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原县的七星坡,传闻是一个鬼怪经常出没的地方,常年无人问津,人迹罕至。但其实,这只是风扬编排出来的烂借口罢了,目的嘛,自然是为了摆脱那些慕名前来提亲的人。为达到恐怖的效果,他还在路边的草丛里扔了一些白骨。
他将住处掩盖的很好,而且又施了法术,所以常人是不会发现这里的。即便是有仇家找上门来,那也只是自不量力,死路一条。
药庐里,充斥着的浓郁的中药味。楚沛在院内晾晒着中药,他动作迟缓的拨弄着箩筐里的药材,还时不时的看向自己的师傅,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旁的楚毅实在是看不下下去了。
“楚沛,你不好好晾晒中药,总是盯着师傅干嘛?”楚毅在楚沛的脑袋上重重的拍了一下。
“哎呦,你真是的。我是不是你亲弟弟啊!你下手怎么这么重?”楚沛龇牙咧嘴的埋怨着自己的兄长。
楚毅并未内疚之意,继续说道“这么老半天了,你才只晒了这一点点的中药。要是发现还有受潮的中药,看师傅不打的你屁股开花。”
“兄长,你说师傅是不是和谁坠入爱河了?”
“你真是多管闲事,心思不放在正事上。就算师傅和谁坠入了爱河,我们做徒弟的也不能说什么。好好做自己的事情吧,你怎么这么三八呢!”楚毅狠狠的拧着楚沛的耳朵,“你再多嘴多舌,我就告诉师傅,上次蝎子精差点溜走的真正原因。”
楚沛听罢,忙正色道“别别别,我们既是师兄弟也是亲兄弟,你就帮我兜着点吧!再说了,这长水姐姐对师傅的心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也只是觉得只有出众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师傅这样优秀的男子。再说了,长水姐姐的阴风爪多厉害啊!以后可以让她教教咱俩。”
楚毅听完皱了皱眉头,显然对弟弟的一番话有些反感“弟弟,我跟你讲,这长水对师傅的心意,众人皆知。可是这千百年来,师傅若是对她动心,早就和她在一起了,万万不会等到现在,所以长水是不可能是成为我们的师娘的,师傅待她,也不过是朋友间的友谊。他们二人之间的事情,我们这些做晚辈的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以后见到长水,言辞还是注意一比较好。别忘了,我们的言行举止也代表着师傅。“
“是,听罢兄长的一番话才知道,的确是自己莽撞了。”
“好了。没什么的,你只要知道,于你我而言,长水始终是外人,师傅才是自己人就够了。好好做事吧!”
便罢,两人便继续在药材堆里埋头苦干。
风扬是一个很会享受的人,他在院中种了变出了两棵树,又在两棵树之间扯了一张吊床,自己则躺在吊床上懒洋洋的沐浴着清晨的阳光。他点了一支香,此香名为凝梦香,只要怀揣着一颗真挚的心便可在梦中梦到自己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
一阵白烟由香的顶端缓缓生出,像是一条白色的绢帛在空中萦绕。香味,丝丝入鼻,风扬很快便沉浸在了梦中。
“这是哪里,怎么周围都是树林。珞云呢?“风扬心生狐疑,“李淳风说过的,这凝梦香可凝结人的执念之后幻化入梦中。怎么都不见珞云呢?莫非这老小子在骗我,也不太可能啊,他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啊!糟了,他只告诉我进入梦境的方法,并未告诉我如何从梦境中出来。“他看了看四周,忽然听到一些细微的流水声和铃铛声,莫非此处还有别人?于是便寻声前去查看了一番。
眼前情景舒朗。远处天边的树林,渺小似田间的芥菜。岸边的芦苇飘飘荡荡。
这个地方的景致好熟悉啊······是莫愁湖。哦,对。李淳风曾经说过,凝梦香会根据人脑海中已有的记忆加以幻化,想来珞云应该就在这附近了。
“风大哥。“
身后传来一名女子的声音,风扬应声回头,真的是她···珞云。她的怀中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狗,小狗的脖颈上方有一个用红绸带系着的铃铛。出神之时,珞云已款款走至自己的身边。
“珞云。”风扬轻声呢喃,又惊又喜的看着珞云。此香果真有效。
珞云见他呆头呆脑的样子,掩面轻笑“你发什么呆啊!”
风扬的嘴角微微抽搐了几下,这才说道“没什么,没什么。”
珞云将怀中的小白狗放了下来,让它自己去草丛里玩耍了。
“珞云,这只狗,你从哪里得来的?”
“你忘了吗?这是李淳风送我的啊!”
珞云的话,让风扬着实吃了一惊,“李淳风送你的?”
“你今天是怎么了?怎么说起话来怪怪的。”珞云拉起风扬的手往岸边走去,风扬愣了一下,不明白为何自己和珞云的关系变得如此亲密,后来他渐渐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李淳风,单是凭借着潜意识里的一些想法,就能将梦境勾勒如此逼真。李淳风制成的凝梦香就有如此之功效,难怪义父会选择他当自己的随从,虽然有时疯癫了一些,但是大部分情况下他还是很管用。风扬顺势搂着了珞云的纤腰。
“方才你说要去给我摘果子的,听说这里的柰子特别好吃,又红又圆,酸酸甜甜的。“
风扬知道李淳风对莫愁湖附近的柰子念念不忘,微微一笑道“不用问,又是李淳风告诉你的吧!这个老小子对吃一向很在行。”
“那果子呢?你怎么空着手就回来了?”
“果子不好,味道怪怪的。不如,我抓只山鸡给你吃?”
“好。”珞云说道。
这时,忽然蔓延起一股大雾,趋势渐大。等到风扬再回过头时,珞云已经不见了,周遭的一切已经消失,眼前是白茫茫的一切。
风扬呼喊珞云的名字,从梦中怅然醒来。眼前有一个模糊的影子遮挡了自己的视线。
“长水······”风扬呢喃道,她的到来让风扬颇有些意外。想来自己方才的梦话,她已听到,只是不动声色罢了。
“你醒了?梦见谁了?一脸的意犹未尽。”长水故作轻松的问道,实则内心早已波涛起伏,何等女子竟能得他的青睐,而且还能萦绕于梦中。
“没什么,只是一个故人。”风扬优雅的从吊床上起身,对着长水打了一个响指,“我要去县里一趟,要去的话就一起吧。”风扬淡淡道。
“这是什么香?味道很好闻,与你相识多年,从未见过你点此香。”
“甘松香而已,不想身上的药材味道太重。”风扬说罢,便施法将香和香灰收入袖中,“咱们这就下山吧!镇原县的烤猪肉味道不错,我带你去吃。”
“依你便是。“长水说道。
风扬走后,长水在此细致查看了许久。虽然自己并不知道那香究竟是什么香,又有什么样的功效和作用。但是她察觉到了一丝法术的痕迹,很淡,但是足以被自己察觉。这痕迹有些熟悉,似乎与李淳风有关。长水眼睛微眯了一下,旋即狡黠一笑,有些阴狠道“若是想知道答案,也不难啊,我去问那个疯老头不就行了嘛!我一定要知道,这个珞云究竟是何人。”她握紧了自己的拳头,骨节咯咯作响。
近来,雨日较多。护城河边的细柳上氤氲着一层雾气,细雨打湿了一座石桥。
楚沛,风扬,长水,楚毅一溜走着。楚沛为风扬打伞,楚毅则为长水打伞。四人并排走着,气氛安静异常,场面似乎有些尴尬。一路走来,有时风扬和长水无意中对视了一眼,两人也只是笑了笑,似乎没有什么话想说,两个人都各怀心事。他在思念她,她在想他思念的人究竟是谁?千百年来,当真没那个女子能让他真正放在心上。那个珞云究竟是什么样的奇女子,才色双绝吗?他是男人,自然喜爱美女,又酷爱琴棋书画,难不成他真的遇到了一个红颜知己?长水有些费解。
突然楚沛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风扬,风扬知晓他的意思。良久,他慵懒的扫了一眼四周,有些不情愿的开口道“今天怎么这样的冷清?“
话一开口,便问住了其余三人。是啊,晚上的护城河边最是热闹,今日怎么是这般光景,没有丝毫的烟火气。
“我想起来了,今日是寒食节。凡间规定是不能够生火的。”楚毅解释道。
风扬看了一眼长水的表情,发现并无任何变化,便提议道“要不我买一些猪肉,咱们回去烤着吃?”
“不必了。我也只是来看看你,还是下次吧!我还有事物在身,不便久留。你们慢慢转吧!我就告辞了。”长水深情的看了风扬一眼,她虽舍不得他,可是弄清楚情敌的身份更为重要。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战场如此,情场也是一样。
“你来了才不过几个时辰,若是让其他教友知道了,岂不是会说,我风扬怠慢了你?”
“怎么会?谁敢说风左使的坏话。”长水说道,她心中早已有了盘算。
“那我送你出城。”风扬继续保持着自己一贯谦谦君子的做派。他也不想她和自己因为珞云而生分许多。
“不必了。我自己走就可以,反正我独来独往惯了。”长水拒绝了风扬的提议,因为她不想风扬知道自己真实的去向。
风扬是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在心中暗想,也许长水已经知道自己已经心有所属了,这样也好,省的见面以后尴尬,她也能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不过,事情却向相反的方向发展了。
“那好,你一路小心。”风扬说道。
风扬林立雨中,在薄雾细雨中目送着佳人渐行渐远的身影,顿觉心中畅快无比。
长水从镇原县出来之后,便去了李淳风的住处,雨还在下,眼下,声势渐大,长水继续赶路,丝毫不顾时缓时急的雨水的打击。雨水顺着她的头发潺潺流下,这样看她,比以往多了一些的女人味。等她赶到时,雨已经停了,天上出现了一道绚丽的彩虹。身上的衣服有些发潮,还好,并未完全湿透,暂且将就一下吧!
刚走到府前,就听到里面传来叮咣作响的声音和一阵喧哗声。莫非有人来此寻仇?长水掏出剑匣中的寒冰剑握于掌中,刚冲进府中,就看到了哭笑不得的一面。原来李淳风正在和弟子们捉蟋蟀。一伙人从东边跑到西边,又从西边跑到了东边,众人忙做一团,没人注意到长水的存在。
“哎呀!你们几个慢点!我这可是上等的宁津蟋蟀。”
长水在一群人中终于看到了李淳风,此时的他灰头土脸的,更让人称绝的是他的长冠上还耷拉着一棵草,那草还很新鲜,上面还有一些泥巴。
“你们起来啊!不用你们了,整天笨手笨脚的,连个蟋蟀都捉不到。”李淳风气的用拂尘在一个弟子的脑袋上打了一下。
此时,有人看到长水来了,忙跑到她面前恭敬道“属下见过右使。”
“你们家老爷子捉了多久了,还没捉到他的蟋蟀。”
“回禀右使,都半个多时辰了,也没捉到那蟋蟀。”
“行,我知道了。不用通传了。”长水说罢,缓步走至李淳风的面前,还未开口,便听到李淳风由喜转悲的神情和语调,“我的蟋蟀,我看到了。啊不要!”李淳风看着蟋蟀的尸体,捶胸顿足道“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李淳风一抬头方才看清眼是何人,“属下见过右使。”
长水微蹙了一下眉毛,看着他脏兮兮的样子说道”你去换身衣服吧!快一点,我实在受不了你身上这股子新鲜泥土的味道。“
“属下遵命。”李淳风毕恭毕敬道。
“这李淳风的身体里是不是住着两个人啊?一会疯疯癫癫的,一会又如此正常?”长水眯了下眼睛,有些狐疑道。
等候李淳风梳洗的工夫,长水在厅内欣赏着李淳风挂在墙上的字画,全部出自风扬之手,有一副画的是浔阳江头的夜景,看样子应该是上元节。长水忍不住嘴角上扬,只可惜,自己不懂得琴棋书画。还有一幅画,画的是一个小人,准确的说应该是一个女娃娃。长水看着看着便生起气来,自己与他相识多年,他从未为自己画过画。算了,不看也罢。复又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什么味道?竟如此清香。”长水喃喃自语道,“也不是这茶水的味道啊?”长水起身四处寻找着。
原来,院中的天目木兰开的正盛,一朵朵,一簇簇,形似女人的玉手“娥娥红粉妆,纤纤出素手”记得,这是风扬最爱的花,他曾说过,以后一定会亲手将木兰发簪戴在心爱之人的发间,是她吗?会是我吗?想起昨日,他唤她名字时的温声细语,心里隐隐作痛。李淳风连连叫她还几声,她这才回过神来。
“敢问右使这次前来,所为何事?”李淳风梳洗便罢,坐在红木椅子上,右手持一柄玉拂尘,身后的桌案上供奉着老子的画像,他披散着长发静处其间,又恢复了往日的仙风道骨。
“昨日,我去了风扬那里,我发现他用过的香料上,有你法术的痕迹。我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察觉出来,但是我却感觉出来了。莫不是,你胆大包天,企图对少主做什么不不轨之事吗?”长水故意将事情说的很严重,这李淳风向来胆小如鼠,他没胆量对自己撒谎。
李淳风是事情的见证人之一,这当中的来龙去脉他也一清二楚。“右使,属下冤枉啊!前些日子,少主来找属下讨要凝梦香,因为他心爱的女子已经死于非命,他只想在梦中与那女子相会,就拜托属下给他一些。可是,若想这凝梦香发挥最大的功效,必然需要法力相助,所以属下这才······”李淳风抱着长水的大腿,声泪俱下道。
“李淳风,你放开我。让人看到,像什么话?”长水被李淳风这阵仗吓到了。
“右使,属下忠心耿耿,极力辅佐天尊,追随少主,属下绝无二心啊!”李淳风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
长水是女子,又素来干净。见此状忙将李淳风一把推开。“好了,本尊信你别是。你别哭了。”长水算了怕了他了。
“谢右使。”李淳风一边用宽大的衣袖擦拭眼角的泪水,一边偷偷的观察长水的表情,发现她眉毛略微舒展,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便知自己的话让她打消了顾虑。
“方才一事,是我误会你了。你放心,你的宁津蟋蟀我会赔给你的。过些时日我会差人送到你府上的。“长水轻拍李淳风的肩膀,以示宽慰。
“有劳右使了。”
“好了,我也该走了。不必送了。”
“恭送右使。”李淳风说道。
长水刚走,李淳风的徒弟江继舆便从內厅里走了出来,“师傅,您看,需要禀报少主吗?”
李淳风忖度了一下,摇头道“不可,我方才的一番话也只是缓兵之计罢了。她已经知道珞云这个名字了,照长水的那个性子,若是知道珞云并没有死一定会痛下杀手。她尚且不知道珞云的真实身份,若是被她知晓,后果不堪设想。眼下,当以成就天尊的霸业为首要任务。“
“那照师傅的意思是,珞云公主她?”
“我想她应该就是少主的千年情劫了,只是她身为天族的公主,若想下手绝非易事。贸然下手,少主定会起疑,想来还是借刀杀人比较稳妥,这件事不急于一时,还是从长再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