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夜寻欢作乐的离大将军终于宿醉醒了,她打开窗子,初春的绵绵细雨下了一宿,此刻已经停了,扑面而来一股寒冷的空气打在她的脸上,让她忍不住一个哆嗦。
清醒后的离少麟想起昨夜年家小子的请求,终是有些悔意的,她招来下人找出年家要的那根千年人参,然后便带着人参往年家借助的小院走去。
路上,离少麟遇上了管家黎叔。
黎叔看着她直叹气,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告诉她:年公主昨晚已经去了。
离少麟心中一惊,问道:“她不过是宿疾,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为何只一晚就……?”
黎叔有些生气的回道:“年公主这箭伤是伤在心肺,每到阴雨天就心痛不已。加上这些年为了寻找年将军,致她伤心伤情,心绪早已大不如前。昨夜下了整一宿的冻雨,寒气入体,就,就这么去了。哎---,她本就是需要吊着命的人啊!”
黎叔越说越是气愤伤心,蓦的一抬头却见离少麟脸色有些苍白,他心想:她也不是故意的,喝醉了的人还知道什么?!
最后,黎叔只得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哀戚的说道:“哎,好人总是命不长啊。听说这伤还是当年为了救一个无名小卒落下的。”说完,黎叔向离少麟告了声假,就匆匆出门为年公主的丧事操办去了。
离少麟听罢,只觉得全身发冷。自她听到黎叔说年公主受的是箭伤,而且还恰好是伤在心肺之后,她整个人就无法动弹!
她不信!不信!
心慌意乱的打发了随从,离少麟快步往年家小院奔去。
屋里头云梦正在为母亲绾发,那是母亲每每要给他们父子表演《兰陵王入阵曲》必梳的发型。
《兰陵王入阵曲》是一首古曲,杀伐阵阵,气势磅礴。母亲很喜欢戴上父亲为她做的黄金鬼面演绎这首曲子。
父亲说,母亲就是胡闹,当年要不是她非闹到也要上战场,父亲才不会做这个黄金鬼面呢!
你想想,一个国家的皇太女老往战场上跑,还是去追男人的,并且还特爱表现,总喜欢扮成将军的样子上阵杀敌显威风。父亲无法,不想让有心人知道皇太女离开了皇宫而身在危险的战场上,所以他就做了这个黄金鬼面给母亲上阵的时候戴着,父亲自己上阵时也戴,他这么做就是为了混淆视听。没想到,这个法子果真有效,居然多年来都无人知道面具后的真假将军。
母亲说,她带上这青面獠牙的黄金鬼面,飒爽英姿颠倒了无数众生,年国威震八方的年将军就是这样对她倾心不已的。
这时候,父亲总是很认真的说:“是,勾引得人家小姑娘也对你倾心不已。”
父亲说这是母亲犯的不可饶恕的错,就因为那名倾慕母亲的女子,害得母亲中了一箭,差点就没有了他这个小小的云梦。
而这伤伴随了母亲一生。
但母亲惯会使用手段,每每话题及于此,她就会想方设法转移父子俩的注意力,比如常常会当着他的面对父亲动手动脚,做些少儿不宜的事情,羞得父亲脸红不已。
想起这么多年来仍然会害羞的父亲,云梦也忍不住笑了。
他想告诉母亲:不知道父亲有没有对你说过,即使你不戴面具,父亲也早已对你倾心不已。
离少麟赶到年家住的那屋里的时候,云梦正要给母亲戴上那黄金鬼面。
离少麟看到那鬼面具一阵恍惚,醒转过来后她便激动的奔过去一把抢过来,翻来覆去的抚摸着面具,仿佛抚摸着她的心上人,口中还喃喃道:“你父亲的面具,他……”。
云梦厌恶的一把抢回面具,打断她的话:“这面具是我母亲的!
离少麟顿时失魂落魄。
她颤抖着身子去寻年公主,一眼便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年公主的尸身。年逾四十的她还是那样美丽,她仿佛只是睡着了,笑容依然是那么的鲜活、热情。
离少麟想象着这样一个女人戴上面具的模样,一定如她平时那样骄傲洒脱、风流倜傥,而这样的性格,是羞涩的年将军所没有的,他即使戴上面具也一定应该是一本正经的样子。除了当年在战场上的那个年将军让她见识了风流倜傥,从而使她倾心不已外,这么多年来,她遇到的这个年将军从来都清清冷冷,并不多言。那时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她,总是自我安慰的说,这是因为他已有家室的缘故。
可是,却原来事实是……
离少麟似想起了什么,带着最后的一点点希望,她伸手就想要扒开年公主的上衣,她想看看公主的伤是不是她想的那样!
年云梦一直恨恨的盯着离少麟,此刻见她竟然对母亲的遗体不敬,迅速的连出几掌拍向离少麟,将其逼得连连后退,打翻了桌椅。
看着倒地的离少麟,又见母亲微笑着的遗容,云梦只觉在此多留一刻都会亵渎母亲。于是,他将那黄金鬼面栓在腰间,然后抱起母亲的尸身就此大踏步离去。
对于云梦而言,这个离家早已经让他厌恶不已。若不是因为母亲生病,他想要留住母亲,还想要找到父亲,断不会流连于此。但如今两年过去了,他没有了母亲,父亲更加杳无音讯,还……还没有了心心念念了十一年的****。离家于他几无可念,犹如人间炼狱,他早想离开。
如今,母亲去了,他没有了牵挂,索性就此离去吧。
眼见年云梦离开,这边厢离少麟想要起身阻止,她手撑着桌子想要站起身来,却感觉手底下似压着什么东西。她转头一看,一封写有她亲启的信正压在她手掌下。
她认得那字出自谁手,有些犹豫地取出信笺。待一眼看到信中的话,她的手不可抑制的巨颤,抖得那信纸都飞落在地上。
只见那信纸上写道:刁蛮任性的丫头,我家小子喜欢你女儿哦。
离少麟顿时瘫坐在地上,任凭止不住的泪水打湿衣襟,跌落纸上,化开了那纸上的字。
继而她开始疯狂的大笑,越笑越觉得好笑,笑这十年可笑的情,笑这多年来荒诞的爱,笑她爱的“他”实际上却是“她”!
笑得她泪流满面,往事也如潮水般涌来。
有那么一瞬间,离少麟仿佛看到她心爱的年将军戴着黄金鬼面,正端坐在马背上,“他”弯下身来将她左看右看,然后调笑道:“刁蛮任性的丫头?本将军可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