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石在山谷中走了很久,灰白的头发在寒风中变得凌乱。经过三天四夜的长途跋涉,往生崖已经不远了,连日来压在心头的忧愁减轻了一些。
当他终于告别了茫茫雪原,双脚踏上往生崖和妖界忘忧山谷标志性分界线----古奇戈壁的时候,那石再一次强烈的感受到了沙漠肆虐时的咆哮和狂放------生命在此,变的无比渺小和脆弱:
所有人的魂灵将在这里消失,辉煌一时的诸侯将相消亡于此,得以进入轮回之道;寻常百姓也是魂归此处,得以奔赴来生,无论是谁在千年岁月的无奈和迷茫中,有着怎样的建树,一切终将归于尘土。
如今,那石伫立在往生崖的制高点苍生天际顶上,遥望沙漠边缘的往生崖的中让灵魂得以进入轮回之道的入口-----天葬台。
天际苍寥,阳光照耀着那石伤痕累累的心灵.
那石艰难的攀爬在往生崖的通向谷底的古藤上,心里是轻松的,他告诉自己别的什么都不重要,他只需要找到的往生崖的天祭师,找到白石的游魂,和她一起进入六道轮回就可以,无论什么代价他都可以承受。
时间一点点的流逝,那石一点点的接近了往生崖的天葬台。
此时的那石已经变成了彻彻底底的血人,遍体鳞伤,呼吸微弱,走路摇摇晃晃,黝黑的肌肤上布满了青青紫紫或粗或细的淤痕和伤口,嘴角边一丝血迹,左手更是异常的扭曲,修长的手上一道深痕,皮裂开了,可以看到里面粉红的肉色。脸庞上一处鲜红格外明显,鲜血从那里留下,触目惊心!一直蜿蜒入锁骨深处。
他咧着嘴对前来迎接自己的天祭师说:“法师,劳烦您给我包袱里的这只猫喂一口水,小辈不胜感激。”接着就轰然倒地。
无量师尊看了看他,转过身来,对身后的弟子不平法师缓缓的说道:“都是冤孽呀,世事如棋局局新,怎么情天恨海里的苦主都这么执着呢?”
不平法师:
“老师,你不要感慨了,你这道理,等到救活这位再说行么。
“您看看,您要再是感慨一二,这石妖就要不行了。要救您就快点,不救您就把他这里扔下去。,我先给这包袱里的猫喂点水,您慢慢想。”
说着,不平法师打开包袱,用双手捧起奄奄一息的白猫儿走了。
无量师尊沉思片刻,轻轻的携了那石走进磨坊,将他泡在浸满药水的缸里,不紧不慢的围着水缸转起圈来。他一边走,一边双手合十,嘴里念起“浮生苦乐咒”。
经文一经诵出,空气中无数的水滴就聚拢在水缸的四周,每一颗水都在急速的旋转,慢慢的膨胀,渐渐幻化成一片树叶的形状,一片片的树叶萧萧而下,依次进入了那石的身体,约莫一个时辰左右,无量法师的额头上有了细密的汗珠,那石醒了。
“石妖,贫僧知道你前来所为何事,你是为了那六道之外,十殿阎罗生死簿没有登记,草原石人典籍中也没有讯息的游魂白石而来,是么?”
“法师英明,洞晓万物,小辈不才,还望法师成全!无论要小辈做什么,小辈义不容辞。”
那石斩钉截铁的说道,一双眸子里闪着希望和喜悦还有期盼的光芒。
“超度游魂不难,贫僧可以答应你,但是,我只送白石进入轮回之道。你们人妖殊途,不能再有因缘际会。你这石妖,心中杀孽太重,又在情天恨海里入了情障,念你一心行善,从未伤人,你要皈依贫僧门下,潜心修行。”
“只是超度亡魂,需要献祭你的肉身,你需得放弃三百年的修行,贫僧会差弟子不平用五花石给你做个石胎保存你的三魂七魄,不妨事的!明日子时,即刻开始做法,不可耽误,你且好好休息,贫僧先行一步。”
无量法师挥挥衣袖,擦擦汗,也不等那石做出回答,便出了磨坊,留下口瞪目呆的那石泡在缸里。
磨坊的水汽消散了,整个屋子陷入了黑暗当中。那石一方面为白石能够得以超度再入轮回而感到高兴,另一方面也为自己余生只能在此枯坐而苦痛。
突然黑暗中有一个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那石下意识的往腰里探去,他想握住那只短刀,却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
当手拂过胸膛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在李豆蔻闺房里的那个迷乱的夜晚,一股夹杂着痛苦、羞愧、仇恨的情感涌上心头。
油灯被点燃了,屋子里亮了起来。一双瞳仁炯炯有神的面庞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个人有点年纪了,但是这种岁月留在身上的痕迹只是增长了面庞的吸引力。
那石在心里惊叹,世间竟然有如此英俊的男人,他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带着摄人心魄的魅力。
那石惶恐的问道:“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待我穿上衣服,我们再详谈。”
那石有些害羞起来,他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在一个男人面前光着身体穿衣着袜,该做一个什么样的表情。
他偷偷的看看了离自己不远的挂在门背后的僧衣,偷偷的咽了一口口水。目光锁定在对面的男子身上,结果看到了一个让自己无法接受的画面,这美男子竟然也是一丝不挂半蹲在自己面前,他的身体仿佛是玉石雕成的一般,在昏暗的灯光下反着白。
“不行,你抬头看看我吗,你和我以后可是要朝夕相对的啊,我就是不平法师做给你用的石胎,我叫海儿,我是不是很好看啊?”
男子的声音慵懒而迷人,然而那石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像是五雷轰顶般呆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