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完年，日子渐渐暖和了许多。曹老夫人丢掉手中的暖炉，又念叨着，想家了，想看看家里的迎春花开了没有。
可曹悠却是充耳不闻，照常出门照常回家，母子两个的冷战也就这样开始了。
这天，我照例与曹悠出诊，临走时，吴先生把我拉到僻静的角落，说道：“姣儿，小心点曹悠。”
我奇怪的看着他，有点不明所以。这段时间，吴麟梓对曹悠总是很防备，时不时地就会对我说一些奇怪的话，我只当做是他在深山中，憋屈的时间太长，不作他想。
穿过光秃秃的树干，再往前走就进城了，可曹悠却往相反的方向走去。他找到一处亭子，掀开衣袍，坐了下来。
“母亲说，金陵城太动荡，希望我能跟着她回家。”
我低垂着眉眼，半响回道：“我知道。”
“除了我知道，我明白，你还会不会说些其他的什么？”曹悠从凳子上弹起，带着一股怒意，“仇姣儿，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
我知道，但我却不能接受。我不爱曹悠，但他却在我最危难的时候，救了我们，让我直接拒绝自己的恩人，这太残忍；可是，长痛不如短痛！
“您对我们仇家的大恩大德，傲天一辈子都不会忘，您就要回姑苏城了，傲天祝您一路顺风！”
“别再跟我说傲天，你就是仇姣儿，我一直都知道，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爱着那个负心汉！就是那个让你躲在二楼不敢出来的男人！”
心，再次被撕裂开。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回想起，那天的一幕幕。温柔的杨荃细心呵护着自己的娇妻。我咬着牙吞着血，梗着脖子回道：“绝对不会！”
“那你就跟我一起离开。”曹悠语气放缓，轻执起我的手，“我们找个地方，平稳过一辈子！再也不回金陵城。”
我吸着鼻子，对他勾勒的幸福向往的不得了，可是不行，我不是仇姣儿，我不能为自己而活。
反握住他温暖的手，我带着他爬上一座座高峰，直到能俯视着遥远的金陵城，才说道：“你知道吗？我很喜欢站在山顶，看那个曾经金光闪闪的地方。好像伸出手，我就能握紧金陵城。我还是要回去的，我要夺回曾经的一切，不为自己，只为仇家世代忠良的名声。”
山间的云在身侧飘飘荡荡，好似置身于仙境，曹悠自我的身后紧紧环抱着我，心疼道：“怎样都好，我只希望你不要离开我。”
我沉默着，因为我知道，自己永远都不能给曹悠一个满意的答案。
得不到答案的曹悠，有些急躁，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妥协道：“你看，现在的金陵城遍地都是金兵，原先宋朝的子民都逃得逃，亡得亡，你回去又能做些什么？倒不如跟我回家，在一个新的地方，我们从长计议！”
他说的没错，我现在虽是男儿打扮，但我敢打包票，若是杨荃出现在我跟前，他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我，在这里，有太多熟人，金兵的爪牙又太多，想要复国，凭我一己之力，又怎么能做到？不复国，又怎么洗去仇府冤屈？
“好，我跟你一起回姑苏城，听说那里的点心特别好吃。”
在利益权衡面前，我寻得一个最保险的地方，那就是回到杨荃的家乡。那里远离金陵，远离是非，在一个新的环境，新的人群中，有利于我们仇家东方再起。
只是……我悲观地望向曹悠，他的爱，我怕是回应不了了。只是这样想想，难受的就想要哭泣，可我能给他什么？爱情，我已经全部给了杨荃，只留下一个千疮百孔的我。前方的路会怎么样，谁知道呢？唯一可以肯定的是，我不会像曹悠那般处处救人！鲜血淋淋的我配不上他！
“在想什么呢？哎，眼眶怎么红了！”曹悠摆正我的身体，细心地为我擦去眼角的泪珠，我很惊讶，以为自己在杨府门前受辱后，自己就不会再哭泣了，可在曹悠的眼眸中，我终究还是哭了出来，好像在他那里，我还是那个被千宠万爱的仇家千金，只要我愿意回头，他会一直陪在我的身边，不离不弃。
可是，他难道就不会像杨荃那般弃我于不顾吗？我已经赌不起了！
六月的姑苏城飘洒着绵绵的细雨，称得天地间愈发精致如洗。我撑着一把粉色的油纸伞，与曹悠相伴与船中。岸边，传来少女一阵又一阵的尖叫，我取笑他：“没想到你那么受欢迎呢！”
他眨眨眼睛，“你才知道啊！不过那岸边尖叫的女孩可不是冲我。”
我疑惑的望向他，又从他的眼中寻到了答案：“你是说，我？”
曹悠将我指着鼻子的手放下来，好笑的说道：“当然啦，温润如玉的少年谁都爱，你再看看我，年轻不再啊！”
我噗嗤一声笑出声，娇嗔道：“你呀，简直就是个活宝！”
到达下一个渡口时，曹悠让船家上岸，自己神神秘秘地划起浆：“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那是姑苏城最有名的荷花池，还未靠近，只闻一阵淡淡的清香，远远望去，天连着荷叶，荷叶也连着天，像是一片绿色的海洋，粉嫩的莲花点缀在荷叶中，像是风雨中摇曳的小船，美丽绚烂！
划船细看，那雨后的露珠还在荷叶上晃动，一阵小风吹来，荷叶上的露珠像是断了显得珍珠往下掉，晶莹纯粹！
“喜欢这里吗？”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荷叶，不假思索的点头。
“那如果我在这里祈求你嫁给我，你愿意吗？”
刚想点头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我望着曹悠，眼神里带着惶恐。
“这一次，你的逃避已经没有用了，仇姣儿，我爱你，我希望你能把你今后的人生放心的交给我。”
刚刚还很空旷的环境，瞬间狭小了不少，我思考着措辞。
“你只要告诉我答案，我不想听你那么多的解释，那么多的身不由己！”
前段时间，我还在感激，曹悠不会将这份感情捅破，可现在，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你很好，但是对不起！”
他苦笑着垂下头，仿佛早已预料到了那般，“告诉我为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