,若都是论自身利益来计算,那便没有那些可歌可泣的英雄豪杰了。
牧青州将玄真篇教给了白宣仪,告诉她禁止外传,即便是她的父母亲人,如若外传,武道永不进境。
冥冥中自有天意,这片大陆已经证明过很多次,违背誓言的人,往往都不得善终。
白宣仪当晚便开始修炼,有牧青州从旁辅助,算是入了门,只是洗髓这种事情,她是没有机会了。
如今青州大地战乱四起,阳城只撑了不到两个时辰,城主便被一个莫名其妙的手下杀死,城门洞开,投降的不杀,不投降的,全都被干净利落的当街砍了头。
与此同时,十八州内,全都掀起了战火,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便只剩下了寥寥四个大城。
北荒骑兵汇合一处,叫板周胤王朝。
朝廷的消息比大军开动传的要快的多,在平息战乱之前,已经将被下的九十六城收入囊中,并派遣官员前去,建立府衙,设置了九十六道府,天下文武多出来好大一片官帽子。
大军一路横推,将北荒骑兵全都赶出境外,周胤百姓交口称赞,说此代皇帝有不输高祖之丰功伟绩。
而被百姓当做北荒骑兵的数十万大军,摇身一变,换了铠甲,便是平乱有功的大胜之师。
至于为什么留有四城,不是因为打不过,而是因为四城皆有十万兵马,兵强马壮,以一当二不说,更有玄真境坐镇,武道宗师一品二品三品,更是不计其数。
况且四城联袂相接,东临东海,一直对抗整个东海群岛国,得以保存。
离开白奉栾之后的牧青州,在战争结束之后,有着不为人知的心思。
牡守元当年镇守函谷,却死在皇权之下,冤枉不说,还极为凄惨,牧家今日留存,仅剩牧青州和赵见莺二人。
加之朝廷削藩,竟罔顾无数百姓生死,只为集权中央,却不明白,什么叫水火无情,狼烟万里。
自古百姓最坚忍,能食一口饭,不做揭竿人。
可我牧青州,偏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