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泉村的清晨如往常一样寂静,随着第一声鸡鸣,村子里传出一户人家竹门开启的吱吱声,不一会吱吱声便从村子里各家传来,夹杂着洒水声,扫帚刷地的唰唰声,偶尔还能听到几声瓮中开水烧开时发出的咕咕声。
一位中年妇人正端着瓦罐给一个面容清秀的孩子喂水,身旁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则在仔细端详着男孩,又端起孩子的右手翻开掌心,没能从上面看到一个茧子。这时妇人见孩子睁开了双眼,便放下瓦罐,和声说:“肚子饿了吧,喝些热粥暖暖肚子吧”。说着就从一旁的灶上端来一碗还在冒着热气的汤饭,上面还横躺着两根野菜。
孩子楸了一眼热粥,便两手接住粥碗,咕咕两口将满满一碗热粥吸入腹中,连那两根野菜也未放过。那妇人怕孩子呛着,赶紧用手轻拍孩子后背,一面吩咐傍边一个七八岁模样的丫头再去捞一碗米粥来。一旁的汉子看着男孩的吃相倒是很满意,粗声道:“你这小娃是哪里人士,如何一个人来到这甘泉村。”男孩瞪大了眼睛看了一会,顺从的开口道:“叔叔婶婶有理了,小子名叫岑普祖籍建康,太爷爷辈就迁居去了洛阳,后来北方大乱随家人辗转去了淮南,不曾想去年祖豫州亡故,江北又乱将起来,家里便想迁回祖籍,可是路上已经盗贼四起,听说有的还归顺了羯赵,也分不清官匪,已经杀成了一锅粥,一路上家人也都失散了,我独自来到江边,遇上一股胡人模样的骑兵见人就砍,混乱中我落入江中,蒙苍天庇佑江水将我带上岸来,看此处有村落便进了来,不想后来竟突然晕了,再睁开眼来就已在了此处,想是叔叔、婶婶救了我,活命之恩吾自当铭记。”说着纳头便拜。那汉子看这小娃娃,独自一人身处异乡却并不惊慌,尤其是讲述自己与家人失散那一段,虽从其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却似乎很快又被一股坚毅所取代,也是暗自称奇。那妇人听孩子讲完,知道其家人想必是已遭大难,不由得怜惜起孩子来,一把将伏在地上的岑普揽入怀中,关切的问道:“孩子,你以后可有何打算?”一旁的汉子听了,忽然哼了一声道:“这小子有何打算与你何干?给他整点吃食让他自去便是了”。
岑普忽的起身,又再对这夫妇拜了三拜,然后站起身来,扯开衣角从里取出半块银饼,言道:“活命之恩吾当铭记,这里权当答谢,将来若有所成,定再厚报”。说着将半块银饼塞入妇人手里,便踉跄着向屋外走去。那汉子在旁冷笑道:“看你就是个不知好歹的大户子弟,如今这岁月你一个十来岁的毛孩子,这般模样出去能有什么好,况且财不可露白,像你这般随手就扔出半个银饼,能活着来到此地也是你的造化了。”说着,已将发现孩子时其所带的包袱取到手中,往里胡乱塞了几块干饼,往男孩身后一扔,继续言道:“你自去便是,在这里耍的什么气派,我不知你家有什鸟不起的身世,如今这世道谁还管你这闲事,你那半块银饼如今也就值这几块大饼,休言日后,这便是算是两清了,咱家可不想攀你这高枝”。
男孩闻言竟是恼了,停下脚步转身回道:“叔叔于我有活命之恩,吾深念之。但我家门第累世书香,叔叔言语如此轻慢,辱我门楣却是不可”。汉子闻言怒极反笑,“好个累世的书香门第,我这里倒也有些纸墨,与你写上一篇文章,若是写的在理倒也罢了,若是狗屁不通,娃娃也让你看看我累世铁匠赵老三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