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别离
一阵带着湿气的冷风吹过，令原本就阴沉的天显得更加的萧瑟。虽然南疆各处都是青山绿水的好风景，但在此时南疆江湖人的心中，一切景致也无法入眼，因为他们已经被现实的愁云遮了眼、蒙了心。
夏问途、呈千律战死弃天秘藏！当柳随风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夏文昌、呈仁念后，两人呆了好久。原本柳随风以为他们会隐瞒两人过世的消息，但是没想到他们在得到消息之后竟然决定公告天下并为他们举行葬礼。如今，这个消息已经传遍了江湖、就连皇朝也派人前来慰问了。
以举行葬礼的名义，夏文昌和呈仁念留下了各大势力来南疆的代表。不过这些人在拜祭过之后，全都匆匆的离开了。柳随风清楚，他们是不想沾上南疆的是非。如果苗疆的五毒教和日月神教没有在弃天秘藏里得到那远超一般秘籍、神兵的好处，这些人绝对不会走，为的就是在失去强权的南疆江湖建立势力。但是在五毒教和日月神教势力膨胀到难以置信地步的今天，他们却在无仇庄和南天堡的极力挽留下离开了。
“弃天秘藏祸患无穷，我必须和族里之人详细商议。”这是南宫无措的睁眼瞎话。
“自从上次见过会主后就一直没有消息，我心里实在担忧，告辞了。”方争雄无视柳随风的嘲讽、说完后转身就走。
大势力的人都如此，其他人就更别说了。从弃天秘藏内出来的几十万人，最后几乎都离开了南疆，就连不少原本生活在南疆的人都走了。如今的南疆，已经成了大汉江湖势力最不想进驻的地区。因为很多人都认为，五毒教和日月神教会渗透到南疆。没有了呈千律和夏问途的无仇庄、南天堡，绝对受不住原有的地盘儿。
站在无仇庄宽敞、但是冷清了很多的院子里，柳随风忍不住回想起第一次来这里时的情景。那时候清幽、风景优美的仿佛世外桃源的山庄，如今已经被消沉、压抑的气氛包围。再加上不少房屋在战斗中损毁，整个山庄给人破败的印象。
在柳随风等人进入弃天秘藏后不久，敦煌圣族的人就袭击了无仇庄和南天堡。如果不是镇南王及时派人救援，高手不在的无仇庄和南天堡大概已经被毁灭了。由于呈仁念和夏文昌在秘藏里都受到过针对性的暗杀，如果不是了尘和杨问他们碰巧救下，他们绝对会和他们的父亲一样死在秘藏里。燕仇天这样的复仇柳随风并不觉得意外。如果是他自己的亲友、族人全都被残杀，他也会想着把所有参与者灭门。但是每当想到呈千律临死前那坦然的神情，柳随风心中就忍不住的想起“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
正在柳随风看着即将下雨的天空时，一个微弱、但是却沉重的脚步声向他走来。柳随风没有回头，静静的等着对方与自己谈话。
“武圣阁下！多谢你把我父亲的消息告诉我。”呈仁念平静的声音从柳随风身后的不远处传来。
“你……好像不意外呈庄主的死！”柳随风说道。自从柳随风告知呈千律的死讯后，呈仁念就没有在人前表现出过悲痛的情绪。
“在知道父亲是死在敦煌圣族之人的面前后，我就没有悲痛的理由了。因为我知道他等这天已经等了很久。”语气虽然平静，但是柳随风还是感觉到了他心中那极力压抑的悲痛。
“呈庄主告诉过你当年的事情？”
“说过。而且还告诉过我，他在见到敦煌圣族之人的时候，就会把命给他们。而且嘱咐我绝对不许主动杀敦煌圣族的人。”
“你……打算照做吗？”
对柳随风这个问题，呈仁念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敦煌圣族现在的情况明显是不打算放过无仇庄和南天堡，如果不杀人，死的就是自己。
“我们……不会主动出手。这是最大的让步了。”呈仁念纠结了一会儿后，才不甘心的说道。
看着现在的呈仁念，柳随风觉得他和上一次见面的时候比起来仿佛老了十岁。突然压在身上的重担，令他有些承受不住。因为他担负起的不只是自己，还有无仇庄的庄众。和他身上的压力比起来，柳随风自己身上武圣门的担子要轻的多。
就在柳随风想再和呈仁念说些话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想起。一个无仇庄的家丁一脸着急的来到呈仁念的面前，然后说道：“少……庄主，镇南王和黄盟主来了。”
家丁的消息令呈仁念的脸上一阵错愕，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向柳随风告罪一声后，带着家丁就向迎宾大厅走去。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柳随风知道自己也是该离开的时候了。迈步向无仇庄为自己准备的院落走去时，他忍不住在心中默默的想道“无仇？在这个江湖中，又有谁是真正的无仇？就连身为外来者的自己，都背负了武圣门的仇，在这个杀人人杀的江湖打滚儿了多年的呈千律又怎么可能无仇？”
缓步来到自己的院落，三位新收不久的徒儿看到他后立刻停止了切磋，一脸恭敬的看着他。在进弃天秘藏的时候，柳随风没有带他们，因为他连保住自己命的信心都没有，又怎么能带他们去那个九死一生的地方。
看着三个年纪看起来和自己相差仿佛的徒弟，柳随风忍不住想起了入江湖后最初的计划。如今这个计划已经搁浅，现在他应该想的是应该如何教导这三个徒弟。继续留在无仇庄当然不合适，不过他们目前又没有自己的门派驻地。武圣门原本的宗门所在地已经不能回去，因为天魔教的人绝对已经派人盯着了。只要自己出现，他们一定会展开围杀。
对新的宗门驻地，柳随风早已经有了打算。因为雪神的关系，柳随风决定在弃天秘藏内建一个武圣门的分院，和他们三个在那里暂住、练功。那里不但灵气比外面高的多，而且有很多适合试炼的地方。再加上里面应该还有没有被发现的宝藏，还可以尝试一下探宝。等柳随风的修为更上一层楼之后，他才打算带三位徒弟进中原，然后找一个更合适的地方建立新的宗门。
对三位徒弟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后，他们全都表示遵从。就在柳随风让三位徒弟收拾行囊、进城买些生活用品后，几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里。听到几个损友的声音，柳随风的嘴角忍不住的扬了起来。
“随风好友，我们就要走了，你不请我们一顿送行吗？”流氓和尚那丝毫不知道客气的话，从门口儿处传来。
“请你一顿？用不用我跟你师兄说说，昨天你秘密买了一些东西，然后强迫师侄埋在了少理后山的事儿？”柳随风坏笑着对一马当先、临走还想坑柳随风的了尘说道。
“喂喂喂，我说随风好友，算和尚我错了行不！”听到自己的秘密被拆穿，了尘一脸惶恐的说道。
“哈哈哈哈……流氓，你可真是够蠢的。偷酒喝就算了，还不忘把人家的酒窖搬了一半儿。搬了也就算了，还让人发现了。看你以后还怎么在随风好友面前蹭吃蹭喝。”杨问一脸打趣儿的说道。
“死无赖你闭嘴！酒窖的另一半儿可是你搬空的。”了尘一脸不满的说道。
“对！是我搬空的，但是我不像你那么蠢，连藏酒的地方都被知道了。”杨问一脸得意的说道。
看着这对儿损友互相拆台，柳随风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了一边同样一脸笑意的萧逸。在柳随风的注视下，他笑着说道：“我也要走了！”
“去处理萧家的事儿？”在萧逸展露出自身的武功之后，他的身份就已经被世人所知了。柳随风几人清楚，他绝对不会放弃灭门之仇。
“不错！”
“要大家帮忙吗？”柳随风认真的问道。听了柳随风的话后，了尘和杨问也停止了争吵，一脸认真的看向了萧逸，眼中满是关心。
“你以为你们能跑的了吗？不过现在还不用，因为我连凶手的身份都不知道。等一切清楚之后，你们想躲也躲不了。毕竟所谓的好友，就是要用来做挡箭牌的嘛！”萧逸一脸没心没肺痞子相的说道。
萧逸的话柳随风几人没有在意。他们知道此事确实不是自己出面儿的时候，但是等萧逸查出了幕后的黑手，柳随风几人无论如何也不会让他一个人复仇。
“随风好友，你真的打算留在南疆？”杨问转移话题的问道。
“嗯！现在的中原，还不是我可以随意的地方。实力不够站稳脚，我也不想用武圣门以往的恩情求人，所以我打算再等一段时间。”
“这样也不错！等你去中原的时候，不要忘了给我们个信儿。”杨问笑着说道。
“好！”
四人一边聊、一边在嬉笑中离开了院子，然后在无仇庄要了几坛好酒喝了一阵。这次他们没有喝醉，因为他们不想醉。重逢的时候可以喝醉、离别的时候还是清醒的好。四个认识不久的江湖新一辈强者，在这一刻却是一样的心思。酒坛空了之后，四人互道珍重，然后就各自离开了。这一次离别，不知道何时会再相聚，不过他们相信再遇之时，他们依旧是知心好友。
…………
送走了了尘三人时，时间已经是午后。柳随风并没有回到自己的院子，而是去了临近的另一处院落。
院落是夜无痕的无仇庄的住处，他很希望夜无痕能一起去弃天秘藏。不过柳随风不确定夜无痕会不会去，即使再弃天秘藏内两人同生死、共患难过，柳随风对夜无痕心中对自己的感情也不确定。尤其是出了弃天秘藏后，因为夜无痕被剑宗的门徒几次邀请去剑宗，弄得两人都没有多少独处的机会。
来到夜无痕所住院落的外面，一阵悦耳的古琴声不停的传入柳随风的耳里。他虽然并不懂音乐，但是高超的感知却能听出里面隐含的意境。里面传出的琴声虽然悦耳，但是柳随风却感觉到了压抑的悲愤、纠结和迷茫、还有一份离别的愁思。
推门进去后，发现夜无痕正坐在院中抚琴。看着她认真的样子，柳随风没有打扰，安静的坐在了她的身边。认真听着那动听的琴声，柳随风缓缓的闭上了眼睛。在动听的琴音回荡在耳边一会儿之后，柔柔的细雨从天而降。雨、虽然落下，但是琴音却没有停。伴着打湿衣衫的小雨，琴音仿佛更加动听了。但是在这动听的琴音中，柳随风却赶到了一丝的惆怅。不知琴音响了多久、也不知雨下了多久，当雨停、音消的时候，柳随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你……要走？”柳随风有些惆怅的问道。
“嗯！要走。”夜无痕的声音温柔，但是却坚定非常。
“我想让你和我去弃天秘藏，我在那里会住一段时间。巩固现有的境界，体悟自然，直到完全掌握现在的力量。”平静的声音中有着浓浓的期待，期待佳人相伴。
“我不能去，因为我和你的路不同。我要解除我的……她的执念。只有她的执念解除了，我才能开始真正属于自己在这里的人生。”拒绝的话，里面却含着不忍和无奈。听在柳随风的耳里，不觉伤感，因为佳人不是想离别、而是不得不离别。
“需要帮忙吗？”一个询问，代表想要放弃自己的计划，为的就是能陪伴佳人身边。虽然有负恩师所托，但是却由衷不想分别。
“你我都不是孑然一身的人。我……她身上背负了很多。关于她的事，我想自己解决。解决之后……”拒绝，不是因为无情，而是因为这是对两人最好的选择。两世为人，早已经不是为情可以抛却一切的年少轻狂。拒绝，有时候是更深的情、更浓的意。
虽然两人没有看对方的脸，但是柳随风和夜无痕却在这短短的对话中，两人已经表明了心意。江湖无奈、无奈江湖，虽然两人会分开，但是心中却已经有了彼此。
“再给我弹一曲吧！你弹的很好听。”微微一笑，对佳人提出了一个请求。
“哈！是她弹的好听才对！前世的我，连五音都不全。”佳人尴尬一笑，没有邀功。
雨后初晴的院落中，动人的琴音再次响起。一对儿即将离别的交心人，静静的享受着单独相处的时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