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陆注册
31396100000002

第2章 返本叙原思真义,浪荡回头信难求。

尚不知是几世几年,只知一片混沌朦胧,忽有霹雳横空。一如风霜清冷,更似雪透帘栊。

尤龙雁所听得这一声小和尚,究是剑灵?是世晶?

但见王世晶双目缓缓张开,地平线上微弱的光芒与他许久不曾亲近,试探性的欢迎举动似乎让他无所适从。渐觉陌生的自由世界,他终于回来了。

尤龙雁眼见如此,自知王世晶已然度脱剑魔,重返自由,一颗禅心也不禁为之雀跃:“施主今日得脱大难,可喜可贺啊。”

只是这赤诚之喜,在方才重获自由的王世晶而言,却似是那般作伪,王世晶重获自由,心中却已暗自筑起壁垒,这却又是最大的不自由。

惜乎,惜乎!

“这小和尚能以一己之力破那邪剑封印,分明是修为深湛,何以为人如此幼稚?这般笑脸迎人,中必有妖!”

“切莫如此,若非我师,小可今日又要造下无边杀孽了。”一念及此,王世晶却已换了形貌,一派虔诚相谢,这般心口不一着实叫人暗暗叹惋。

然尤龙雁又岂能知,自是只道王世晶此言有嗔怪投石之意:“施主莫怪,小可投石问路本为试探,未料施主竟可以无上功力碎石为粉,内外相辅,降服魔心,此等无上妙道,真为不二法门。”

王世晶心中又是一凛,此人明明以无上功力将佛法化入石块,分身千百亿,破去邪剑之灵,如何又说是自己功力所致?究竟是此人作伪,还是他当真不知?心念及此,自然要试探一番,也来投石问路。

然则口中自也要有回应:“我师过谦,小可正要请益。”

言未至,身已到。王世晶万料不到,尤龙雁竟毫不设防,只这一瞬间,自己竟已掣住了他风池大穴。

此人莫非当真不通武艺?那适才化石为末,辅以无上佛法的那一招又是如何施展?难道真是此人命中注定有甚深佛缘,方有这般神妙?

“施主,你这般所为何事?”尤龙雁自幼修行,师兄弟们相敬相爱,共同精进,自幼生长于祥和温**所,何曾这般迅雷之间为人所制?更且制住自己的王世晶适才仍为剑所控,造下无边杀孽,此刻莫非是剑灵又回转其身?饶是乐天如尤龙雁,此刻也真的慌了。

尤龙雁慌乱的语气断难作伪,王世晶方才放心,此人既是不通武艺,适才降服剑魔想必也是与佛有缘。既是不通武艺者,于自己当无威胁,反倒是自己,经历过这两年的困厄之灾后,心性大变,此刻不就因疑神疑鬼反伤了这救人一命的小和尚?一念及此,松开了尤龙雁颈后大穴,顶礼忏悔。

“小和尚莫忧,”既是放下戒心,称谓自然也见赤诚“适才心中忧疑,以你为藏锋怀奸之辈,故此出手试探,既见你一片赤诚,我自生忏悔。”

王世晶着实是条坦荡荡的汉子,如此赤诚气派也不枉是东海龙王府的少公子。

尤龙雁触抚颈后风池,适才被制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心有余悸。如今听得王世晶此言,初入红尘的尤龙雁领会了何谓哭笑不得。

“施主此言真真差矣,小衲在寺中未曾习学武艺,何来藏锋之说呀。施主经历剑魔御心之苦,若是生出疑虑,还请悉与我闻,小衲愿与施主排忧解难。”

尤龙雁这般前嫌转瞬既忘的性子,到也叫王世晶开了眼。世家子弟自幼迎客洒扫,方寸之间已有了仪轨定制,纵然童心赤诚,也须深沟高壑。若非如此,自己也不至早早盼望出外游荡,谁料却遇邪剑,遭受此版之厄?话休絮烦,只道这小和尚却是真真羡煞我心了,这般不计前嫌自是自幼自在生成的本性,想来他的一生都是那般的自由自在吧,却与自己甚是不同呢。此一刻之间,王世晶着实希望自己能变成这个小和尚,重新体验一次自己的童年、少年。

“既如此,你先答我,你明明不曾剃度,为何穿着衲衣,叫我称你做和尚。”王世晶心中已结交了这个朋友,尤龙雁既说悉与周闻,那便用最轻松的开场吧。

尤龙雁闻言,面上深是一赧,低头轻声道:“恩师虽不予剃度,小衲。。。我心中却是早已皈依,出寺时便向空澈师兄借来一领衲衣,以圆此心。”

王世晶感于尤龙雁一心求法,不自觉地双掌合十参拜,口中忏悔道:“小和尚,你虽未剃度,此心求法之真,不枉我称你一声和尚。和尚若是不弃,我愿与法为友。”

尤龙雁听得此言,方才抬起头来,见王世晶正对自己顶礼,慌忙扶起,边道得:“施主,在家白衣不可受人参拜,快快请起!”

王世晶顺势起身,面带狡黠问道:“小和尚不允我与法为友,莫非嫌恶于我?”

尤龙雁如面山崩地陷,慌忙摆手道:“岂敢岂敢!施主若是有此心,小衲。。。我从命便是。”

王世晶万料不到,自己出外游荡,一年来了无所得,后遇邪剑横遭困厄,如今出得剑来已是三载,这才交了自己出门以来的第一个朋友。这也合该是二人有缘了吧,这小和尚这般不经世事,真不知是如何出得山门,如何能一路游历至今。说来倒也该问问他是哪座山寺的行脚呢。

“小和尚莫惊莫怕,你我交个朋友你便这般诚惶诚恐,这世间惊奇诡异之事甚多,你以后弯腰礼拜怕是要从早至晚不得停歇了。”

“施主此言非虚么?那我该当如何是好?”尤龙雁闻言一惊,须臾却又改容,正色道:“世间一切众生皆是善知识,那我便以求法之心礼拜善知识便是,虽从早至晚亦无妨碍。”

王世晶是真的要捧腹大笑了,这小和尚真真至诚至真,自己以后说话还是要直接些才行了。

“小和尚啊小和尚,我所言者,要你放下谨益之心,莫要这般诚惶诚恐,自然应对即可,非是要你从早至晚礼拜叩首不歇啊。”

“你这叫我真是哭笑不得,本要问你是哪座山寺的高足都忘了呢。”

尤龙雁听得王世晶所言仍是云里雾里,自幼寺中师兄弟相见皆要一掌颔首礼拜,这岂不是世间的定理么?自己一路游方,百姓见者亦皆礼拜,即是方才王世晶本人不也礼拜了么?如今却又说不用如此,这岂不是胡言乱语?莫非王施主此刻又被剑魔附体了?想来倒也不能,不过另一个问题自己倒是可以回答的。

“小衲是东海性空寺了元方丈恩师足下。”小衲这称呼怕是改不得口了。

“小和尚,你我倒是同乡,我亦是东海郡人士。”

“施主你是东海郡,我是东海性空寺,怎能算同乡呢?”

王世晶今日已无数次领会何谓哭笑不得,只是这一次着实叫自己难禁,这小和尚于世间之事丝毫不通,了元方丈如何能放心让他云游,当是方丈也知他与佛有缘,故此方得放心吧。今日既是遇到自己,还是稍稍带挈于他,免叫他堕入红尘轮回而尚不知。

“小和尚言之有理,倒是我错了。”王世晶童心顿起,竟自道起歉来,真真顽皮。

“施主无忧勿扰,小衲也有一问,还请施主解惑。”

尤龙雁那慌不迭地摆手又叫王世晶忍俊不禁。

“你自是要问我如何得遇这柄邪剑,是也不是?”

王世晶倒也坦然,仿佛那柄邪剑与他毫无纠葛。

“正是!”尤龙雁更是真切,毫无顾念王世晶方脱囹圄之景况。

王世晶淡淡一笑,仿佛旁观一般叙述起了与邪剑相遇之事。

那时王世晶初入江湖方及一载,沿途所见民不聊生,据山为王掳掠奸杀者众,一腔热忱只思救民于水火,凭一身家传绝学扶危济困,倒也不负侠名。这一日行至川陕交界,群山怀抱,伏脉千里之地。巴蜀自古多山,古时道路不畅,与世隔绝,乃至孕育出有异中原的独特文明。上古奇书山海经中诸多山脉水流皆以巴蜀为蓝本所述,盖不虚言。亦正因此,虽天府之国已与外界通联,却仍保留一丝神秘气息。

正如如今王世晶所至米仓山脉,地处川陕交界,峰脉交错,深邃如许,概非海滨长成之王世晶所能得。但见千里奇峰连天柱,万丈危崖接日月。道不尽那巴猿啼子,肝肠寸断;蜀魄流韵,白发多残。高峰低壑,砯崖转石,真是一派山河,万古长青。米仓山诸多山脉,王世晶一入此山便如遁世无出,浑若再无出离之日。

这王世晶步步趋深,亦不知于山中过得多少时日,一日间,忽见山中似有人烟,便向那方继续行去。

但见得原来是处果有族群,更且载歌载舞,一派升平之象。王世晶隐隐为奇,巴蜀之地早先经历献忠屠川,人烟几绝,即是留得残命者,亦多遭掳掠,半死无生,如何是处竟能载歌载舞?莫非这帮并非外界遗落之民,乃世居此山的巴蜀古人?

王世晶所思不差,此处歌舞者正乃三苗遗民,故居此地。苗民信奉万物有灵,盛行巫术崇拜,尤以牯藏节最为祭祀鼎盛。牯藏节者,七年一小祭,十三年一大祭,以牯牛为牲,跳芦笙舞,祭祀祖先万灵,是表后代虔诚。龙王府名震天下,文武俊才咸集,所识所学无所不包。王世晶家学渊源,自也对这般古俗略有听闻,如今机缘巧合得于深山之中眼见苗族大祭,倒也可以增长见闻,何乐不为。

但见人群中一个精干瘦削的身影健步踏上场中的高台,此人想来便是此处苗族族长,遥望处,此人眉目深陷,目光锐利,眼见得竟是一派内力深湛之象,倒也叫人啧啧称奇。然则王世晶顺眼望去,注意力倒是先被这族长身后那似乎被祭祀之物吸引。虽知苗族崇信万物有灵,非唯走兽飞禽各有所司,便是巨石大川亦有灵应,然王世晶此刻所见,族长身后受祭的既非祖先灵牌亦非山川走兽,却是一块剔透晶莹绽放锐利光芒的晶石矿!眼见此矿根植于山壁之中,露出的部分却已有丈八之高,闪亮晶莹的原矿与周围植被覆盖的山土浑似格格不入,更像是从天而降落入此地一般。而再看细些,那山壁之上似还有以赭岩碾碎涂画的飞天?王世晶思索之下,实是不曾记起苗民信仰中何来飞天?再加思索顿时豁然开朗,想来此处山民乃因此矿形状奇伟,更且形态仿若跌落凡间,故将之因为娲皇补天遗落之原石,壁上飞天者当是娲皇补天之形象。

一念既通,王世晶又转眼望去,那身为族长者此刻正在高台上以苗族土语宣示着什么,王世晶不通土语,然想来亦同家中每年祭祖一般当是敬天礼地,遥祭神明之语了。果然台下苗民便随族长所言或静默或礼拜或欢悦或歌舞,风俗虽与汉地不同,其中寄托者并无差异。那族长又说了一番言语,但见场中边角上有数人牵来一头牯牛,果然便是牯藏节了,王世晶心中所料不差。然则牯藏节多是黔南桂北苗民主祭,如今米仓山坐落于川陕交界,这支苗民如何也主祭牯藏节,却也尚需存疑。话休絮烦,只见族长与那牵牛数人以土语相谈数句,便见那数人将牯牛带往晶石矿下。王世晶心中隐有不安,牯牛虽是必须一死以祭先祖,但其中尚有诸如斧破头颅,寸碎牛舍之步骤。缘何此处竟似毫无预备?更且为何要牵向那晶石原矿?虽是晶石崇拜,然牯藏节先敬祖先,此刻牵牛向别处所为何事?

下一刻,被活活掷向晶石而在表面碎成血块的牯牛便告知了答案。

饶是王世晶见惯风雨,见此情景也要疾呼一声。何况如今涉世未深,更是难以自持,一声惊呼在山谷中响彻云霄。

苗众听得疾呼,惊觉王世晶所在,因祭祀而合聚的人群顿时骚乱,口中不断吐露土语,手中却已握住兵器,向王世晶所在簇拥而来。

王世晶不禁暗暗叫苦,自己深入此山,本无南北日月之分,得遇此处也算是机缘巧合,本无意涉足此事。奈何一声惊呼,叫苗众以己为敌,若在山外,自己尚可应对,如今深处群山腹地,叫自己如何支绌?更且苗民久居此地,若是神出鬼没突然刀斧相加,自己提心吊胆之余又如何保全一己?说不得也只能迎头而上了。

但见苗众攒簇奔至,长棍已然结阵而上,王世晶岂敢托大,手中龙泉已出,自是希冀依托宝剑之利占上兵刃之优。奈何苗民所用长棍乃泡制之竹,其坚韧锐利竟不下于手中锋刃,又叫王世晶陷入苦战。只见王世晶摆定心神,手中使出家传游龙剑法,此一招正是其中浪荡风流之最,称名为:龙游浅水博相戏。龙游浅水遭虾戏,本为俗语,王真阳创招之时正逢人生中一件大事,昔日年少气盛,豪气干云,虽是龙游浅水却不减其志,故名之为此。此招力主散乱无章,然行招之间自有一股傲气于胸。正如此刻王世晶挥舞剑花,左点一剑,右突一簇,苗民棍阵虽整齐划一,然在这左右穿突之间竟也出现脱节,仿佛巨手前突,却横遭断指,略显狼狈。而王世晶既行招入于佳境,自是更见凌厉,龙游浅水其势本似搁浅,移动粗笨不堪,否则断不至遭虾之戏。然则此剑正欲博人相戏,自是有恃方得无恐,便如蛟龙上岸,转瞬腾空归海,如此矫健方不惧浅水。王世晶剑尖疾刺棍阵,苗民棍法已乱,觑准时机,提气一跃,正抓住棍阵旧招已老新招未发之际,转瞬腾空,自上而下挥舞剑锋,如水银泻地,天花乱坠。苗民棍阵虽众,然正因其众,转圜之间更见笨重,向前之势难以调衡,竟将头顶致命之地让与王世晶占了这般便宜。然则王世晶心中自知,此刻若是出手伤人,便是与此处苗众为敌。自己纵能一招制敌,终是孤身。苗众于此少说当有千人,若是一拥而上自己尚难应对,若是车轮相战,更是油尽灯枯。莫若手下留情,缓图后路。一念及此,跃至半空之势立转,飘然落地,再整其锋。

万幸经此一招,苗众已有顾虑,未若先前那般勇武之势,更有窃窃私语者,虽是土语,其中大致也当为谨守之意。看来自己也当可稍作休整了。

但见苗众中有人奔向族长耳语数句,族长闻言双眉一簇,本已深陷的眼窝更见深邃,双目射向王世晶,顿叫王世晶后背发凉。须臾,忽又摇头,又点头,其中究竟有何玄妙,不仅王世晶不知,便连此刻正在倾听的尤龙雁也难明奇妙。

只知那族长似是下定决心,挥手之间苗众收到指令,缓缓向两翼步开,于百千人之中撤出一条通路,两头所立各是族长与王世晶。

王世晶虽不通土语,然见此势,想来便是族长当搦自己单战了,如此倒也方便,纵然一战身死,总好过油尽灯枯。

那族长见王世晶步步走来,手中所谓长矛正在紧握间战栗发抖,是兴奋莫名,是未卜前程。此人莫非正是预言之人?此人莫非正是仙神托化之身?无论如何,今日这一战自己终可了结祖祖相传之秘了。

王世晶眼见族长异状,心下自是一沉。族长虽是心头百般曲折,王世晶不通土语,又因族长实是骇人,纵是心内惊惧亦看似凶神恶煞,不由得王世晶此刻不凝神屏气了。

须臾,只见族长突然发难,精干瘦削的躯体握住纤长柔韧的长矛突刺而出!翩若游龙宛若惊鸿用在这一刺之间竟如此天衣无缝,若非族长形貌与仙子相去甚远,实是让人怀疑是否瑶池偷下霓裳女,九天贬落雪谪仙。

好枪法!王世晶暗暗赞叹,此一枪便与适才众志棍阵不同,棍阵在于阵不在于力,而单人枪法在于力、智、勇、仁,缺一不可。族长这一枪显见得是浸淫日久,如此修为休说这深山老林,便是外界乱世纷纭当也可独霸一方了。心下念起,手中却未足停留,如此轻盈的枪尖突刺,再用龙游浅水博相戏怕是难有成效,不若用上至刚至阳的九霄龙吟惊天变攻其中段。这一招九霄龙吟惊天变乃王真阳体悟前朝崩灭,感怀神器失落,鹿鼎弃绝所作,其中包含吞吐六合、负载八荒之奇志,想是万载河山,终也有一日之倾覆;千里府国,亦难容众心之离叛。故此招行招悲愤怅然,磅礴无俦,若非心中自有一番体阅者,断难得其神髓。

王世晶此刻自是未得其神,然得其形者,亦足以弹压此枪。但见剑锋突转,王世晶手中运起九成功力推动剑尖刺向族长手中长矛中段,这一刺之间对剑的把握、对内力均匀的调配,及身法上轻盈掠过枪尖余势的判断皆足以证王世晶已是江湖上翘楚人物。王世晶此刻难以发挥招中悲愤凄凉之意,自是少了三分威势,然则单以内里推动此招,其中劲力也非寻常武人所能敌,这一剑疾刺之下,族长两手虎口顿感发麻,着实也是好生凶悍的一剑。

然则族长统御一族,自也有一技压身,否则苗民彪悍,何以服众?只见他松开双手,任由长矛触地,忽而脚尖一点,被剑势逼迫的长矛顿时转向飞往王世晶腰间,其势凌厉,仿若奔雷催春雨,一如疾风送花魂。更觉凌厉在于寻常武人若精于上盘,下盘多疏,反之亦然。而族长这一足一点之间显见得是精于腿法,如此枪法卓绝、腿法高超之人,实是武人中难得的奇才。

王世晶已然生出赞叹哀婉之心,赞叹于此人武艺之高超,哀婉于今日二人必要一搏生死。

可惜可叹,若是昔年王世晶得通苗疆土语,怕是他也不会生出如此之念,许是往后这两载乃至百载之国运亦当不同。

王世晶此刻真如穷山困虎,险壑盘蛟。穷山困虎,风起林涌难平堑;险壑盘蛟,涛生云灭易倾颓。

只见王世晶一招九霄龙吟惊天变震脱族长手中长矛,讵料族长竟以绝妙腿法轻轻一点,势颓之矛顿化穷凶之锐,突刺向王世晶腰间,好不凶险!

王世晶心下大惊,自己催使九霄龙吟惊天变,功力本自刚猛,其势难收,适才震落族长长矛,心下一宽,并未收劲,此刻一己之躯正随剑势而动,谁料片刻之间局势惊生大变?如今这般凶险,只得强自屏气,力挽狂澜,只是怕这一招之下,自己便要内伤不轻了。生死存亡之际哪顾得这般许多,体内气劲窜动之际,王世晶强行逆脉而行,真气在血管中交碰的痛楚于他齿缝中艰难的交错声亦可见一斑。

“叮!”

千钧一发之际,手中剑抵住腰间矛,强运真气已然伤重,此刻两臂脱力却仍要用尽力气将长矛弹压回头,其中辛苦,王世晶自是不足与外人道也。虽是痛苦难当,终也博得一丝喘息,王世晶心知此刻争分夺秒,得能调理一分便是一分,暗中已然运起内力吐纳,回转小周天去也。

而反观族长,适才一踢之间虽是绝妙,然王世晶灌注内力的一招九霄龙吟惊天变岂是等闲?自己借助巧劲转圜,然则指尖亦已横遭震碎,如今身躯末端丝丝微颤的痛感着实叫自己苦不堪言,然则看王世晶此刻似也难行杀招,族长亦未敢轻举妄动。

二人正如两虎对峙,双峰夺云,一时场中倒陷入沉寂。

王世晶此刻也注意到族长足趾损碎,心下更是暗暗佩服,身躯残破仍能屹立如山,着实是凛若天神。相较之下,自己身受区区内伤便咬牙切齿却是足为人笑了,一念及此,强压心头痛楚,手运真气,将在体内扭缠的真气疏导向剑刃之上。休道此乃易为之功,若非运气把控于万万人之上者,断难得成此道。但见王世晶此刻运气聚于剑尖,剑锋顿时沉重,真气失衡之际,身躯骤然倾斜,随这灌满内力的剑锋而摆动。

此刻王世晶心知是意随心动,剑走龙蛇。然于苗众而言,则是状若天人,鬼神难画。原来苗众祖居深山,哪知内力真气之说,虽如族长者不在少数,概以为体内得诸神护佑方有神力,那明捉离填坎,内功关窍之说?此刻眼见王世晶随剑而走,自是不明所以,只以为是鬼神附体了。苗民信仰,鬼、神并无分野,恶鬼则为恶神,善鬼则为善神,不若中华鬼神之说,甚为明晰。是处苗民皆为一大事因缘方聚居于此,而王世晶今日出现于牯藏祭典,苗民以为恶鬼出生,故结大阵相待,而王世晶适才所使龙游浅水博相戏一式,那凌空一跃却叫苗众忆起族中传流预言,故此族长方欲与之一战,探得究竟。如今族长与这鬼神两相调戏,偃旗息鼓,苗民窃窃私语者众,只因族长乃族中第一勇士,王世晶竟能损其躯干,如今皆以王世晶为预言之人了。

可惜王世晶不通土语,否则也不至恨错难返。如今他随剑而动,已将滞塞之真气理顺,想来这也是踏足江湖以来首逢强敌,竟叫自己尝到真气淤塞之痛,倒也亏得如此,体悟到了人剑合一的初境,得明以剑为御的道理。如今元神清明,还是速战速决为妙。但见王世晶提剑又起,再与族长搦战,誓要力平此事。

族长见之心头一凛,然也不敢怠慢,双手持枪又再攻来,但见他此番牢记前车之鉴,收转攻势,不倚兵刃之长,而倚长矛之利,转以矛尖突刺,然每一刺若不中则迅速收势,再出一刺,如此往复,力主将攻势收纳于转圜之间,却倒似画扇之骨融为势,莳萝青叶转相侵。

王世晶心下惊叹,如此攻伐有道,守御有势者,真大将之才。想来族长若是生于山外,此刻当已据地一方,得逐鹿中原了。心念如此,手中长剑仍未敢停歇,族长此招且密且急,自己只得抽身后撤之势,若要攻破实是艰难,想来若是得能踏足枪尖,便可借自身之重打乱族长手中攻势,然则如此迅捷之戈矛,其势凌厉,一足踏错怕是从此要名列八仙,做个铁拐李了。

既是心有余悸,自然断不可行,只得再加思索,可得能以招破招。一念及此,倏然使出游龙剑中一式潜龙勿用下阳关。此招乃王真阳昔年西出阳关往事所化,当年王真阳曾有一段异域绝恋,奈何女子家中不允,虽两情相悦终劳燕分飞。王真阳西出阳关欲重搏美人一笑,奈何伊人已嫁,子女抱哺,王真阳心生哀叹,感于有始无终,遂成此招。此招其势激狂,一扫心中积郁,又有恨天无道之气蕴,王世晶此刻未得真情三昧,自是不若王真阳所使叫人如闻胡笳,潸然泪下。然则若单论招中快剑凌厉之势,这便是自幼习学之道,王世晶倒也得以十中七八,剑花绽放,不似龙游浅水般轻盈点触,却如山岳倾崩,势若奔雷。若说龙游浅水博相戏是小荷才露尖尖角,如今潜龙勿用下阳关便是暴雨惊雷以如磐!

族长长枪所使虽也快绝,然则一寸长一寸强意主远攻占先,故此长枪招式皆以长力为准,而此番近身交战,族长应变有方,却亦削减了枪法中本自看重的长远之力。而王世晶手中剑法同是快绝,更且利剑较长矛为短,此番咫尺之间更易于调控,故此消彼长间,王世晶剑法愈见凌厉,而族长枪法已自紊乱。

战机转瞬即逝,王世晶觑准族长招中破绽,疾奔而上,一足轻点长枪矛尖,向下一踏之间却也同时被族长手中之力震上半空,虽是收势凌乱,却也算得胜负已分。一念及此,转眼瞥向族长,但见族长亦正凝视于己,双手捧过头顶,似是礼拜之状?心下惊奇,于半空运劲使出轻功,随意飘落于一处权做落脚。

这一下着实如同惊雷,但见满山苗民尽随族长扑倒于地,山呼海拜,口中不住吐露的竟不似苗语,倒似汉语,依稀仿佛是:

“神鹰使者!神鹰使者!”

漫山遍野,片刻之前仍欲置己于死地的苗民此刻竟将自身敬若神明?王世晶心下震惊、庆幸、暗暗好笑。须臾却又心头一凛,只因此刻方才注意,脚下所踏竟是适才牯牛碎为血块至今尚有血迹遗存的晶石原矿。只见那牯牛之血此刻正缓缓渗入矿中,晶莹剔透的原矿竟似因鲜血渗透绽放出诡异幽暗的冥冥绿光。王世晶急于抽身,然则片刻间又有疑问陡上心头。

此处矿石分明乃苗民祭祀之神明,自己错乱间踏足于此,苗民竟未群起攻之,反是山呼海拜,于理不合。更且神鹰使者又是何物?自己施展轻功,于半空飘荡,想来苗民未明此道,故以为神鹰附体亦无妨碍,然则神鹰使者四字分明是汉地语言,苗民如何习得?且这四字听来浑无巴蜀口音,便似是此地苗民代代相传便是这般字正腔圆,究竟其中有何深意?

原来是处苗民乃当年西陲变乱,逃亡至此。于路曾逢绞戮,幸得一奇女子相救,引来此处深山之中。那女子将领众人来到此石之前,嘱咐众人世代于此等候一人,苗民相询究竟何人,只听得说是神鹰使者,便代代相传。那女子一夜之间飘然而去,苗民见者皆以为神,又见此石之势若娲皇补天未用流落凡间之象,便以那女子为娲皇下凡,涂画形容于岩上,代代祭拜,从未断绝。今岁正逢参拜之际,忽见王世晶衣容有异,众人初时如临大敌,后见其身法若仙,便都想起神鹰使者之事,族长方欲一探究竟。而一战之下,此人能于临乱之际踏足神石之上,显见得是与娲皇预言不谋而合,定然是那神鹰使者不假了,故此一族之人皆山呼海拜不绝。

这神鹰使者四字,莫说是王世晶不明所以,便是尤龙雁也云里雾里。只是暗暗觉得这神鹰使者四字,似与那梦中神仙姐姐所言的神瑛侍者可是有点关联么?然则王施主既说苗民以万物为神,想来有神鹰使者一事亦非稀奇了。何况那梦只是这数日之间,神鹰使者却是百载遗存之预言,想来也是无甚联系的了。不若再听王施主叙说为是。

却表那王世晶一念之间身形凝滞,便觉脚下晶石似生出无尽力道要将自己仿佛拖入其中。王世晶哪曾遇此奇事?急欲运劲挣脱却惊觉浑身瘫软无力,莫道运劲,便教移动手足亦是难能,真真是上天无处入地无门,生生是一个险地绝境。心下不禁暗暗懊悔,若是适才得能稍稍注意,断不至踏足这邪晶妖石之上,更且看这一族苗民礼拜之象,自己当也脱身无碍,而如今这般苦楚又岂足为外人道?时也命也!忽而惊觉,右手持剑此刻仍能运动自如,莫非适才灌入此剑内力竟不受邪晶影响?一念及此,王世晶仿如久夜见晨曦,百旱逢甘霖,只望这一剑之间可击破此石,还己自由。

但见得这一剑投掷之下,晶石果裂,王世晶庆幸之情未露,震怖之心已生。只见得晶石碎裂之处,幽幽灵光裹挟此剑,于方寸间须臾间熔为寸碎,而灵光得此剑破碎之灵又有王世晶灌注其中之真气竟自聚为一体,自然便是那摄人心神浑若天成的晶石神锋了。那晶石神锋有赖王世晶真气成型,自是直向王世晶射去。

“那邪剑,”王世晶言语间不禁瞥向掉落地面的晶石神锋,“甫与我交错,便摄去我三魂七魄般叫我无力抵御,片刻便已困锁其中,乃至于今。”

尤龙雁听罢王世晶所言所说,心下自是暗暗震惊。世上真有如此凶邪之剑,那得成此剑的原晶又当是如何绝恶不赦?想自己出得山门,本欲普度众生,如今有此大恶,若是不能根绝,日后岂非遗祸人间?心念如此,便欲向王世晶问讯原晶所在,自是要去佛法无边了。

“小和尚莫忧,”王世晶岂能不知尤龙雁心中所思?“我亦欲再探究竟,如今有你无边佛法为我加持,此番定要探寻那邪晶其中究竟。”

尚不知是几世几年,何处何所,只见得仙韵袅袅,云香簇簇。似是那风流云散之地,亦正乃日月光华之所。一条倩影自带些威仪,正凝望那司中簿册,隐隐听得皆是哀婉叹息。想千红一窟,繁华生灭,世缘纠葛三生六道;叹万艳同悲,因果轮回,情心浮沉五蕴四谛。可叹天命至此,这一班痴魂怨鬼又当是一波风雨。

再看回王世晶与尤龙雁处,二人既立定心思,欲一探邪晶真如,自是收拾起程。只是这跌落于地的邪剑又当如何?

“施主,这邪剑如此凶险,若任其于此自生自灭,怕是别有殃劫。”尤龙雁所言不虚,晶石神锋乃邪晶元气化王世晶真气而成,天生禀赋一股灵性,若无掣肘,难料它于这破败村落又有何等际遇。

“小和尚勿忧,此剑自也要带上,只是凶性难驯,须以你无边佛法相助于我。”

尤龙雁听得此言,诚惶诚恐,慌不迭道:“施主莫要折杀小衲了,想我三关未破,果地无因,如何敢妄称佛法无边,切莫如此。”

尤龙雁虽曾见地藏经普度亡魂之奇功,然那也是经文至真至诚,故得全此道。从来未曾想过乃自身之功。

王世晶心中不禁纳罕,这小和尚怕是不知自己与佛有缘,自己于剑中却是亲见其功。短短数句经文便可起超度亡魂怨鬼之功,若非无上妙道断难为此。更且投石之间能有无量佛法加持,将经文字眼皆化为实体攻破邪剑壁垒,如此须弥芥子之功,若非累劫精勤实难想象。奈何这小和尚却似是浑然不觉,想来也是因缘未到,若是知觉了怕就要堕入有了。

“小和尚恁般没有担当,”王世晶不容尤龙雁多言,“你只需以手触我项背,念诵经文便是。”

尤龙雁虽仍不知自己念诵经文可否真有奇效,但既是王世晶有求若此,那便依言而行便是,一手触抵王世晶后背,口中则念诵起心经加持。

王世晶也不知是否此心作用,只觉尤龙雁一掌加持,自己顿觉万缘无碍,了无恐怖。须臾又想起一事,转而问道:“小和尚,你我未通姓字,你怎知我便是王世晶?”

尤龙雁懵懵懂懂,战战兢兢:“小衲一路游方,于路听得诸多施主恣意杀伐之事,当时得见施主一人一剑伤生造孽,便觉当是本尊了。”

王世晶听来又觉好笑又觉惊怖,好笑在这小和尚原来从未确定自己究竟是否王世晶,算得是歪打正着;惊怖在原来江湖上自己已然恶名远扬,想来家中慈父若得闻此,定然要肃清家法,自己虽身不由己又何足为外人道?想来前路甚是未卜啊。

一念及此,顿时收转心神,又问道:“你既未剃度,我称你为小和尚似也不妥,你可有俗家姓字?”

尤龙雁听得“既未剃度”四字,心头又是一悲,然既王世晶有所问,自也当具禀以答:“小衲,”话未完,叹息下又改口道,“我姓尤,名作龙雁,此乃恩师所赐,虽不明其中因由,亦以此为名久矣。”

王世晶家学渊源却是了然于胸,遂道:“尤龙雁,尤龙雁,好好好。龙雁,你师了元方丈赐你此名,当是望你如雁般恪信,为人处世无信不立,盖谓此也。若这龙字,我倒是难解其中奥义,龙非寻常之物,非是皇家断不可僭越,了元方丈莫非欲你为天人师?如此倒也可堪释疑。”

尤龙雁得闻此语,心中郁结一扫而空,恩师竟有如此远望,着实叫自己难荷难承,却更当精进持戒,方可不负所望。

王世晶见尤龙雁眼中再无不得剃度之郁结,心知是人已然了悟其中法门,一笑之间遂道:“龙雁龙雁,你且念诵经文,我如今便要拔剑了。”

尤龙雁口诵心经,王世晶屏气凝神,二人亦步亦趋,缓缓靠向那凶邪异常的晶石神锋。

王世晶深深运气,眼中尚有困厄于中二载之余悸,然感于尤龙雁念诵之至诚,惊怖稍歇,立定决心,伸手将这邪剑重又握入手中。刹那间,顿觉一股凶邪之气又已紧紧缠绕于自己右手关寸之间,更以无俦之势席卷而来,似要吞覆灵枢百骸!此剑至凶至邪自己早已了然,谁知尤龙雁身负无上佛法竟也难以压制?莫非今日竟要累这萍水相逢之人与自己同归寂然灭度之地?慌乱间,眼角瞥向身后的尤龙雁,却惊见他似是毫无所觉,仍是安心念诵口中经文。

原来,这是自己的心魔?

一念及此,王世晶重又运起真气,但觉右臂少力之感顿消,邪剑中的凶残暴戾被尤龙雁的无上佛法逼入死角,在剑柄与自己右手交触之处苦苦挣扎。适才那惊怖之心原来是自己内心横遭困厄的余悸,一经邪剑触手,便陡然如山洪倾泻,暴雨横江,叫自己难以自持。若非尤龙雁佛法修为深湛,怕是此刻自己独自一人又该重遭困厄,难脱此道了。

整理心神,王世晶惨戚戚言道:“龙雁,快取你衲衣包裹此剑,否则断难制衡其中凶意。”

尤龙雁闻言甚是两难,此剑之凶,王世晶甫一交触,自己便已感同身受。幸得佛法无边,自己念诵经文,其中蕴意透过手心导入王世晶体内,方得压制此剑。此刻若要脱下衲衣,此非便要撤手,如此若是王世晶又为此剑导入魔道又该如何?

王世晶也念及此意,便急急呼喝道:“龙雁莫怪了!”

言语间,左手运聚气力,向尤龙雁衲衣一掌抓去,以急速携猛力撕扯下一块法衣,未敢稍加停留,迅速包裹住右手已然颤抖难以自持的邪剑,须臾间又以左手迅速打结包裹,右手已然僵硬便隔法衣紧握住仍欲挣脱的邪剑,裹缠之下未敢叫邪剑露出一丝遗存。这番一气呵成,方才敢松开一口气,吐纳生息。

“龙雁,若非你无上佛法,今日想来定要倾覆了。”王世晶强作镇定,实则内息紊乱,苦不堪言。

回头时,眼见尤龙雁半边衲衣被自己撕扯,露出单薄形影,半遮半掩犹抱琵琶一般,不禁失笑,再难强自镇定。

独留尤龙雁看着自己半壁江山,不住叹惜。

且不提闲话,二人整顿下又向川陕交界的米仓山而去,于路倒也无事。不一日,来至当年隘口。

“龙雁,这几日邪剑可有动静。”行经旧地,王世晶不禁担忧邪剑反应日炽,虽以尤龙雁无边佛法亦不知可能抑制。

而尤龙雁却浑若未闻,只是注目于衲衣包裹的邪剑。

王世晶见状大惊,如此境况莫非尤龙雁果然难以克制此剑凶邪,竟已如当年自己一般为剑所导?如今身处穷山险境,若是尤龙雁入于魔道,又叫自己如何应对,更甚者乃是其中的内疚怕是此生难以平复了。

幸而尤龙雁传来的疑问叫自己明了只是虚惊一场。

“世晶兄,”这几日尤龙雁一路行来与王世晶相谈甚欢,因王世晶之功,对如今的乱世景象终于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正因入世,便连称呼亦已更改,“你所言此剑凶邪,我这几日却觉它愈发温润,非但往日凶邪不再,更觉其中一股空灵透彻,竟似是至神至圣之物。”

“岂有此理?”王世晶怎能相信,定要一试方知真伪。片刻间却又心生一念,莫非尤龙雁此刻果真为剑所控,所言所说只是为引诱自己重入那脱生无门的囹圄之地?外人或许不知,然王世晶身受此苦,明澈其中苦楚断非常人所能忍受,对再遭困厄的恐惧叫他此刻心生无边疑窦,疑忌之心顿起,眼中流露的已是无尽凶光。

“世晶兄你看。”尤龙雁仍是背向王世晶,双手却已解开了裹缠在晶石剑外的衲衣残片,这一眼之间,二人顿觉惊奇。

但见原本透露幽暗绿光、凶邪异常的晶石神锋此刻竟通体绽放出澄澈的光辉,莫说邪气全无,便说是天降神石众灵化身也不为过!尤龙雁眼见如此,更觉自己所料未差,定是无边佛法普度了此剑凶顽,导之向善,此正如生公说法顽石点头一般,是无上功德。而王世晶一见之间依稀又忆起了昔年所见的祭典,当时初见那原晶石矿时,似乎本也是空灵澄澈,仿若天神一般的威仪。只是苗民生祭牯牛方才叫它流露凶邪之绿,而自己也正于此时踏足其上,机缘之下方才惨遭困厄之苦。而剑秉凶顽,一念为杀,生生不息之下,剑性更见邪诡,若非尤龙雁自己断难得出生天,因此也早已不曾记得当日还有这般一幕场景。如今眼见此剑竟可涤尽凶性,更且如此神圣,心中也自纳罕,如此灵性,断非凡俗之物。莫非那仿若天外坠下的晶石原矿果真是娲皇补天之石,五帝礼祭之圣?

姑不论是几世几年,何处何所。如今王世晶与尤龙雁深入群山腹地,隐隐迈向另一个深藏许久的秘密。

故地重游,多情应笑我。王世晶此刻虽华发未生,然满目疮痍,骸骨遍地仍是叫他心下一凛。当日为剑所御,心神闭塞,原来那邪剑竟已大下杀手。此剑分明有灵,却也不顾多年苗民礼拜之念,尽皆诛杀,此灵甚凶啊。

然则尤龙雁这数日涤尽剑中凶性,又叫自己看到这灵暗含的另一面。如此圣洁之感,竟与邪之一字相去甚远。想至当日苗民生祭牯牛,方才唤起元晶凶性,莫非这晶石剑,那元晶石,本都是至圣至洁之物?

望向尤龙雁,但见他眼见这满地尸骸,隐隐欲潸然泪下。更有甚者,他已双掌合十,欲要念经超度了。

“龙雁莫急,”王世晶哪能等得这般许久,但终要寻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若是能寻得元晶背后真相,此处诸多亡魂定可度脱超生。”

尤龙雁于世法终究欠些经验,故此这几日已对王世晶所言极为信服,更且此言着实有理,确也值得一试。

“世晶兄所言有理,我如今便来一试。”尤龙雁一心赤诚,不顾其他,径直步向场中那静静停滞着仿佛一切并未发生过的原晶矿石。

王世晶已非初见,然尤龙雁着实是首见此处晶石原矿,若非心知王世晶曾经历何等困厄,如今眼见此石断难生出戒备之心,皆因石中所含之圣洁崇高莫说与邪之一字毫无瓜葛,便说是诸佛化身亦不为过,想来也应与苗民生祭牯牛,其中怨气积聚有所关联吧。此刻尤龙雁仰起头颅,注目于这元晶矿石之际,倏然却见那崖壁上褐红之涂画,心中着实一惊。

“神仙姐姐!”

这不是那数日前梦中所见的神仙姐姐又是何人?这不是那领自己去那春恨秋悲司所,要自己注解簿册的神仙姐姐又是何人?这不是那苦叹痴儿的神仙姐姐更是何人?惊呼之间,仿佛一切都已烟消云散。

此处又是何处?

尤龙雁恍惚之间,仿佛万象皆空。回顾周遭,哪里有米仓山,哪里有王世晶,哪里有那原晶、那白骨,只听得耳畔惊涛拍岸,只见得触目云雾缭绕。此是何处?但见那惊涛拍岸,游龙逐月;焚云煮日,神龟含元。排山倒海,好一似游龙逐月归墟渊;披云戴月,正是那神龟含元颐天年。说不尽百鸟朝凤凤鸣千里,只思得万灵归空空怀须弥。见有那香风扑面,却一似春花落尽,香魄丝缕送前缘;听于此浪潮盈耳,怎不教浮生看透,浪魂咫尺醒后人?虽是无边无上景,只叹有穷有尽时。

尤龙雁尚自讶于此处日月同辉,灵兽异禽,耳畔却于浪涛之中传来一丝莺语。

“痴儿,以身求法,却还着于外相。”

尤龙雁岂能不知声出何人?

“神仙姐姐。”尤龙雁双掌合十,回身礼拜。

这不是那梦中的神仙姐姐又是何人?数日前那一梦着实似梦似虚,如痴如幻。而今时今日这登临之感,着实别有不同。

“大士多礼了。”那神仙姐姐向尤龙雁还以一礼,更叫他茫然无措。

“姐姐快请莫要如此,我哪里是什么大士,哪里能了道度人。便说此处何所我已不知,大士之称实不敢当。”

如此诚惶诚恐,便是仙境霓裳,亦不禁莞尔一笑。

“大士真如未明,尚欠灵台一点,即身果道只在一念之间。”

“是处乃离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放春山遣香洞,太虚幻境是也。”

尤龙雁于此诸般名字自是闻所未闻,然于心中却隐隐亦有一丝熟稔之意。仿佛间似是前缘早定,后缘未至之间,中自有一段朦胧。

那仙见此,不禁颔首,真是法器,稍加点拨已可如此。却不似那神瑛侍者,迭遭困厄便生俗子嗔愤之心,离这真如之地愈行愈远,竟不知何日方可归道,再演一段仙缘奇劫?

尤龙雁正自沉思,忽见神仙姐姐面含微笑,面上一赧,低头两掌合十,吟诵忏悔是也。

那仙见此,只是叹惋:“痴儿,痴儿,竟尚未悟。”

尤龙雁闻言,抬首之间,只见周遭景色又是一变。

哪里有珍禽异兽,日月同辉?只见得白骨横空,饿殍遍野。万丈残空,烽火依稀鸦鸣切;千里辽原,马革零落鬼守尸。说不尽那征夫血、空窗泪,道不明这人间苦、痴情孽。五浊恶世,浊尽了世道沧桑;六道轮回,道明了回天苦术。分明是乱世纷纭,却又似太平安宁?

尤龙雁眼见是景,虽觉凄凉苦楚,心中却别有一番体会。虽难以名状,却似是大吉之象。

“痴儿今有所悟,真是万民之福。”那仙言语间,一切又似烟消云散。

“神仙姐姐谬赞了,谅小衲何德何能,可为万民福祉。”今日登临此地仙境,便是早已入于世法的尤龙雁也回至本源,小衲二字又从口中吐出。

“大士何须过谦,他日真如果证,还在我等之上。”那仙未允尤龙雁稍有言语,又续道:“只是今日,还需大士相助一事。”

尤龙雁闻言不禁一惊,神仙姐姐这般神妙之功,竟亦有其所不能之事?纵然是有,自己又何能相助?

那仙知尤龙雁心中所思,不禁低首沉吟:“大士既以身求法,何以不自信于己。信法则灵,然真信便乃自信。若无自信之心,何能他信。”

尤龙雁闻言似有所悟,此言昔日恩师亦曾提及,说自己是法执难破,自心未足。然如今经历晶石神锋一事,似乎自己真乃有佛法加持,莫非自身实是法器?

“大士能明此理,再好不过。如今要依托大士之事,便与那晶石有关。”

“神仙姐姐亦知世晶兄之事?还请姐姐指点一二。”

那仙见尤龙雁心念之间听成讹误,倒也不置可否,反是面有喜色。

“是也,是也。世晶便是晶石,晶石便是世晶。大士此言正中其中奥妙。如今所托正是要大士着那世晶了悟晶石本源,如此便得世晶晶石两相亲,世道迁换正赖于此。还请大士玉成此事,方不教真灵败落,庶可一鼓而成。”

尤龙雁尚在半知半解间,却见那神仙姐姐早已转身而去,连同那离恨天灌愁海的风波浪潮,捎带那放春山遣香洞的异兽奇珍,皆一幕幕消散如云,依稀间自己仿佛从未来亦从未去,一念之间,仍是矗立于元晶之下,如如不动。

“龙雁!”王世晶一喝之间,世界又重归正轨。

“世晶兄,吓煞人也!”尤龙雁惊魂未定,心有余悸之际,一手已不经意间触上元晶。

刹那间,万缘了澈,澄识空明。

迭逢此变,王世晶不禁骇然,万料不到自己一喝之间,竟累尤龙雁毫无设防便触上了这吉凶难料之石。王世晶并无尤龙雁自幼修行之功,故此难见此晶石剔透间那涵容之元,毓秀之气。至有此惊,亦属难免。

而反观尤龙雁,甫一接触晶石,仿佛间又进入另一大千世界。但见那苍穹崩裂,怒海滔天。苍穹崩裂,劈破天关惊雷醒;怒海滔天,泽遍九州暴雨愁。五岳倾坍,数不尽那绿水青山,皆罹这天灾横祸;四海衰颓,道不完的众生有情,尽遭那汪洋吞没。问苍天,何能生此难?说不了,只是那祝融神战于擎天所,却叫这共工神怒触了不周山。

尤龙雁虽不知此乃何处,然遥观天际那天火地水相战相争,中似有二灵争执不下,气焰滔天。虽身居佛门,于这上古神话却亦有所识,分明此处正是那祝融与共工一战之地,不周山倾颓苍天破败之时。眼见得众神罹难,尤龙雁佛心哀婉,可叹可悲。

然大乱之中必有太平之端倪,正如此时,那天际又有一灵,从破落大地腾起,携那莫可名称的无边五彩神石,向不周山倾坍之处迤逦而来。

尤龙雁安得不知,此处此景正是娲皇补天,心下自对这众生之母诚心相敬,遥遥礼拜。

“痴儿,前缘早定,后缘未至,这其中该当如何?”

尤龙雁听得耳边似辽远又似咫尺的这一句,四下正苦寻究是何人所言说。

“众生之苦,只苦在难脱世缘窠臼。痴儿若要了却,抬头是天,恁般轻易,如何不悟?”

这至切之声如此点化,尤龙雁安得不明,抬头间正见那娲皇遥遥望向自身,微微颔首,慢启朱唇:

“诸般前缘,皆起于此,唯愿今日之后,万载之期,天下又再倾覆,痴儿得能挽救颓势,再启青天。”

言罢,那娲皇与众五彩神石齐齐向那西北天柱倾坍之处飞去,须臾之间填补上天关崩缺之所在,一切祸乱仿佛间烟消云散。

那尤龙雁却仍呆立于原地,如如不动。只因适才那一望之间,着实叫自己难能罢去心中震惊之念。

“神仙姐姐!”

那娲皇之容貌,正与适才点化自己的神仙姐姐,那梦中要自己注解簿册的神仙姐姐,实乃是别无二致,浑如一体。

神仙姐姐,莫非竟就是补天之娲皇?

正在那错愕之际,只见天边缓缓落下一块晶莹剔透的原晶,此一刻仍是远在天边,下一刹,却正就在眼前。

这晶石,

“龙雁,怎得又默然不语?”

这世晶。

比之方才,王世晶呼喝之语已非惊雷乍响。了澈前缘,于此,尤龙雁已然度脱此物之外。

回首间,与那王世晶正是四目相对。

正该是万缘放下之际,何堪俗缘宿孽苦苦纠缠?

“世晶兄,请你手握此剑。”尤龙雁赤手由衲衣中取出晶石剑,双手谨奉呈上。

王世晶对此剑仍是心有余悸,然尤龙雁无边佛法自己早已有所体会,更且如今二人四目相对,尤龙雁眼中仿佛有一股厚重的穿越千万年的召唤,叫自己难以拒绝。

何必拒绝?

王世晶回想起自己初涉江湖,何等意气风发。若非遇到此剑,想必如今早已独立于一方,名扬知天下了。纵是如此,当日困厄于此剑中时,自己尚可放下凄苦哀叹,一心向武,不也了有所悟?如何今日得脱此难,反倒是蝎蝎螫螫,畏畏缩缩了?这又怎得还是东海龙王府的少公子,那个一人一剑便敢千里自横行的王世晶了?

眼中的疑虑早已飘散,王世晶又是那个王世晶,何惧一柄晶石剑。

一手握住剑柄,正要抽回细细凝望之际。

尤龙雁却一把握住了剑刃,另一手正向那元晶触去。

王世晶抽取之力未消,见状又是一惊——并不惊于尤龙雁所为,此刻的自己无惧心魔之念,只是惊于尤龙雁安可承受此剑锋锐——龙雁这一只手掌安能抵御此剑,如何能不残碎?

正是未有残碎,却更叫王世晶心惊,只因自己手中传来此剑的跃动,竟似未敢触破尤龙雁的肌肤。

“此剑有灵,世晶兄勿忧,”尤龙雁开口演说,其中竟已有了一股威严,却又叫人如沐春风,“出佛身血者,即入五无间地狱。此剑不欲世晶兄遭逢此难,故极力抗拒。世晶兄此刻且请放下抽剑之念,与我同来感悟此晶之所在。”

王世晶已然遭逢两次心惊,却皆不如此刻。

这几句话,当真便是数日前还诚惶诚恐,说要从早至晚礼拜不歇的尤龙雁?还是那个于世情一无所知,连东海性空寺和东海郡都能认作两处的小沙弥?出佛身血,是言何等气魄,以已为佛的自信究是从所何来?尤龙雁如何能经历这般转变?

答案,在尤龙雁一手持剑,一手触石的那一刻,透过万千年的沉淀,缓缓向自己铺开一张张画卷。

不明了,画卷上团团烟墨,紧要处难识难辨。

最明了,烟墨里簇簇芬芳,东海郡花谢花开。

此刻已是半月之后,王世晶与尤龙雁二人已在米仓山外,如今正回向东海郡而去。

虽不知这半月在那山中究竟发生何事,只见得此刻王世晶已手持晶石剑,再无疑虑,一派青年才俊气吞山河之势。

而尤龙雁还是那个不谙世事,乐天无忧的尤龙雁,只是当日那持重的感觉却毫无半点痕迹,仿佛那即身成佛般的气概只是一场短梦中的昙花一现。

“世晶兄,我们这一路当多有灾愆,你与手中剑所造的杀孽实是太过深重,怕是。。。”

尤龙雁欲言又止,王世晶安能不知,但如今的王世晶已立定了决心。

“龙雁勿忧,王世晶岂是庸夫蠢汉,难脱一己之网罗?昔日杀孽,皆因我人力难御此剑,至为剑所困,今日承蒙大士点化,”说言至此,王世晶向尤龙雁深鞠一躬,“人能御剑,则无往不利。若有所造杀业得要偿还者,我亦自有分寸。”

尤龙雁见王世晶鞠躬,轻轻摇首,淡淡一笑:“世晶兄折煞小我了,还是请仁兄修整心情,前路必有劫难,只望我二人可共度难关,庶几不负此剑之灵,亦不负为人这一世。”

“龙雁所言有理,你我今日出山,这世间便该乾坤再定,争乱安宁了。”

虽不知山中半月所历何事,只是二人如此气派,想来世间该有一段奇缘经历了。

且不言王世晶与尤龙雁出山,却说在这米仓山更向西行,于那云贵交际之所,丛林中自古传有一支异族。此族中人不属王化,不属三苗,不知何时何日祖居于此,但知其武运甚隆,又善于射猎之道,族中草皮骨刻尤为出众,故虽苗民皆不知其所以,却皆与之贸易往来,倒也相安无事,名之为猎族。

这猎族不知所从何来,却世代守御一样物事,而今日,那物事有所异动。族中长老此刻正自密会。

“真龙,颤动。孽龙,出世。”

众人所言尽是族中密语,然若有人能解其中之意,怕是震惊未敢顿休。西南边陲之地,荆棘藤蔓之所,想这戈矛游猎之族,与那真龙孽龙有何关联?更且真龙孽龙岂是凡人所能了判?是处山民如何能有这般气魄,口出真龙孽龙之语?

“孽龙,方兴,除之,无碍。”

屠龙无碍,此概非凡人所能言。想来猎族真正源起断非寻常。

“真龙,临世,未久,速速。”

此中所言似是又指孽龙出世,真龙亦将出世?既如此,猎族似正是要守护真龙,那孽龙又该如何除去?

但见众中一人,手指帐外,口出言道:

“狗儿,离三,孽龙,必死。”

这狗儿是何儿?那离三又是阿谁?猎族如何能妄言真龙孽龙之事?这乱世纷纭,合该百灵下界,猎族又是哪一灵?如此诸般,尽是后话了。

同类推荐
  • 殁龙诀

    殁龙诀

    十八年前,西域魔教与中原武林开战,战况激烈持久,魔教天才雁悲凉败尽中原各派高手,其妻狄莘月却不慎被暗算,命在旦夕,儿子雁阵寒亦下落不明,雁悲凉于极北苦寒之地建立殁龙冰城,每日以内力为狄莘月续命,血海深仇就此搁置。雁阵寒被父亲亦敌亦友的旧识冷枫收养,十八年后,殁龙冰城入主中原,冷枫被害,临终吩咐雁阵寒北上寻父,化解这一场空前浩劫,却不知这场浩劫背后却藏着惊天阴谋......
  • 灵力世界

    灵力世界

    一个充满灵力的世界。而他却是一个无法开启灵力的人。虽然无法开启灵力但他也没放弃成为世界最强的人。。。虽然不能快速变强,但他也会努力变强的。。他肯定能成为世界最强的。
  • 用比赛来解决争端吧

    用比赛来解决争端吧

    在场的几个人全都沉默下来,韦斯利和达克斯低下了头死活不吭声,而温迪得意的看了一眼这兄弟两人,随后将她身后的林远给拽了出来,然后推着林远上前正要向大师兄讲一下刚才的情况,一眼看见了林远的俊朗少年却皱起了眉头:“小师弟,我听说你最近一直跟哈里曼大叔那里的一个叫做伊恩的小学徒走得很近,你们两个人甚至还称兄道弟了?这些是不是真的?”温迪一楞,随后不由自主的将视线投向林远,林远的表情也是惊讶了一下,随后他奇怪的点了下头,承认这个消息确有其事。俊朗少年布鲁克眉头一皱,厉声叱喝道:“胡闹,小师弟,你是什么身份,他又是什么身份?你怎么可以跟一个铁匠称兄道弟?你知道不知道,你是高贵的炼金术师,上流社会的精英,而他呢?他顶多也就是一个铁匠,一个卑微的佣人,你一个高贵的炼金术师怎么可以跟一个佣人称兄道弟呢?”“
  • 再上征途之天命勇士

    再上征途之天命勇士

    看动漫梦幻西游后所感想的新手之作,希望大家能够赏脸。
  • 江湖遗恨

    江湖遗恨

    江湖,不过是个生活的遗憾。江湖遗恨,日更两章,直至完结。
热门推荐
  • 希利尔趣讲世界地理

    希利尔趣讲世界地理

    希利尔以旅行家的独特体验,给孩子们带来了世界各地的有趣见闻,让他们放眼去看地平线后面的大千世界。地理在希利尔笔下,不再是和气候、贸易、工业、制造业、各种各样的特产联系在一起枯燥的说明书,而是一种探索,探索的方式便是旅行。读完本书,你便和这个风趣幽默的天才老师一起,环绕地球旅行一周啦!
  • 烈火嫁衣芙蓉诔〖全本〗

    烈火嫁衣芙蓉诔〖全本〗

    本文为中短篇集,全是完工的,不坑人,也不上架。前半部是一些古代女子的短篇历史言情小说,关于西施、貂蝉、王昭君、杨玉环、卓文君……后半部为中篇小说《烈火嫁衣芙蓉诔》,2009年7月,与流潋紫、紫紫荆等人的小说合集,出版于同名小说集《烈火嫁衣芙蓉诔》。万卷出版公司出版,各大新华书店和民营书店有售。◎◎《烈火嫁衣芙蓉诔》广播剧预告倾情发布~很好听很好听http://www.*****.com/?playlist/playindex.do?lid=7510748&iid=44979014&cid=1
  • 焚焰盛宴

    焚焰盛宴

    当心中的火焰绽放,这是世界又如何逃离焚烧这是一部需要慢慢品味的小说~~
  • 剑摄苍穹

    剑摄苍穹

    剑,依旧是那个模样,它从来都没变过,变的只是用剑的人。剑,它懂他,因为他也懂它,这世上能让它诚服的没有多少人,但懂它的却只有他,所以只要他想干什么,它都会跟随。
  • 我也不想被忘记

    我也不想被忘记

    你还记得学生时代的某某某吗?一个曾经经历辉煌的黑老大,被受变节、出卖,直至穷途末路,开始了逃亡生涯,却突然想起了儿时的玩伴们,一起的纯真感觉,想要重聚辉煌,一步一步走向新的开始...
  • 风雪之鸦

    风雪之鸦

    我们天生就是异族,生来就注定了结局,所以无所畏惧。我们在荆棘丛中跋涉,千年来在无边的悲伤中挥舞着绯色的刀剑。
  • 穿越之妹妹太爱财

    穿越之妹妹太爱财

    她,欧阳贝贝,自认为自己是一个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青春活力美女,可是,该死的!她只不过是与朋友旅游时,看见了一个湖泊,并且捡到了一条项链而已。可是,却穿越到了一个她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朝代,姻缘巧合,认了将军一家为亲人,自此在哥哥的宠爱下过着“无法无天”的生活:收敛无数钱财,当然还有她的美男哥哥!
  • 真假夫君

    真假夫君

    太没天理了,不让投胎就算了,阎王还糊涂了,居然把她丢错时空,入错人间。啥米,要她嫁也就罢了,还找来只公鸡跟她拜堂成亲!好不容易见到正牌夫君了吧,可是眼前这哪个才是真的?不行不行,她要昏了,她不要再当人,死回去缠阎王好了!
  • 论凡

    论凡

    本是凡胎俗体,偏遇他乡为客,磨砖作镜,积雪为粮,迷了几多年少?悟时超十地三乘,凝滞了四生六道,谁听得,绝想崖前,无阴树下;一曲离恨,战长天!张卿,一个官宦人家的子弟,却在看似误会的一场选拔之中误打误撞进入了凡玄界,为了生存,为了有朝一日能重返故里,为了天下苍生,开启了一路征途!
  • 妖人神话

    妖人神话

    杀戮和血腥铺就成妖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