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炎岚奇道：“师兄，修仙之人也要耕田种菜么？”
谷风笑道：“我们虽然修仙，毕竟却还不是仙人，自然也是吃五谷杂粮的了，只是比与常人吃得少而已。”
林炎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谷风点头道：“师弟随我来。”
林炎岚一脸疑惑地随他走去，此时才发现，那田园三面环山，一另一面是一处断崖，断崖之下便是一条十分宽阔的溪流远远流向山外，田间纵横交错，修葺了许多水道，交织成网。
断崖之侧简易地搭建着一个凉棚，凉棚一侧修葺了一条羊肠小路，盘旋伸向下面的溪流，另一侧则是一口水井，井口径过两丈之巨，远超寻常所见的水井数倍，林炎岚探身看去，井内水面离井口至少也有五六丈远，井水清冽，不知多深，探头望去，只觉一股清爽的凉气从井中透上了，说不尽的舒适。
“林师弟，”谷风将林炎岚引到凉棚下，道，“这就是你今后每天要做的功课了。”
林炎岚向凉棚中看去，只见棚中以石头砌了上下三层台子。其上整整齐齐地排着三排共数十个水桶，每一排水桶各分大小两种，大的直径五尺，小的直径三尺，一侧有一条铁架，其上挂着数十条长有数丈，拇指粗细的铁锁，四除此之外，便再无别物。
林炎岚看了看那些水桶，最下一排，是数十个木桶，木桶边缘甚厚，显然所用木料十分厚重，只怕每一只均不下几十斤重，装满水后，只怕还要再重上一两倍，不由地暗暗吐了吐舌头。
看到第二排时，不禁吓了一跳，这些水桶赫然竟是以石头所制，莫说用来取水，只这水桶，自己不练个一年半载，便是想拎起来也是痴人说梦。
再看第三排时，林炎岚便直接傻掉了，那是一排纯铁打制的水桶，看到此时，林炎岚干脆也便不存任何念想了，心中一个声音直道：“这活是人干的么？命该如此，由他去罢……”
林炎岚既已打定了走一时说一时的念头，心里反而不再发愁，问谷风道：“师兄，我每日便是要用这井水浇灌菜园么？”
谷风笑道：“你根基未稳，这取水浇园的事，现在是做不来的。“
林炎岚见那水井边缘平整光滑，无物可依，转头看了看那些水桶，又看了看那些纯铁打制的锁链，暗想用这些东西从五六丈的深井取水，自己非被拽下去不可。
心中纳罕，却也不敢再乱猜。
谷风伸手提起一只小号木桶，指着远处山下的溪流，道：“每日要做的，便是提着水桶，到那溪流取水，然后提回，倒在这口水井之中。“
林炎岚恍然：“我要做多久？“
“你先从最小的木桶做起，待力有所及，再换大木桶；力气再长，便换小石桶……循序而进，待你何时能双手各提一只大号铁桶在半日能取水十遭，便不用再下山取水，改从那井中取水浇园就可以了。“
接着，谷风又将二者的区别讲给林炎岚听。
“从溪中取水，如柔火熬汤，是以时日为火，淬炼筋骨，日久自成；而以铁链取水浇园，则如猛火锻剑，讲求势不稍减，气不稍断，一气呵成。待你能双手各提一只大铁桶取水之时，从井中取水原已不再为难，难的是，你要在半日之间一口气连提一百桶水上来。“
“对了，我说的是一百个大铁桶。“
虽然在看到那些水桶时，林炎岚已然绝望，但听完谷风所言，他还是止不住又绝望了一次，半张着嘴巴，呆若木鸡。
本来以这种做苦力的方式来锻炼筋骨，林炎岚也还能接受，毕竟勤四肢，健五谷这些道理，慕容赦曾经便时时教诲他。只是听完谷风一席话，他就彻底吓傻了，这可不是一般的苦力活。
谷风看了他的表情，也不见怪，继续解释道：“我们修道之人，内修真元，外修筋骨，缺一不可。比如道法，有的刚猛无铸，但若施用者体质不强，真元不厚，便不能发挥道法中的威力，或勉强发出，也不能持久；而有的道法讲求柔韧绵长，固能持久，却又不免失之刚强，让敌于可乘。“
“世间两全之法，本就难有。我等修仙寻道，更不可贪心，去奢望‘刚而能久’的境界，但强筋健骨总是必要的，小师弟你能明白么？“
林炎岚讷讷地道：“师兄，我明白的，可是……我真做得到么？”
谷风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师弟，你觉得盖师妹和弱水师妹体质如何？”
林炎岚奇道：“她们也做过这些么？“
“每一个初来的弟子，都是要做的。“
林炎岚不解道：“可是她们看上去……“
林炎岚想说她们玉女亭亭，并不见如何强壮，弱水纵然顽劣，却怎么也不像有多大力气能做得来这些活的；至于盖天娇，在林炎岚脑海里，她便是那个飘然如风的凌波仙子，说到做力气活，只怕还不如弱水。
但这些话，他却是不好说出口的，只好呆呆地看着谷风，嘿嘿一笑。
林炎岚虽不说，谷风却是心中了然，道：“小师弟，方才无论是下山取水还是以井水浇园，我都只给你半日为准，你可知是什么道理么？“
林炎岚想了想，摇头道：“不知道。“
谷风道：“天生万物，人为灵长，人体之内，也蕴藏天道。道之大器为天地，道之小器为人体，我们体内五脏，各应五行之数，阴阳之数，亦与天同，所以，凡人体内蕴藏着洪荒原始之力，莫说是这眼前这小小功课，便是开山裂开石，翻江倒海之力，只怕也是有的，只不过多数人并不自知罢了。“
林炎岚第一次听到如此说法，顿觉大为新鲜，听得津津有味。
谷风接着道：“如我等修道之人，无论正派还是旁门，修行法门途径虽各有差异，其理却是大同小异，都是以各自不同的法门，力求挖掘激发人体所藏的原始纯粹之力。不止人类，飞禽走兽莫不如此。“
“只是人为灵长，智慧远胜别类，便为主宰。然而也正因为人类之聪慧过胜，杂念太多，远不如旁类性情之纯，所以虽然窥得修行门径的多为人属，但真正到了极处，人类却又往往不如其他族类了，这也正是天道使然，有一所得，亦必有失吧。“
林炎岚听在耳中，无限神往，追问道：“鸟兽之类也能修道，也能成仙么？”
谷风叹道：“何止是能啊！道不别取，岂是人因独有？人不过是占了头脑聪明的便宜罢了。但如我刚才所说，人类心性繁杂，早已大违天地自然之法，倒是那些低等的鸟兽之类，心性纯粹，法天随地，自然生灭，其中有极少数的，机缘所得，窥得门径，便远胜人类，比如许多洪荒异种，人类纵然苦修一世，又怎能及得？”
林炎岚听到此处，忽然想起了凭虚灵台上盖天娇那不食烟火的神态，此时他才隐隐有些明白，也许，她是正在修炼一门类似于“返璞归真”，寂灭心神，能让人头脑回归空明如鸟兽一般的道法。
想到这里，林炎岚忽有所悟，重复着谷风的话道：“道不别取……这般说来，在修道一事上，人类是胜之以广而失之以精，鸟兽之属则正相反对么？”
谷风满意地点点头，道：“正是如此。鸟兽之属，长于筋骨，短于智力；人则反之。我之所以要你每天用半日时间来做这功课，便是因筋骨之力再强，终究有时而尽，剩下的半日，既是要你好好休息，也是让你用来修习行功法门的。若非内外兼修，并时而进，以区区筋骨之力，这些事又有几人能做得到？”
林炎岚此时和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谷风点点头，将手中的小木桶交给他道：“小师弟，你刚上山，起初就先每天挑十桶水吧。”
林炎岚伸出右手去接水桶，谷风微微一怔，随即笑道：“小师弟，你要拿稳了。”
说着，便松开手。
林炎岚见那木桶并不甚大，谷风拿在手中毫不费力，便也没太在意，待谷风一放手，顿觉手中一沉，那水桶竟十分沉重，暗道一声不好，再伸左手去接，已然来不及了。
非但木桶没提起，自己反而被拽倒在地。
谷风见林炎岚年纪虽小，却十分聪慧，只怕他反而沉稳不足，犯了修行大忌，所以才有意让他吃些小亏。
见他摔倒在地，才扶起他，林炎岚揉着膝盖，咧着嘴哎哎呀呀地站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