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
毛大房间外,猫腰蹲着一个人影。
不多时,那人影悄然擦掉雪地上的脚印,鬼鬼祟祟的跑开,直奔着毛三修房间的方向。
“老张!老张!”,那人影正是毛三修,此刻他回到房间,正待告诉张来生自己的发现。
“哈哈哈,你猜我听着什么了?”,毛三修关上门,跑到张来生跟前坐下,故作神秘地道。
张来生一笑,端起一杯茶饮下,不急不躁地道:“我就不猜……难道你还能不说?”。
毛三修兴奋渐逝,喝了口水道:“无趣,你这人真是无趣!”。
“好好好,你去偷听你大哥二哥的谈话了吧!”,张来生哑然一笑道。
“正是!有一个大发现,想不想听!”,毛三修眉尾上扬,说道。
张来生瞧他兴致正高,不忍再逗,只点点头道:“说”。
毛三修又举杯,饮了一大口水,道:“明日我二哥要下山!”。
“下山?你们蛇头山不是常常下山采购补给吗?这有什么稀奇”,张来生道。
“采购什么,这几日山下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现在,去城里采购补给,那不是找死吗!”,毛三修放下杯子,回道。
这几日山下发生的大事,张来生确有所耳闻。
白日里出去寨子里走,听得兄弟们闲谈。知道奉天这几日,曾遭大战。
战争双方是日本国和俄国,最后似乎是俄国一方战败。
现在奉天城中,已经没有俄国毛子的身影,反是日本人多了很多。
张来生眼眸微转,心道:“好像正是族人消失那日,莫非祖奶奶躲得是日本人?”。
张来生想的出神,毛三修唤了几声,也不见其回神。
“嘿!嘿!想什么呢……又想谁家姑娘了!”,毛三修摇手在张来生眼前晃道。
“嗯?啊……你继续说”,张来生尴尬失笑道。
毛三修“嘁”了声,便继续道来:“我二哥明日要下山,去做些事,似乎与你张家也有关系,张之黎你认不认得?”。
闻言,张来生瞬间清醒几分,问道:“九叔?你此话当真?”。
毛三修见他如此惊讶,突然少了几分底气,道:“我,我……我听的……是这样的,那是真还是假……我可不知道……”。
“那便……是真了”,张来生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道:“以九叔的性情,倒是喜与你二哥那种人打交道”。
“这些东西我不懂……我就想问你……有没有兴趣,去瞧瞧?”,毛三修摇摇头显是不耐,话锋一转道。
见毛三修似有变色,张来生也觉话说过分,便笑笑掩饰尴尬:“哈哈,当然要去!”。
“但是,我们下山,跟踪你二哥,会不会被发现?”,张来生表情认真,又问道。
“不会……”,毛三修话音变低,神秘道:“我们从后山下去,后山有一条小道,那小道,只有我一人知道,我们从那下去,准没人发现”。
似是担心张来生仍有顾虑,毛三修又添了句:“就算我们下山以后,其他人发现我们不在,也来不及了!”。
毛三修神态坚定,张来生便也兴致盎然,说道:“好!咱们什么时候行动!”。
“明日清晨!”
这一夜,因心怀要事,张来生二人总睡不踏实。
过了很久,总算捱到第二日。
“毛三修!毛三修!……”,张来生唤了几声,毛三修竟然又自睡熟起来。
张来生不禁恼怒,朝他大腿内侧一拧,顿时一阵傻猪般的嚎叫。
“草你姥姥!!!”
“谁让你不起!快点,你二哥说不定早走了!”,张来生笑道。
毛三修顺手一摸,戴上眼镜,“哎呦呦”地叫了几声,道:“走了怕啥,他肯定会去西青坡!”。
“城外二里?西青坡!你姥姥地,你不是说他直接进城吗!”,张来生气怒,就欲再拧。
毛三修忙拦住,解释道:“我昨日不知,是刚刚算的!算的!”。
张来生懒得计较,便只道:“走吧”。
这时,天还未全放亮,太阳只在东边露出一点。
后山路途崎岖,二人足用了两倍的时间,才到山下。
西青坡近在眼前。
张来生二人开始谨慎起来,又行了一会,忽地望见草丛中,伏地卧着一群人。
二人赶忙停住脚步,躲到大路一边,向那群人看去,就见那群人身着深黄色军服,那军服样式新颖,军帽处两边一队长耳垂下,很是怪异。
张来生注目细瞧,思考半晌,对毛三修道:“那是……日本军队的衣服?”。
闻言,毛三修一愣,便又凝神去看,看了会儿,转头道:“确是和谷阳的日本人穿的一样”。
说完这句,毛三修想了一下,便又道:“日本人前几日……不是早便打进奉天了吗,怎么这会儿却躲在城外?”。
“我也在想是为何,估计他们……”,张来生随口道,转而又看向那群人,突然发现古怪,便道:“你看那军队里,怎么还有女人,等等……那不是秀姑?”。
这时,军队那女人突转过头来,侧脸对着张来生两人方向。
毛三修也着眼去看,见真是如此,甚觉诧异,突然没忍住,惊呼出声:“确实……是二嫂!”。
“哎!你小声点!别被他们瞧见了”,张来生愠怒,忙道。
秀姑果然听见。
张来生就见那秀姑俏耳一动,突地转过头来。二人小心翼翼地朝那目光看去,却瞧秀姑面带微笑,摆了摆手道:“过来!”。
张来生心里骂了毛三修一声“蠢货”,便与他躬身跑了过去。
到得近前,发现毛二亦在其中。
毛三修到秀姑身旁趴下,表情稍显尴尬叫了声:“二哥二嫂!”。
毛二见到两人也不惊奇,想是早有预料,只道:“待会跟住我们,别出声!”。
近距离一数,张来生发现共有七人,算上他们俩,也才九人。
他便暗暗猜测,毛二等人许是去购买粮食。
忽又见毛二从一旁掏出两件衣服,说道:“你们俩,快换上,别露头”,张来生便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想法,不禁再次暗骂毛三修。
两人飞速地换完日本军服,刚一趴下,便听毛二又道:“来了!”。
闻言,张来生突地紧张起来,问道:“什么来了?”。
毛三修亦神思紧致,也疑惑地盯着毛二。
就见毛二兀自不答,只严肃道:“别说话!”。
接着,大路上突传来一阵响动,那响声时远时近,仔细听去,只觉是大队人马行进踏出的声音。
不一会儿,大路上真有一大队人马跑来,这队人身上服装和张来生等人无异,排成一字长蛇阵型,脚步整齐。
顷刻,便到了张来生等人上方。
毛二神情愈发凝重,不停地对张来生几人,打出噤声的手势。
众人皆知知形势严峻,便连那呼吸声都似停了下来。
那队伍行了约莫半刻,终见了队尾。
就听毛二小声道了句“跟上”,便悄然贴近最后一人。
脚步声震耳欲聋,那最末之人全然没觉察有人跟了上来。
众人见状,忙如法炮制,全都贴上队伍。
如此,只步伐乱了几声,便再也看不出异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