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之外，水九阴问龟将教主：“教主觉得那位黑石王的话如何，其中真有大道吗，还是如石风所说，是梦中呓语？”
龟将教主呵呵笑道：“待我与你讲道讲道。自鸿蒙开辟，气分清浊，阴阳生克，演化万物，遂有此大千世界。世界者本非世界，实乃气也，可谓气真而世界假矣。比如水长老自以为是水长老，其实却是真武门下蛇将，蛇将为真，水长老为假。水长老之所以为水长老，经历的一切恩怨情仇，不亦为假乎？”
水九阴知道龟将教主话里有话，意在劝说他放下与石风的过节。“这头自以为是的老乌龟，又在卖弄学问，充当我老师了。”水九阴心中不耐烦地想道。
当然这话他不会说出来，装作继续请教的样子，道：“他说宝甲也是假的，只有法诀是真的，又是什么意思？”
水九阴点出宝甲，其实是暗中驳斥龟将教主：“如果你说得没错，一切都是假的，我不能找石风报仇，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寻找宝甲？”
龟将教主本来就是借题发挥，并非完全认同黑石王的话。他听出水九阴言外之意，一时语塞，然后说道：“宝甲当然不会有假。黑石王能活两万多年，和他的阳煞主子没关系，靠的就是真武御漆甲和刻在甲上的真武龟息诀。”
“但真武御漆甲也不是气啊，那不还是假的吗？”水九阴假装迷惑，抓住龟将教主的逻辑漏洞不放。
龟将教主没法接话了。他要是回答说宝甲不假，那就是打自己脸，驳斥他刚刚说的道理。但他要是硬着头皮承认宝甲也是假的，就没法以此劝说水九阴不报仇了。
“不是气就不是气，假的就假的吧。”龟将教主暗道，“无非以后换个理由劝说他，或者等他恢复蛇将真身，自然放弃以前的仇怨。”
“不错，真武御漆甲也是阴阳演化的产物，某种意义上算是假的。”龟将教主字斟句酌地说道。
水九阴脸上已经浮现胜利的笑容。
龟将教主忽然灵机一动，继续说道：“但真武龟息诀却是真的。真武龟息诀包含深刻的道理，而道理从属于道，气便是由道演化而来。所以比起真武御漆甲，真武龟息诀是更真的。我们追寻真武御漆甲，其实更是为了甲上的真武龟息诀，绝对是求真，不是求假。”
龟将教主将自己的话圆了回来，寻找真武御漆甲是求真，而水九阴不忘和石风的过节依然是求假。
他满意地呵呵大笑。
水九阴心中怒道：“扯你的龟蛋。我和石风的过节还是气呢，怒气和怨气，同样真得很。”
他们这一番对话暗藏机锋，石风听在耳中，心有所思。他虽然驳斥黑石王的话为妖言鬼话，但他并不认为这个世界一定不是假的。须知他本来是个穿越者，神秘难解的穿越过程，经历两个迥然不同的世界，不可能不对他的意识产生影响。
虽然醒着的时候忙于追求在异界成功，有时他在梦中会想：“也许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的，也许地球上的我并没有病死，这只是我的一个梦而已。”而梦醒后他会苦笑：“然而那是梦中的想法。如果是对的，梦岂不比现实更真实了？”
有闲暇的时候石风读一读《锦屏魅》之类的小说，甚至会生出更荒谬的想法：“说不定我也是一本小说中的人物，正被人阅读呢。”
当然，这些想法石风只是偶然冒出，他完全无法解决隐藏其后的根本问题，只能抛在脑后。这时候石风再度想起这些想法，他决定向别人请教。
他又回到了守护神殿中，面对那个面孔熟悉的家伙，感觉到几分荒谬，然后说道：“守护神既然能入侵这个世界的底层，调用所谓的系统参数，那么肯定知道，这个世界是真的还是假的喽。这个世界是不是只是个程序？”
穿校服的石风反问道：“什么叫程序？我在学校计算机课上编的那些玩意儿吗？”
石风以前上学确实编过程序，但穿校服的石风怎么能称是他编的？
“你怎么能说我呢？是我，不是你，你应该说你，就是我，算了不说了。”石风不想纠结于人称，说道，“比我编的小程序强，但也是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编出来的。”
“所以你是在问，这个世界有没有创造者？”穿校服的石风说道。
“不错。”
“这是一个很大很难，又很有意思的问题。世界有没有开端，有开端需不需要外界推动，世界的本质是唯心还是唯物，这些一直都是人类历史上争论不休的话题，也是哲学这门学科的重大主题。”穿校服的石风化身哲学家，侃侃而谈，“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哲学并不负责给你们传授答案，恰恰相反，哲学只负责向你们提出问题。当你们学过哲学后，脑中有了问题，不得不开始思考，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石风听了差点吐血：“我脑子里已经有了问题，才来问你的好不好？”
“不要谈什么哲学了。这个世界是有系统参数的，然而只有程序才有这玩意儿，对不对？”他说道。
穿校服的石风又反问：“地球是不是一个生物系统呢？地球这个系统有没有参数，比如质量，半径？地球是不是程序？注意，我没说它是，也没说它不是。”
临到末了，他还抖了个机灵，生怕石风得出任何答案似的。石风听得再次差点出血。
“好吧。我不管这个世界是不是程序了。”石风想起来了，这不是他关心的首要问题，“你只要告诉我，这个世界是不是真的？”
穿校服的石风微笑道：“你先告诉我，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石风语塞，他又被穿校服的家伙刁难住了。
“这还用说嘛！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石风叫道。
“那你倒是说啊，什么就是真的，什么就是假的？”穿校服的石风回答。
守护神看来是个妖精，传说中的杠精啊。石风忍了忍，决定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比如做梦，梦见的东西是假的，清醒的时候见到的则是真的。”他举了一个例子。
“为什么做梦梦见的就是假的，清醒的时候见到的就是真的呢？”
石风已经想好了思路，继续说道：“比如我做梦得到万两黄金，这万两黄金就是假的，因为醒来后万两黄金就不见了，并不是真的有。”
“不见了就是假的吗？你现在也见不到山的那一面，那一面比起这一面就是假的了？”
石风发现这个疑问很犀利，他一时难以回答。就在这时，仿佛响应这个问题似的，山坡的那一面突然传来轰鸣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