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萧靖的堂叔和堂婶,沈然才算松了口气。“谢谢你替我解围,何管家。”
“小姐不用客气,举手之劳而已。”何管家说道,“不过小姐,你最好要有心理准备。以后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可多着呢。这些人在少爷那儿是讨不了好处的,现在你成了少爷的未婚妻,他们肯定会从你这入手的。”
虽然沈然心底清楚她留在萧家的时间并不长,不过,何管家说的话有道理。她如今顶着“萧靖未婚妻”的头衔在,之后肯定还会遇上各种各样的人和事,自己还是提前做好准备,以更好地应对找上自己的人。毕竟,何管家不可能一直及时为自己解围。
“好了,小姐,虽然刚才我是在替你解围。不过,午睡的事情,可真的是规定好的。现在,你赶紧去睡觉吧!”
知道自己拗不过何管家,沈然便顺从地让女佣扶着自己上楼。午睡的事情是萧靖早就吩咐下来的,不过沈然从来没有午睡的习惯。大白天的,让她睡她也睡不着。所以,每天等女佣们都退下后,她还是会拿着书再看。刚好她脚伤了之后,图书馆的同事有过来探望,给沈然送了几本书,说是休养在家解解闷。
室外阳光不错,十二月的寒风偶尔呼啸而过,但房间里开了中央空调,加上阳光照射入室的温度,让沈然总有一种身处暖春的错觉。
英国小说的温厚尔雅从字里行间显露出来,往日无比吸引沈然的遣词用句,今天却有点走不进她的脑海。沈然的眼皮有些沉重,感觉思绪无意识地越飘越远。大概是昨晚太晚入睡,今天精神有点不足,时间还早,沈然已经有了困意——意识最后远离之前,沈然突然想到,以前她凌晨工作完回家还能很精神地做点什么事,怎么现在生理时钟还想变得越来越娇贵?
萧靖晚上回到家,刚进门,便从何管家口中得知了白天他堂叔堂婶上门的事情。
大概是亲缘关系真的很疏远,何管家刚提及时,萧靖并没有马上反应过来,到底上门拜访的是谁。不过这些人他一向不在意,他随意地“嗯”了一声,只问管家:“琳琳没被吓到吧?”
何管家展露了让萧靖放心的笑容,“小姐看起来还好,似乎没怎么被影响。”
“那就好。以后少给这些人进门的机会,让门口的守卫注意点。”
“是,少爷。”
萧靖眼睛瞄向客厅那边,问管家:“她人呢?”今晚他特意推了个生意面谈,提早回来吃饭的,怎么回来了又不见“沈琳”的身影?
“小姐下午到了时间就去午睡了,不过说来也奇怪,平时这个时间她早就下来了,今天不知怎的,到现在还没见到她呢。”何管家问道,“需要让女佣上去叫醒她吗?”
萧靖摇摇头,“不用,我上去看看她吧。”想她可能是因为昨晚耽误了点睡觉时间,才导致今天晚起。
推开沈然的房门,果然,房间里一片漆黑。沈然淡淡的呼吸声还在黑暗里弥漫。萧靖在墙边摸索了好一会儿,才摸到了灯的开关。不过,他没有选择开最亮的灯,而是把沈然那盏暖黄色调的床头灯给开了。
灯光亮起来的那一瞬,萧靖马上便捕捉到了沈然的睡脸,很安静。
然而,大概因为灯光距离沈然太近,没过多久,沈然就醒了过来,她缓缓睁开眼睛的时候,萧靖已经坐在她的床边,带着唇边的笑意低头看她。
萧靖眼底深处缱绻着暖融融的光芒,就算沈然的精神还没完全回拢,也被这样的萧靖惊艳到了。
“醒了?”萧靖说,带着笑意。
因为他这一句话,沈然终于完全清醒,她赶紧坐了起来。没想,动作太急,不小心扯到了扭伤的脚踝。
“嘶——”
“别乱动。”萧靖赶紧帮忙扶着她坐起身,随后立即查看她的伤势。“到了现在脚还是会痛吗?”
沈然摇头,“已经不太痛了,只不过有时突如其来碰到,还会有点隐隐作痛……”
她话还没说完,就猛然收住了口,因为此时萧靖已经小心翼翼地捧起她的伤脚在看。沈然第一反应就是退缩,然而萧靖却强势地抓住她的脚踝,不让她收回脚,甚至不惜抓痛她。
沈然露出疼痛的神情,萧靖却轻松地笑笑,“看,让你不要乱动的。”他低头认真察看沈然的伤处,“好像有点红肿了,是过敏了吗?”说着,他轻轻地把绷带拆了下来。
绷带拆了,药膏的痕迹还在脚踝上,萧靖从旁边扯来几张纸巾,仔细地给沈然擦拭着,神情看上去像是在对待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今晚就先这样吧,看起来是有点过敏了。明天让清哥再过来一趟给你复诊,到时候再重新上药就好。不过,今晚拆了药膏,可能会有一点痒,千万别去抓它知道吗?”
沈然红着脸点点头,心里暗自松了口气:萧靖总算松手了。
伤口检查完了,萧靖却没离开,反而神情专注地看着沈然的脸。沈然让他看得非常不自在,终究忍不住问了一句:“还有事吗?”
“听管家说,今天堂叔夫妇俩过来了。”
“嗯,”沈然点头,“他们过来看病。”
萧靖闻言笑了,有点讽刺的意味,“看病是假的,有所求才是真的吧?”
看来管家已经把今天下午的事情都跟萧靖说过了,沈然并不想随意谈论别人的家事,所以即便感觉出萧靖并不喜欢这对夫妇,她也没有多加言论。
萧靖说:“下次再遇上这样的事,不仅是他们,别人也一样,直接让佣人打发走就行了。不需要亲自跟他们见面,知道吗?”
沈然一愣,“可是,他们毕竟是你的长辈,这样会显得很不礼貌的。”
萧靖却不以为然,低垂眉眼,“没什么不好的。论辈分,他们是我的堂叔堂婶,但论实际亲缘,他们和我不知道隔了多少层关系。这种凭一点亲缘就上门请求事情的,我见过不少。实际上,如果不是有所求,他们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来敲响萧家的大门。”
在暖黄的灯光下,沈然从萧靖那张看似冷漠的脸上,看出了几丝落寞的意味。
“你不喜欢这些人?”沈然问他。
萧靖云淡风轻地笑了,“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不从小到大见多了这样的人,习惯了。”
怎么可能习惯——沈然在心底悄悄想着。没有人会习惯长时间被别人区别对待的,萧靖即便在商场上如何叱咤风云,在家族里如何杀伐决断,终究是个凡人。
看见这样的萧靖,沈然心底深处竟涌起了淡淡的怜悯。可能是一瞬间的心软,也可能是昏黄的灯光拉近了两人的距离。沈然竟忘记了平时疏离萧靖的习惯,细白的手抚上萧靖的头发。
头发柔软的质感成了沈然手里唯一拥有的感觉,她轻轻安抚着萧靖,就像他之前对自己做的一样。以前,婆婆也经常对她做这样的动作。婆婆说,人的善意能通过手心传递。曾经多少次她因为婆婆这一个微小的动作而感到温暖,现在她也希望能以此安慰此刻的萧靖。
因为她突如其来的动作,萧靖愣住了,他抬头看沈然,却看见她正以一个不太自然的动作安抚着自己。
萧靖很享受这样宁静的时刻,属于沈然的温度从她的手心传递给她,让他心底某处地方渐渐柔软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