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生崖的生活是单调的,春天夏天日复一日的到人间白马寺里进行早课、晚课,秋天到人世间布施救灾广种善果,冬季回到往生崖打坐修行。
那石每次从人间回来,总是会带回许多美食,自己也反复钻研糕点的做法,不食烟火的往生崖常常炊烟袅袅,香飘万里,无量师尊更是对那石的厨艺赞不绝口。
转眼间三百年过去了,悟性极佳为人憨厚的那石,深的无量法师钟爱,只是比起不平法师那千年不变的木板脸来,他的眉宇间总是有那么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
那石认为他石胎海儿融合的很好了,但是不平法师总是用他少了两根手指的左手点着他的额头,说,石妖是人,那石是妖,他们的融合需要更多的历练。每次听到这样的话,那石总是很郁闷,明明大家都是妖啊,哪里来的什么人啊。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白石的面庞就会浮现在他的梦里。那双泫然欲泣的眼睛总是氤氲在蒙蒙的水汽后面。
闲暇的时候那石会和不平法师携着猫儿到往生崖里转转,那石每每俯瞰足下,古奇戈壁的沟沟壑壑、点点滴滴宛如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千姿百态,会由衷的感叹大自然中完美的奇迹、天才的杰作,而天祭台下梦幻般的奇景,那不分四时开放永不凋谢的花卉营造出妩媚般的诗的意蕴,令人心颤,不忍涉足。
那石和不平法师喜欢沐浴在从古奇戈壁深处吹来的柔和而舒畅的风里,感受沙山的呼吸,脸上荡漾着虔诚和醉梦的光泽,仿佛觉得自己经历了风霜和沧桑以及生出老茧的心,被唤起了孩童般的童真,变的年轻了……
尘世的猥琐和虚荣得到了超脱,孤傲和忧伤的自我逐渐被扬弃。
冬日的一天早晨,无量师尊取了一个包袱,拿了一堆干粮,告诉那石:“放牧记忆森林的牧人因为失职,要去度化四十九盏转世之灯,但是牧人丢失了自己,你去找那牧人回来。你那白石虽然被我度化,却因度化时不平法师将孟婆水养的柳叶相赠于他,心里念念不忘于前世姻缘,他命里是文武状元,可随着转世之灯入了六道之后,一世世里,尽数年轻时便死去。这是异象,你去查看查看吧。这猫儿你也带着去,路上有个伴。
“好的,师傅,我这就上路,包袱我拿着,可是这干粮就不用了吧!弟子又用不着吃东西,猫要是饿了,可以自己找吃的,这些干粮我看金贵的很,就留给师傅和不平法师吧。”那石老老实实的回答。
“你还是带着走吧,师傅准备这些干粮已经好些日子了,十殿阎罗那里本来命你去年就应该动身的,师傅舍不得你,已经拖了一年了。”
不平法师不知从那里钻了出来,酸溜溜的说。
“你这孽徒,哪有这么多话,我是有事要那石办,这才耽误了那石启程。好歹师徒一场三百余年,那石走了,为师怎么也得牵挂一阵子,那石比起你来,要孝顺的多。”无量师尊气急败坏的说。
“师傅,我看你是舍不得那石做的美食吧,嘴馋你就直说。我告诉你,那石的那点手艺,我都会,就是平时懒得动手,待我有空牛刀小试,让师傅您开开眼。我看……”不平法师大声的反驳道。
那石看着面前斗嘴的一老一少,百感交集,酸楚涌上心头,他抱住无量师尊,嚎啕大哭。
那石由石胎育化,无父无母,无亲无故,自从皈依无量门下,就一心一意修行,把无量师尊和不平师傅当成了亲人,此次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聚。
次日,那石带着包袱,带着无量师尊的万千嘱咐,不平师傅的谆谆教诲,携着猫儿,并着石胎,挑着一堆干粮在晨光中上路了。无量法师和不平师傅站在往生崖的崖顶看着他们远去,心里个中滋味只有身处其中的自己才能明白了。
“不平啊,不平啊,如非你当初多事,在那白石身上刻有柳叶,让她坠入来时轮回之时,即使受了孟婆之水,也情有所系,化入转世之灯在世为人,却有着前世的种种牵挂,今天的因缘际会,离别伤痛,都因此而起,你真是害了石妖啊。
罢了罢了,一切都是六道因缘,他命里本就要离开,我们且在这里等着那石回来吧。只是不知道,他回来的时候,会不会还是现在的他。”
无量师尊凄然的说,语气中感伤浓重,面庞里透露着厚重的忧虑。
“不平,你每日要静观天相,好生看着石胎和那石,它俩身边的那只猫妖,怕是不简单啊。那石命里与她有一段因缘际会,我们旁人插手自会乱了天相,希望那石不要入了红尘,忘了初衷,自己选错了路,误入歧途。”
“弟子遵命!”不平恭敬的回答,心里的疑虑越发的深沉起来。他在内心深处回想起草原石人阿善对自己的嘱托,很想把阿善的愿望告诉无量师尊,但是想到天机不可泄露,犹豫来片刻还是保持了沉默,把准备拿出来的柳叶竹蜻蜓又收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