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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钢丝弹簧

清明前采春茶的时节,江凌岚来到阳岱,想看看演绎出韩瑞轩那些传奇故事的山谷到底是什么样的。重遇韩瑞轩之后,她原本坚定不移的人生信念也开始被摇摆了,怎么都想不明白,一个终日游荡在恐怖的虚幻世界里的人,却还能和你若无其事的谈笑风生。这段时间,她研究了很多深奥的心理学资料,集中精力对韩瑞轩种种怪异行为进行解剖分析,越来越觉得他真实的形象并不那么真实了。特别是他在陈思涵这事情上表现出来的,显然是典型偏执狂的病态,几乎是精神病中的癌症,可事情却没有按客观常理在发展。按弗洛伊德老祖的说法,精神驱动力的源头肯定是性冲动,可无论如何都理不出他性冲动投射的方式,历史记录中还没有与之相匹配的自我满足类型。

江凌岚搭乘的客车在阳岱山下停了下来,乘务员跟她说到了,让她下车,时间刚好是午后一点钟。

这时的阳岱山谷正值春耕时期,村民已将流水从山顶灌入梯田间,喝饱水的梯田在微风中渐渐苏醒,一畦畦平展展、亮汪汪的,非常好看。

江凌岚下了大巴后,见到韩瑞轩站在路边等她,就仔细的打量了他一番,分析着他的精神状态有没有异常的变化。

“怎么了,这样看人可不礼貌的。”韩瑞轩微笑着说。

确定韩瑞轩没有异常之后,江凌岚就把行李箱交推给他,说了声“走吧”,自己却拿起相机拍起了风景。

“等早上和傍晚起雾的时候会更美,和人间仙境一样。”韩瑞轩对她说。

“一路上闷得要命,看到这风景心情就舒畅多了。”江凌岚放下相机说。

“辛苦了。到家里去休息吧。”

于是两人就顺着山路往山上走,江凌岚又在边走边拍照,韩瑞轩就对她说:“不用拍了,以后天天看得到的,有的是好风景。”

“拍照是看心情的,说不定明天就没劲回去了。”

“怎么回没劲呢?后山的景色更美,一定让你流连忘返的。”

“希望如此吧。”江凌岚没精打采的说。

韩瑞轩看她情绪不高,就问她:“有什么事让你不开心吗?”

“见到你我就忧心忡忡,怎么都开心不起来。”

韩瑞轩觉得她莫名其妙,也就微笑略过,不提这事了。到了别墅门口的时候,江凌岚淡淡的说:“这就你家?还不错,在山下大老远就看到了,是有点样子。”

韩瑞轩打开门对毕恭毕敬的对她说:“大小姐,请进屋休息。”

陈思涵在大厅里看电视,一见江凌岚走进来,就兴高采烈的跑过来拉着她的手说:“姐姐你来啦。我都快无聊死了,等一下我带你出去玩去。”

“好啊。”江凌岚看到陈思涵的身上的变化,内心十分惊讶,眼前这个女孩和自己印象中那个郁郁寡欢的小病人简直判若两人了。困惑之余,在陈诗涵的感染下,她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一直压在胸口的巨石似乎可以移开一些了。

江凌岚陪着陈诗涵来到沙发坐着,亲切的问她:“你每天在做什么呢?”

“没事干,无聊透了。”陈诗涵抱怨道。

“你不能到处去的,要好好在家休养。”江凌岚安慰她说。

“这山上一点都不好玩,等一下我们去镇上玩好不好?”陈诗涵问江凌岚。

江凌岚看着韩瑞轩,韩瑞轩就对陈思涵说:“我们明天去,今天姐姐累了,要休息。”

“你什么都说明天,到了明天还是明天,最后没有一天去得了。”陈诗涵抱怨道。

“街上都是那些东西,有什么好逛的。”韩瑞轩无奈的说道。

“明天一定去,他不去我们自己去。”江凌岚对陈思涵说。

“好吧,那就明天去吧。”陈思涵嘟哝道,“他都快成仙了,什么都不需要了。”

韩瑞轩和江凌岚对视了一下,无奈的笑了笑,到厨房去给她准备吃的。

回头韩瑞轩带江凌岚熟悉了别墅的内景和花园,又给她找了间阳台能瞭望整个山谷的客房给她住下。江凌岚凭栏眺望了很久,理清了思路后,就向韩瑞轩问起了陈思涵的具体情况。她自己先前也特别研究了这类病症,了解得越多心里就越绝望,难道韩瑞轩会对此一无所知吗?

韩瑞轩对她解释说:“病情已经完全得到控制了,接下来的几年,就要让她慢慢学会自立了。”

“她这种情况还能完全自立?”江凌岚惊讶的问道。

“应该可以的。”韩瑞轩轻描淡写的说,“不过这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以后不要再犯病就行了。”

“难不成你要和她在这里呆一辈子?”

“也没什么不好的。其实我还是很喜欢现在的生活的,平平淡淡清清静静的。”韩瑞轩微笑着说,“你也可以过来啊。在这里,我实在找不到可以说话的人了,有时也是很无奈的。”

“你不是有陈妹妹陪你吗?”

“她还小,我能对她说的实在是太有限了。”

“那就找个女人呗。”

“是想找一个,关键是,要像你一样能把我说的话当放屁的女人。有时我随口说句话,不小心就会伤到人,所以我就不喜欢随便说话了;有你就不一样了,无论我说什么,你都能当耳边风,不往心里去。”

“也不尽然。”江凌岚对他说,“我可不想当你的废话回收站,三观都快被你毁了。上次敲了你几下头之后,我就经常梦到这件事,心想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的感觉呢。难道你和别人的感觉模式不一样吗?”

韩瑞轩笑着说:“除了痛,还能有什么感觉。”

“要不你敲我几下,让我也感觉一下,免得我老觉得你哪里不对劲。”

于是韩瑞轩就用力在她头上敲了三下,然后问她:“现在你醒了吗?”

“痛啊,死人。”江凌岚叫了起来,“真想揍你。”

“我以前只是心里觉得好累,累得不想动了。”韩瑞轩对她说,“现在我明白了,做过的事就应该像摘下的花儿一样,直接丢到路边让它枯萎,不要将这些枯枝烂叶堆积在心里。以前遇到事情就拼命的想啊想啊,想破脑子都找不出办法;现在就不想了,把脑子一放空,这办法就自己跑出来了。”

“古里古怪的,小心我也把你丢在路边等着枯萎算了。”

“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呢。”韩瑞轩笑着说,“在这世上就只有你知道了我所有的秘密,和你在一起我才可以坦然的生活着。我可不想把自己经历的事情再对别人说起,那种感受可是非常铭心刻骨的。”

“那只是你的幻觉而已,你为什么要固执的认为自己真实的经历过了呢?”

“没有这些记忆,我现在的一切所思所感都是不成立的。经历这么多后,我的内心是有阴影的,不得不去敬畏生命。”韩瑞轩对她说,“在我的观念里,这个世界只是个游乐场,随便什么都能轻松应付。反倒是看着身边的人受尽苦恼,经常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你别自以为是了。别人都过得比你快乐,你难道没看出来吗?”

“那就好,是我想多了。”

江凌岚心想,这货真难搞,可谁叫自己偏偏喜欢他呢。反正摊上了,就算钢丝弹簧也要将你缕直来。于是她叹了口气,调侃道:“你只是个传说而已,不管你眼神多么犀利,语言多么拉风,姐绝不迷恋你。”

听江凌岚这么说,韩瑞轩忍俊不禁,说道:“就这么定了,我还非你不娶呢。”

江凌岚侧着头微笑着说:“想得美。”

此时午休已过,层层叠叠的梯田里,已经开始出现农人扶犁赶牛的身影,那种自在悠闲,仿佛连时光的脚步也变得特别的缓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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