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我学乖了,直接让紫衣传话给秦轩说我要见他的小情人儿,秦轩倒也爽快,虽然我严重怀疑是在一番深思熟虑又经过紫衣的渲染之下得到的结果。我正大光明地坐着轿輦,摇摇晃晃,好不嚣张的样子,宫里就我和杨湘忆两个潜力股,若不抓住这机会过过皇后的瘾,以后出了宫也是件憾事。
我早打定了主意决不在深宫残喘此生。
杨湘忆的伤势并不严重,或者说看上去并不严重,尽管太医三番四次的闪躲让我不得不注意,但碍于秦轩的命令,我还是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倒是杨湘忆,坦荡得很,看见我一点都不惊讶,怨恨与嫉妒促使我平静下来,我还有什么输不起呢。
“你的身体怎么样?”
“昨天的刺客对我下了毒。”
我们干脆利落地对话,也许是因为我们都知道对方想要的是什么,就不再使欲盖弥彰那一套了。
“解药呢?秦轩拿到了吗?”身体会有损伤吗?
“你为什么要关心我,以前或是现在,我们好像从来都没有……”她的笑很平静,谈及宫里的人,皇后应该是最先出现在我脑海里的,她的狠毒、残酷让我总以为皇宫就是那么一个地方,如今看到那么平静的笑,还真是不习惯。
“你什么时候到这里的?”出乎我意料,杨湘忆竟然提了这么一个问题。
“大约六七年前吧。”
“我和秦轩是十年前来的。”杨湘忆略带嘲笑的地看着我,仿佛那些相差的时光是越不去的鸿沟。
“我竟比你们晚了三年。”我惊讶道。
“谁知道呢,到了这儿以后就感觉被作弄了一样。”杨湘忆的眼神深邃起来,“尤其是秦轩。”
听到这个名字,心跳略慢了一拍。
“秦轩,他,出什么事了吗?”
杨湘忆轻轻一笑,似料到我的问题。
“十年前,他的魂魄托生在渊国九皇子的身上,谁知道九皇子有个与将军私通的母亲,他们的事情败露后双双殉情,只留下成为九皇子的秦轩。”我总觉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又说不出是哪里。
“那秦轩……”
“是渊国皇帝的亲生子,不过那又怎么样,有一个私通殉情的母妃,从不被渊皇待见,连带着被兄弟们看不起,活得比狗更不如。”杨湘忆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仿佛对秦轩的痛楚感同身受。
十年前,秦轩托生的九皇子也就十岁的身体,怎么受得起皇宫的险恶。
“可以说,今日的一切都是秦轩自己一点一滴打下来的。”他们十年前就在一起了吗?
我有些动摇了,自从到这里之后就没有遭过什么罪,越陵、溟潜,虞将军一家都对我真心实意,甚至于为了我舍生忘死,秦轩不一样,他十年来受的苦该是要有回报的,他不欠我什么,我凭什么怪罪他灭了戚国,这不是属于我们的世界。
我慌了,“你想对我说什么。”
“过去的事就当过去了吧,整日抓住渺茫的希望太痛苦了,现在我只想请你不要拖累秦轩,他好不容易才有今天的成就……就当我求你了。”她的眼神坚决而冷酷甚至还有厌恶。我想起当日为了让秦轩有活下去的意念,拼命地提起杨湘忆,明明不喜欢,可是没有办法。
我胸口一紧,有些喘不过气来,杨湘忆果然还是原来的那个杨湘忆,三两句话就可以让人动摇。
或许动摇我的并不是她的话,而是有关于那个人的一切。
从湘思阁到婺轩殿,一个时辰的路程。心口上像是压着一块石头透不过气,一会儿却又像是针刺一样疼,两种感觉交替着出现,我只能不停地敲打心脏的位置妄图减轻些痛楚。
“小姐,你怎么样?”紫衣慌乱的声音让我清醒了些。
“没事,我一个人呆会儿,你去倒杯茶来。”
坐在木芙蓉树下,花开正艳,恍惚中想到了很久之前的秦轩,他略带傻气的笑容,心里有些苦涩,好不容易成为了我想成为的人,一下子就又打回原形了,秦轩,什么时候我们才可以两不相欠。
紫衣不说话,托着盘子默默走到我面前,她的脸憋得通红,眼角有泪。
我看向盘子中间的那支木簪,没有上漆,透着原木温厚的光泽,谈不上精致,简单的刀刻痕突显出朴素,将军府虽有简朴作风但好歹是朝中重臣,我虽不喜首饰但也见过些千金之物,我猜那该是秦轩亲手刻的,心里却只想奚落一番,“都做了皇帝,难不成就送支破木簪?”
“你不喜欢?”他的声音平淡,是我恨透了的平淡。
“不喜欢,”我恨他,怨他,拿起木簪详装把玩又丢回盘子里,“很不喜欢。”
“不喜欢就算了。”我的胸口就像一面鼓,他的每个字都落在鼓面上,发出一声闷响,越到后面用的力气就越大,可胸口上好像蒙了一层结实的水牛皮,怎么敲都敲不烂,我的心就在这来回的沉闷里蹦跳着,鼓声带来的压力不断增大,我的心被巨大的力量压迫,可我的肋骨,我的胸腔,还结实地好好地存在着,给我个痛快吧,与其在永无止境的沉闷下挣扎,不如给我一个干脆的解脱。
我猛地站起来,面对秦轩,总感觉他的眼睛还是很温柔,嘴角有略微上扬的弧度却悄悄抑制着,他的臂弯很结实但只有伏在他怀里才会发现那其实是最柔软的地方,我闭上眼使劲摇了摇头,想要把之前的那个“他”从脑海里赶出去。
“你怎么会这样?”
他不说话。
“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还是不说话。
“我恨你。”
他的眼角动了动。
“我好像还喜欢你。”
他像是开口说话,我却听不到,我们之间上演着一出默剧,我们在最远的舞台上演着同一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