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安素芝从此开始信奉上帝,他吕范二是赞成的。
他赞成是赞成,他骨子头里依旧不大信上帝,虽然他会做噩梦,会走霉运,会怕鬼,要骂娘,可他不思悔改,不会想到上帝,所以他依然不大信服。他不是说过,伟大的马克思主义早把我教育成为一个无神论者。
进入教堂就坐没多久节目就已开始,一开始是唱诗班唱诗歌,赞美万能慈爱的上帝,再而后是读《圣经》。
从《圣经》中的马太福音读到路加福音,再辗转到约翰福音,教堂内整齐宽宏的读书声交织在一起,很有当年在学校全班在一起早读的味道。几遍辗转下来,才差不多了,因为已经进入了祷告环节。
朱芷扬跟他们讲说了祷告作的手势,吕范二和周志成还有安素芝便按照要求做了。开始祷告,和教堂内的许多教徒在一起。
“我不大信上帝,我要祷告什么呢?”吕范二为自己要祷告什么犯难,小时候遇到难题,是有学过电视里的许多人物,跟他们一样,说一句,“上帝保佑。”他那时说的这句,完全是出于无心,只是因为觉得时髦而且好玩。
上帝有保佑过我吗?他不知道。他所在的村里面,大多信奉木头雕刻的佛像,有观音,有孔圣人等等。到目前为止,吕范二他都不知道他们村里信的是什么教。观音,自然是佛教;他不知道;孔大圣人,自然是儒教。
村里的人信的都比较杂,他到目前,仍搞不懂他们村是信什么教的。而这些村民所信的,不像基督教,有做礼拜有聚会读《圣经》啥的,只管在初一十五,烧烧香,供上白酒白斩鸡,外加几盏薄酒几小碗白米饭,再念祝告,祝告的内容无非保平安,最主要的是买彩票,发大财。
吕范二在村里一直待到17岁,愣是没见过哪位村民有中大奖发大财的——或许有,是人家闷声发大财。
相比基督教,村里信奉的那些要落后得多,他觉得。觉得基督教是比较先进的教派,他依然愣是不愿意信,这很大原因,根基于他毕竟拜孔圣人观音鲁班等等有许多年头,虽然怀疑,可却也拜了许多年。
信仰是一种文化,你在一种文化信仰中浸了十几个年头,不信浸不透你。就算浸不透,内心潜移默化的受影响是不可避免的。
文化本不就是潜移默化的东西吗?
信鲁班观音那些,他表示怀疑,上帝,他也不太信,他吕范二是个固执不可救药的无神论者。
讲台上的牧师开始带头祷告,祷告的小声旋即在周遭渐起,并不时在胸前划十字,再伴有一声“阿门”。
吕范二能看到这些,是他并没有跟着祈祷,他睁着眼观看那些一脸虔诚默默祷告的人。
祷告是教徒唯一和上帝神交的唯一方式,所以他们祷告都极为认真而虔敬。
吕范二左右两边的周志成与安素芝,双手箍合作一处,和正经的教徒一样,微闭着眼,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祷告什么。
安素芝认真的模样使他不忍心打扰。吕范二看了周志成,觉得好笑,觉得他是一个伪教徒,充大尾巴狼混在不合他出没的场合。
他在笑间,周志成忽而脸转他这边,偷睁开一只眼,正瞥见吕范二在看着他笑。
敢情是觉得吕范二在笑他,周志成暗锤了他一拳,“笑个屁,你没见我在祷告么?”他极为小声道。
“上帝哪有空搭理你小子,”吕范二说,“跟我说说,你虔诚地祷告什么内容了?”
周志成见他在这场合中心不在焉,便也不用心了,学吕范二,目光在四周游离。
“陈静和朱芷扬祷告的模样好美,”周志成转向吕范二小声说。
“因为她们都是上帝的女儿,上帝的女儿都是天使,天使自来是美丽的不是吗?”吕范二正经说,当然,他是装的,“你要是想让她们中的一个作你的另一半,你就先得信奉伟大的主。”虽不信奉上帝,可他吕范二却对教会内的规条略懂得一些,就好比刚才说的这一条。
不是同为教会的人,不能结合在一起,否则,勉强的结合,不会得到上帝的认同祝福,不会幸福。
“难道就没有其他法子了吗?”周志成说。
“方法是有的,就是,带她皈依你家所信的教,”吕范二顿了顿,“你家有信教的吧?”
“有的,算佛教吧,都是木头雕刻的佛像,放庙里,都给蛀虫吃了许多了,”周志成道,“我对这些东西不信,你说我会叫朱芷扬或者陈静去信我都不信的东西?”
“那你委屈一下,加入她们信靠基督的行列吧,上帝会安排对的人给你,祝福你们成双成对的,然后儿孙满堂,生养众多。”吕范二给周志成指引了好道路。
“我老爹知道我信这个,不把我活埋了!”周志成一脸冤屈。
“别怕,我的孩子,天父就在你身边……你的泪我为你拭干,你的苦我为你担当,你的伤你的痛,我为你抚慰,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天父与你同在。”吕范二把声音压作低沉,把自己弄成上帝的口吻。
周志成想说什么,讲台正中牧师的麦克风响了一声“阿门”,台下在座的众教徒,也作一声“阿门”,祷告才完了。
祷告完了,该散伙了吧?吕范二看了时间,过去快两个小时了。不想台上的家伙,还来个什么分享。
讲台上有一个箱子,大概里边装有台下椅子的对应号子,他把手伸进了小箱子里面,然后念了一个人的名字,接着就有一个人离开座位往讲台上走去,底下便响起了掌声。
“嘿,吕范二,走吧,”朱芷扬说,“我带你们去个地方。”
他们一行起来,离开座位,同时离开的,还有许多人。
这是要去哪?聚会这不是还没完呢?吕范二疑惑,但跟着她们走。
朱芷扬和陈静把他们三带到一个小房间,里边寥寥的坐着五六个人,除了一位穿正装的,看起来比较严谨的一个男子外,其他几个,和他们这些学生年纪仿佛,从他们还稚嫩的脸上,不难猜出也都还是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