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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取池州竖义旗兵不血刃2

“老二久居乡下,怎的今日进得城来?老二重返州衙,可有事么?”一四十余岁的红衣汉子正倚红偎翠、左拥右抱,忙乎得不可开交,忽见“老二”带一群陌生人直入衙内,心中吃了一惊,却又有些不悦,双手胡乱一拔拉,推开身边的女人的娇躯,肥胖的身子站起,以手指了“老二”身后之人,沉声道:“老二,此些是何人,怎将他们带入后衙?还不快让他们离开?”

“老二”尚未搭话,却见一黄衣汉子身子跃起,向了肥猪似的汉子直掠过来。他身子飞行,口中发出大喝之声:“张崇,你这当千刀万剐的民贼,竟然连黄五爷都识不得了么?”

喝声才歇,便听“哎啊”、“哎哟”、“扑通”数声声响传将过来,见得肥胖如猪的红衣汉子身子跌倒于地。原是这红衣汉子听得黄衣汉子的如雷喝声,又见得他天神般扑将过来,早已唬得飞了三魂,失了七魄,身子抖抖地向后便退;岂知他身子才动,足下被一物事一绊,吃了一吓,口中不禁发出“哎啊”一声惊叫声,粗笨的身子摔倒于地,却似倒了半截墙头,发出“扑通”一声巨响;与此同时,地上的“物事”亦发出“哎哟”一声娇呼声——绊倒红衣汉子的原是一具女人的身子。

黄衣汉子纵至“肥猪”跟前,一把将他的身子由地上拖起,照着他的胖脸上“啪啪”便是几巴掌;又以一把利剑压于他的肥颈上,口中厉喝道:“张崇贼子,你作威作福,鱼肉百姓,草菅人命,无恶不作,没想到会有今日吧?!”

肥胖如猪的红衣汉子自是张崇了。他身子抖动,直似狂风中的颤动的枯叶,口中发出细如蚊鸣之声:“黄、黄、黄五爷,您老到池州来,怎的未吩咐张某一声,张某也好早早地迎接您老的大驾?”他定了定神,又谄笑道:“黄五爷一代大侠,若无紧要之事,料来不会在池州这偏僻的弹丸之地现侠踪的!五爷有要张某效劳之处,尽管吩咐便是了,张某无有不遵之理!”

“哼哼,张崇,算你说对了,五爷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黄五爷”冷笑道。他二目圆睁,手中剑紧贴于他的脖子上,大喝道:“张崇,五爷今日驾临池州,是专为宰你这个恶贯满盈的贼子而来的!”

“黄五爷,张某与您老井水不犯河水,又如何冒犯了您老的大驾?请您老明示!”张崇现出一副可怜巴巴之态,抖声道。

“张崇,你这丧尽天良的狗贼,自己作的孽,自己心中还不清楚么?”“黄五爷”冷笑一声,又呵喝道:“恶贼,你坏事做绝,欠下池州百姓多少血债,逼得多少人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今日,五爷要与你这恶贼算算总账了!”他心头怒起,手下一用力,张崇的肥颈上登时便现出一个口子来,血,顺着剑锋流下地来。

张崇口中发出杀猪似的哀嗥声,眼中亦“哗哗”地流出泪来。他脖子一缩,张开血盆大口,拼命叫唤道:“老二,好兄弟,快替大哥向黄五爷求情,求他老人家高抬贵手,放大哥一马,大哥受不了了!”

“老二”显见便是张成了。他听得其兄之言,以鼻“哼”了声,身子退后几步,隐于人群之中,再不与他对面。

张崇见求饶不成,心中大急,倒也豁了出去。但见他二目凶光毕露,听得他口中厉喝道:“众侍卫,愣他娘的球,还不快来救老爷之命!”众卫士听得张崇呼声甚急,口中高声呐喊着,手中兵刃碰得“叮当”乱响,身子却是慢腾腾地挪动上来。

却见一人跳将出来,阻住众官兵去路,手中烟袋挥舞,口中发出尖叫之声:“砍球屌哩!眼睛是出气用的,也不见八爷在此么?再不与老子退下,小心老子将你们的球摘了喂狗!”

“哈哈,‘烂柿子’,凭你那人模狗样与那两手三脚猫的功夫,便想装模作样地唬人么?好小子,既然你想在人前充英雄、抖威风,庞某便成全你,让你露露脸、风光一回!”笑声甫歇,便见得一彪形汉子手中执一把门扇似的大刀,威风凛凛地立身于此人面前,以手中大刀指了他,大喝道:“‘烂柿子’,你乃是名扬九州的大侠,庞某乃名不见经传之辈,便先讨教了!”口中说话,大刀一挥,对了他劈头剁将下来。“烂柿子”口中发出一声冷笑之声,身子轻轻飘动,早已逸了开来。

彪形汉子一击未中,身子冲前一步,手中大刀飞舞,又闪电般斫将过来。众兵将见得彪形汉子出手,各个奋勇向前,以手中之兵对了“烂柿子”招呼过来。这“烂柿子”倒也了得,见得众兵击来,却不畏惧,怪叫一声,施展轻功,在众兵丛中飘来逸去,手中烟袋轻出,一时之间,倒也从容不迫,应付自如;但时光一久,官兵愈聚愈众,便感有些力不从心、手足沉重,身子飘动亦渐渐慢了下来,且是数次险险地便要被兵刃招呼个正着。他心中一急,口中便“哇啦哇啦”地大叫起来。

正自危急,忽听一声呼叫声传将过来:“庞统军请住手,听张某一言!”见得一灰衣汉子直跳而出,口中大叫道:“庞统军,张崇的气,还未受够么,怎的还为其卖命?且是如此独夫民贼,值得为其卖命么?”

“庞统军”听得呼叫声,瞧了灰衣汉子一眼,疾忙收刀住手,身子跳出圈外。众官兵见得统军住手,却也各自收兵,身子退后几步。便见“庞统军”对了灰衣汉子拱了拱手,恭声道:“原来是二爷到了,下官有礼了!”他笑了笑,又道:“二爷,庞肃原是不愿对华大侠出手的,只是华大侠偏要指教弟兄们,是以庞肃便想与华大侠开个玩笑了。二爷,庞肃虽是一介武夫,却也是识得好歹的。二爷大义灭亲,庞肃着实钦佩至极!庞肃若不听二爷吩咐,岂不有些不识时务了,不分是非了?”他对了众官兵挥了挥手,大呼道:“弟兄们各自散去吧!”众人得令,“唿哨”一声,各个退出内衙去。

张崇见得众官兵散尽,不禁恼羞成怒,大骂道:“他娘的,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本刺史平日的饭都喂了狗了!”心中一急,气冲肺腑,口中便有一股血箭喷了出来。便在此时,忽听一片喧哗声由衙门外传了进来,见得一大队官兵直涌而来,将黄衣汉子等围于核心。张崇见得官兵骤至,却似溺水将毙之人猛然间见得一根稻草一般,绝望的二目中又现出一线亮光来,大口一张,狂呼道:“弟兄们,快救本刺史一救!”

“烂柿子”等人见得官兵蜂涌而至,心中大惊,各个挥动手中之兵,便欲冲杀过去。才欲出手,却听一人大骂道:“张崇,你这灭绝人性的畜生,你这不齿于人类的臭狗屎,没料到会落此下场吧?!”又听一人厉声道:“张崇,老子久欲生食尔肉、活寝尔皮而不得,眼下终于盼来这一天了!”一人切齿道:“张崇贼子,平日里,你将老子们当作猪狗,视作会说话的工具,打骂杀剐,随心所欲,依性而为,今日,终于遭了报应了吧!”一人怒吼道:“剐了他,为弟兄们复仇!”……“烂柿子”等人听得喝叫声,松了一口气,各自收回手中之兵。

便见得众官兵争先恐后地冲至张崇面前,围了他痛打不休。张崇听得众人叫骂声,又见了众人向了自己招呼过来,登时便似泄了气的皮球,又似断了脊梁骨的癞皮狗,一下子瘫卧于地。众官兵对他恨之入骨,今含恨出手,哪顾什么好歹,只是不分轻重地招呼过来,不时,便将他打昏过去。

“烂柿子”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众官兵劝走,还未顾得舒口气,又见一群州民涌进衙来,围了瘫倒于地的张崇,痛打起来。少时,便见张崇须、发皆无,头破血流,鼻青脸肿,牙齿吐落一地,身子上的衣衫亦成了一缕一缕的布条子,通身血人相似,哪里还有一丁点儿完肤?若是再如此痛打不休,只怕张崇的身子要变成一堆烂泥了。

便在此时,忽听一声大呼声传将过来:“乡亲们请住手,听在下一言!”此声响若惊雷,直鼓人之耳膜,众人心头一颤,不觉停下手来,目光向了声起处寻将过来,但见一面如美玉的黄衣少年身子立一高处,正振臂疾呼。众人见得这标致少年如玉树临风,似金童临凡,各个心中赞叹不已。见得黄衣少年对众人环揖了揖,俊面微微一笑,大声道:“父老乡亲们,在下亦识得诸位与这张崇贼子有不共戴天之仇,眼下便想杀了他复仇,但在下以为现在尚非处置张崇之时……”

“请问少侠,诛此奸徒恶贼,还须选黄道吉日么?”黄衣少年话未说完,便被一人截口打断道。“哈哈,足下真会开玩笑!”黄衣少年大笑道:“张崇贼子罪大恶极,乃池州军民公敌,池州之人哪个不想让他早下地狱?只是眼下池州父老乡亲们尚未到齐,是以此时便处死他,岂不便宜他了么?在下以为待阖城百姓到齐后,由大家将他公审,揭露他昔日的罪行,尔后,再处置他,让大家伸冤报仇。在下之意,诸位以为如何?”

“少侠之言倒也在理,只是我们何以便信得你过?若张崇贼子脱逃而去,我们找谁要人去?此事少侠可作得了主么?”一人高声道。“乡亲们也许信在下不过,但在下说一人出来,你们可信得么?”黄衣少年笑道。施又见他面现肃穆之色,听得他语声低沉地道:“乡亲们可识得大齐皇帝么?”

“大齐皇帝?少侠,我们虽无福瞻仰他老人家的尊容,却是晓得他老人家的英名的!唉,可惜他老人家已然作古!少侠提他作甚?此时若有他老人家在,他老人家说什么我们都会相信的!”一人叹声道。

“在下便是大齐皇帝之子,诸位父老可信得过在下么?”黄衣少年自豪之色溢于言表。“哎啊,原来是大齐皇帝的令公子到了!公子的话,我们当然信得!”一人惊叫道。话音才落,便听众人欢声雷动:“我等谨遵公子之命便是了!”

便见一儒士装扮者以手加额,仰面朝天,大声祈祷道:“阿弥陀佛,真是苍天有眼,令齐帝有后于世!大齐太子如此英雄盖世,且是谋略、胸襟过人,定能救苍生于水火之中!”又对了众人拱手道:“乡亲们,既然大齐太子如此吩咐,咱们便去衙外等上一等,免得误了太子与诸位大侠的正事!”口中说话,转过身子,率先走出衙去。众人紧随其后。

众人才出,却听一低沉之声传了过来:“黄少侠,池州已落义军之手,在下使命已尽,再留无益,也该回去了!”循了声音瞧将过去,却见一灰衣汉子由人群中转出,对了黄衣少年拱了拱手。

“张兄何出此言?池城才下,百废待兴,治理池州,正要借重张兄高才,张兄何言便去?”黄衣少年还一礼,口中轻笑道。“黄少侠,张某文不通孔孟之道,武不达孙吴之机,留于义军,徒惹人耻笑,且是累赘,还是离去的为是。”灰衣汉子苦笑道。

“张兄,只怕此乃托辞之词吧?”黄衣少年轻笑道。他叹了口气,又正色道:“张兄号称‘小诸葛’,不唯智谋过人,且是理财管粮的好手。如此八斗之才,在如日中天、大有作用之时,便隐退了,岂非天大的憾事么?张兄不愿屈身留于义军之中,绝非如张兄所言,只怕是另有隐衷吧?”

“看来何事都是逃不过黄少侠法眼的了!”灰衣汉子赞道。他长叹一声,又道:“黄少侠,张某虽是出于大义,才出卖了兄长,但毕是不悌之举,有违伦常。张某以负罪之身,若混迹于义军,岂不有损义军清名?且是义军之中,文如相如,武如伏波者,车载斗量,张某与之相较,何异于萤火与日月!请少侠恩准张某离去。”

“张兄如此说话,在下如何敢当?”黄衣少年俊面一红,不安地道,他尴尬地一笑,又道:“张兄,义军兵不血刃便得池州,全仗张兄之力。张兄此时便走,教在下何以为报?张兄不如暂留几日,在下等也好略表感激之情,且也好向张兄早晚请教!”

“黄少侠言重了!救池州百姓于水火,使生灵免于涂炭,亦是张某义不容辞的职责;张某尽了一些微薄之力,少侠便如此赞誉,教张某之心如何能安?”灰衣汉子赧然道。他苦苦一笑,又涩声道:“黄少侠,张某此时不走,便如此眼睁睁地瞧着你们处置他么?”他口中的“他”显是指张崇了。

黄衣少年见他去意已决,识得再劝无益,心中不觉暗叹一声。他拱了拱手,怅然道:“张兄,你、我虽是萍水相逢,相处时光亦不长,却是一见如故,其情绝胜同胞兄弟!虽说后会有期,但谁又识得会在何时?张兄今日一别,在下心中着实不舍!”

“黄少侠,‘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灰衣汉子大笑道。“张兄好豁达的胸怀!”黄衣少年赞叹道。他拱了拱手,又笑问道:“张兄今日离去,欲往何处?”

“黄少侠,事已至此,张某还能再往何处去?只有退归故里,耕读自娱,了此残生了!”灰衣汉子面现痛楚之色,涩声道。他猛然顿了顿足,又嘶声道:“唉,也是家门不幸,竟出了如此一个孽障!张成有兄如此,实感汗颜,实感愧对列祖列宗!”

“张兄休要自责,此焉为张兄之过?古语道,大丈夫难免子孙不贤,况他乃张兄之兄乎?张兄,是非曲直,百姓心中自有公断!”黄衣少年劝慰道。他拱了拱手,又恳切地道:“张兄去意既坚,在下亦不敢强违张兄之命,只是在下日后若有为难之处,还是要向张兄登门讨教的!”

“黄少侠如此说话,不嫌见外了么?张某虽不才,但少侠他日若有用得着张某效劳之处,张某悉听驱使!”张成肃然道。他向了众人拱了拱手,径自去了。

此时,池州百姓已然尽集刺史衙门前。便见得黄衣少年飞身跃上衙门台阶之上,手臂一振,大呼道:“父老乡亲们,张崇贼子罪恶滔天,罄竹难书,请乡亲们揭露张崇贼子之罪行!”池州军民闻得此言,竞相向前,控诉张崇罪状,慷慨激昂,字字血,声声泪。黄衣少年见众人热血沸腾,识得时机已至,于是长啸一声,大呼道:“乡亲们,张崇贼子罪恶累累,虽千刀万剐,不能抵其罪愆之万一!乡亲们以为该如何处置这万恶的贼子?”

“黄少侠,让他尝尝‘蒸气浴’的滋味!”黄衣少年话音才落,台阶下一人便大声叫喊起来。“不,老赵,还是让他吃‘炸人参’!”一人嚷道。“老李,不对,还是让他品一品‘蛇舌烩肉’的美妙味道吧!”一人恨声道。“老张,小人以为还是让他领略领略‘铜柱暖体’的意境为是!”一人切齿道。“哼哼,先让他吃‘辣子’,再让他吃‘三子’、吃‘人彘’、吃‘五脏烩肉’,最后再让他‘老头搬家’!”一人森森地道。

黄衣少年听众人道出诸多新鲜物事来,一时之间,却似丈二和尚,摸头脑不着。他待喧哗声稍落,便高声问道:“乡亲们方才所言之‘蒸气浴’、‘炸人参’、‘蛇舌烩肉’、‘铜柱暖体’、‘辣子’、‘三子、’‘人彘’、‘五脏烩肉’、‘老头搬家’等物事,到底是何劳什玩意儿?”

“黄少侠,这、这、这都是张崇贼子造的孽啊!”便见得一儒士装束的老者走出人群,对了黄衣少年拱手道。他拭了拭眼角的泪花,又语声低沉地道:“少侠可听说过‘渠伊钱’与‘捋须钱’的故事么?”“只晓得个名儿,详情却是识不得的。”黄衣少年摇头道。

便听儒者叹了口气,道:“少侠,此事说来便长了。”他见得黄衣少年等人似是愿意听下去,便续道:“少侠,这张崇原是淮南节度使杨行密的一个小小幕僚,因极善阿庾逢迎,溜须拍马,是以很得杨行密的欢心;杨行密心中一喜,便将个池州刺史的肥缺赏了于他……”

“哼,料不得张崇这个池州刺史竟是如此得来的,真真是匪夷所思!”黄衣少年听至此处,不由地气冲顶梁,截口打断儒士的话头,恨声道。

年老儒士续道:“池州地肥水美,物产富足,乃闻名天下的鱼米之乡,桑蚕蔗糖之地。张崇一市井小人,哪见过如此富庶繁华之地?一到池州,眼睛便瞧得花了,于是便暗下决心准备大捞特捞一把。他才上任,便横征暴敛,百般盘剥,便是地皮,也是要刮掉三分的。一时之间,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名目之繁杂,亘古未有!除计口征收的丁口税处,尚有鱼税、水硙税、莲藕税、鹅鸭税、螺蚌税、柴薪税、地铺税、枯牛骨税、溉田水利税、猪狗税,便是百姓举行社酒、祭神、问卜、求雨,娶媳妇办喜事,发丧出殡嫁女儿,也是要交税的……”

“砍球屌哩!停,停,停!”‘烂柿子’手中烟袋挥舞,大声叫喊道:“老先儿说了半日,竟与‘蒸气浴’这些劳什子玩意儿毫不沾边儿!老先儿是想吊老华的胃口么?”

“岂敢,岂敢!这便快了。”年老儒士笑道。他拱了拱手,又道:“学生不说张崇搜刮民脂民膏,‘蒸气浴’等物事便无从说起了。这张崇使出吃奶之力,大刮地皮,不足一年的光景,便将腰包撑得鼓鼓的。他乃是杨行密一手栽培起来的,发了横财,饮水思源,便想起知遇之人杨行密来。他倒也是个‘知恩必报’的主儿,于是带了重礼,去扬州孝敬主子杨行密。他才离池州,池州父老便以为他调任,各个焚香叩头,大放鞭炮,并相互庆贺道:‘渠伊必不复来矣!’黄少侠,‘渠伊’乃我们赣地之语,其意便为‘他’。哪料得百姓庆贺未毕,张崇又返池州。有那溜须拍马之辈为讨张崇欢心,暗地里向他告密。那张崇听得告密者之言,不仅不怒,反阴笑道:“刁民盼本刺史不回,本刺史偏偏不走!嘿嘿,刁民毁本刺史清誉,本刺史便让他们赔偿损失,便征收些……征收些什么呢?便叫渠伊钱吧。’此后不久,张崇又去扬州。池州百姓吃了‘渠伊钱’的苦头,哪里还敢开口再议?只是以目相视,捋须庆贺,但愿那贼子永不再回!岂料事与愿违,张崇又回任池州。有那流棍小混混儿将‘捋须’之事告于张崇。张崇心中虽感恼怒万分,却也不动声色,只是狂笑道:‘哈哈,真是上苍佑我,令我财源滚滚!哼,胡须是那么好捋的么?好好的胡须,受之于父母,若是捋乱了,抑或捋掉了,岂非大大的不孝?本官以孝治民,若如此胡乱捋下去,那还了得!好,阖城百姓,不分男女老幼,各个征收十两捋须钱!’张崇之弟张成听得此言,心中不忍,劝道:“大哥,捋须钱便只收成年男子的吧,女人与小孩们儿又无须可捋,便免了吧?’‘免了?老二,你好不晓事理!今日,若是不重重地给刁民们些颜色瞧瞧,日后,女人们若是捋起发来,岂不更要命了么?小儿眼下无须可捋,过上些日子,不便有须了么?要防患于未然么!’张崇冷笑道。他瞪了张成一眼,又呵斥道:‘老二,若觉得在哥身边不顺心,便找个地儿享清福去吧!’那张成原是个正直之士,性子且是刚烈,听得其兄之言,便也断然辞职,回老家去了。张崇少了顾忌,更是变本加厉,百般盘剥,哪里又顾百姓死活?张崇苛捐杂税如此繁多,州民又焉能一时便交得上?对如期交不上税者,张崇专门制定了种种酷刑,此便是方才乡亲们所言‘蒸气浴’等名堂了。

“学生先说‘蒸气浴’吧。黄少侠,这‘蒸气浴’听起来让人感觉舒服、温暖,实则是一种惨无人道的酷刑!便是将人捆绑了,置于蒸笼中,将人活活蒸死!如此酷刑,张崇却美其名曰‘蒸气浴’!再说‘炸人参’与‘蛇舌烩肉’。‘炸人参’乃是将人放于滚油之中,将人的身子炸成焦炭;‘蛇舌烩肉’便是放人于水狱之中,让万条毒蛇噬咬,解体分尸而死!那‘铜柱暖体’乃是置人于烧红的铜柱之上,将人炮炙成灰,此倒同于商纣的炮烙之刑,只是多了个‘美名’而已。‘辣子’乃是辣椒,吃‘辣子’便是以辣椒水灌人鼻子。割下人的舌头,让人变成哑子;削下人的双耳,再以热蜡灌人耳孔,使人变成聋子;挖人二目,使成瞎子。哑子、聋子、瞎子,便是张崇恶贼所言之‘三子’了!让人变‘三子’后,还要剁掉人之双腿与两臂,使成‘人彘’。尔后,便将受刑者身上之肉尽数剔除干净,再将他开膛破肚,掏出五脏来,如此,便是‘五脏烩肉’了。最后,才砍下受刑者的脑袋来,此便是‘老头搬家’了!”年老儒士向地上唾了一口,骂了一声,又续道:“张崇贼子刑种之繁多,刑罚之残酷,手段之阴险毒辣,虽夏桀、商纣,与之相较,亦只能是小巫见大巫了!张崇贼子对百姓如此惨无人道,便是对手下官兵,亦是变尽花样、想尽千方百计进行摧残、折磨!少侠请想,如此情势,百姓又焉有活路可言?是以城中军民摧残而死者、自寻短见者、穷困流亡者、不堪受辱而逃者十之六七,便是余者,能不与之离心离德、背道而驰么?”

黄衣少年闻得老儒之言,不禁义愤填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愤声道:“在下只识得张崇贼子凶狠残暴,料不得竟至如斯之地步!更识不得其阴损狡诈犹胜其毒辣百倍!”众人亦恨了一回。

众人恨声未消,却听老儒大笑道:“黄少侠,张崇贼子如此,岂非天意乎?”“老先生怎的如此说话?”黄衣少年听他突然如此说话,心中大感惊疑,愕然道。

“哈哈,黄少侠,多行不义必自毙,张崇贼子若非如此无恶不作,池州能如一座空城么?少侠兵不血刃便能将其拿下么?料来此事早在少侠算中了!”老儒放声笑道。他拱了拱手,又道:“黄少侠,如何处置张崇贼子,还请少侠示下?”

“砍球屌哩!哈哈,老先儿找错人了,此事该问老华才对!对付此等人渣儿,老华可是天下无双的行家里手了!”“烂柿子”大笑道。他笑了一回,又道:“老先儿,先让这小子沐半个‘蒸气浴’,烤半个‘铜柱暖体’,喝一个‘辣子’,吃半个‘炸人参’、半个‘蛇舌烩肉’;再让他变‘三子’,变人彘,吃‘五脏烩肉’;最后再让他‘老头搬家’!”说至此,手中的烟袋猛然向下一砸。“烂柿子”、“老华”显见便是华机了。

华机话音才落,便听一人大笑道:“还是华大侠在行!对,诸般刑罚,均要让这狗贼尝上一遍!”

当下众人依华机之言施为。先置张崇于蒸笼之上蒸个半死,又放于铜柱上烤个半死;尔后,便以辣椒水灌鼻,又将他的身子置于将沸之油之中“洗”了一“洗”,便置于水狱之中,让他吃了半顿“蛇舌烩肉”。此时,张崇的身子僵卧于地,早已昏厥过去。

却见一人以一盆冰冷之水劈头浇在张崇身子之上;见得张崇身子一抖,便又醒转过来。又见一人挤入人群,以一把白白细细的物事撒于张崇身子的伤处,以手使劲揉了揉;听得张崇口中发出鬼哭狼嗥般惨叫之声。白白细细的物事却是一把盐末。

众人哪顾他哀嗥不止,只是依然施刑不误。便见得一人一手执钩,一手执刀,冲上前来,以钩钩出他的舌头来,只一刀,便割了下来;又有一人抢前一步,手起刀落,张崇两只肥耳便滚落于地;另一人比此人还快,手一挥,张崇的二只“珠子”便滚出眼眶外;又一人大斧一挥,“咔咔”四声响声发出,见得两根短腿一对长臂滚出丈外。

“黄五爷”见得张崇的身子酷似死猪,又似死狗,但觉恶心至极,他口中“呸”了声,手中利剑一挥,让他“老头搬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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