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的夏天闷热得很,屋里坐着脸都流汗,什么事情也做不下去,我索性就买了火车票,从省城跑到小兴安岭腹地带岭避暑。
带岭是个林区小镇,这里有原始森林,空气清新凉爽。
于凉风习习的空气里,人就一下有了精神气儿,仿佛挣脱了死亡的枷锁,内心一下对生活有了热望。
我住在离火车站不远的私人旅馆,老板娘早年是林业局楞场的检尺员,现在退休了。
我在外面小馆吃完饭后,回来没事儿,就坐在旅馆登记台前面的一张破旧的沙发上,和老板娘聊天。老板娘喜欢和我讲她当检尺员时的故事,说当年有很多木材商,经常偷着往她手里塞钱,那可都是一沓沓的钱啊!
我问,你都收下了?
她说,哪敢啊!那时年轻,要赶上现在就敢搂了。
说完,老板娘嘎嘎笑。
我问老板娘,此处有什么好景点?
老板娘说,去大青山呀,那山顶的石头可壮观了。
老板娘手指着旅馆门前停着的一排出租车,告诉我,那些车都是在这等活的,你自己去和他们谈价,去大青山来回最多二百元。
我走出旅馆,到那排出租车前,我选择了一个女司机(有安全感)谈价。
女司机告诉我,去大青山来回一百八十元。
我说,好,给你二百。
女司机打开车门,我上了车。
车奔大青山方向驶去。女司机说,大哥,你挺男人的,不还价,倒提价了,就佩服你这样的男人,不磨叽。
我说,区区二十元价差,有啥磨叽的,出门来玩图个顺利,你把车开好就行了。
女司机说,大哥,你放心吧!
车出了收费站,开始进入林区,一片一片很浓的绿荫从车前覆盖过来。这时,我才侧脸仔细端详下女司机,女司机苹果形脸,眼睛很大,是看着招人喜欢的那种女人。
车进入一条坡度很高的沙石路后,开始左拐右拐起来。
女司机告诉我,开始上山了。
这是一条盘山而绕的路。山路十八弯,这条路三十二个弯也有了。左拐右拐车也开始颠簸,我看一眼车窗外路旁深不见底的山涧后,内心就有些惶恐起来。
女司机车技娴熟,谈笑自如,为了减缓我的紧张情绪,她边开车边给我讲大青山的传说。
女司机说,相传,大青山顶峰有个不见底的大湖,湖里生长着一条倒鳞巨型大鱼,长年被一条铁链锁着。但倒鳞巨鱼也能兴风作浪,任何生灵都不能涉湖半步。无论什么动物接近湖边,它便浑身抖动,搅得铁链声声巨响,湖水泛起巨浪,动物们立刻被吓得逃亡。据说,这条倒鳞巨鱼,原是天上的神仙,因触犯天条,被贬人间,锁在这里受罚。据老人们说,解放前只有抗联部队在大青山顶峰宿过营,所以,流传着这样的民谣:
带岭西南大青山,古老青山露云端。
抗联英雄多奇志,杀死鬼子万万千。
壮志未酬身先死,留下英名万古传。
传说讲完了,车也开到了山顶。仿佛到了云上,满山雾气缭绕,白白茫茫。山顶细雨飘飘,扑身湿脸,女司机从车里拿出一把红伞,我在伞下观石海,看远处雾浪如白龙翻滚。
巨石林立间,女司机用我的相机给我拍了很多张不同角度的照片。
其间,我见女司机接了个电话,她告诉对方她陪客人在大青山,一会儿就回去。
在山顶逗留了一会儿,我们就回车下山。
我下山没了来时的那种恐惧,开始和女司机说说笑笑。
到了山底,车突然停下,女司机说,油路不畅了。女司机打开汽车前盖开始检查,鼓捣了半天,女司机回到车里,脚踩油门,仍打不着火。
这时女司机手机又响了,她接通后,不知为什么却告诉对方说,车快进城了。
然后,她下车又打开前盖修理。这次鼓捣的时间长,过了有二十几分钟才返回车内。刚坐下她手机又响,她仍然告诉对方,车马上进城!
女司机放下手机后,我疑惑地问,你干吗总骗人家说车快进城了?
她说,必须这样说,打电话的是我丈夫,怕他惦记。
女司机边说边挂挡踩油门,车启动了。
车过了回城的收费站不远,在路边上有个拄着双拐的男人出现在我们的视野之内。
拄双拐的男人腾出一只手来,很高兴地冲我们这辆车招手。
我问女司机,那个男人是谁?
女司机回答说,是我丈夫。
我很惊讶,好像女司机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一样质问她,我不明白了,你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怎么会和拄着双拐的男人过日子呢?
女司机听后,面部很平静地说,大哥,这话你可说错了,我当初嫁给他时,人家可没拄拐呀!
我一下语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