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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眼见窗外狂风四起,电闪雷鸣,我心说不好,真让小环说着了,要下雨了!匆忙上前去关窗时,豆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棂上了。

“哎呀,这么大的雨,那三人还不成落汤鸡了!”我望着窗外的大雨,心中焦急,“干脆,我拿上伞去接她们吧!”想到这里,我立刻跑下楼,叫浪福帮我找几件雨具来。

不一会儿,浪福便拿来了两柄竹骨雨伞、一顶斗笠、一件蓑衣,还有一双木屐。看到那木屐,我不由一愣,纳闷道:“这个……这木头鞋是做什么用的?”

“将此木屐穿在鞋外以防雨水。”浪福解释道。

“噢,原来是起雨鞋的作用嘛。”我恍然大悟道。

向浪福问了市场的方向后,我迅速穿戴好斗笠和蓑衣,拿上雨伞,急急地出发了。

走出店门,我瞬间进入一片迷朦的雨雾之中。这雨下的又密又急,雨点噼里啪啦地敲击着斗笠,使我不由担心这斗笠会顷刻间被大雨打穿;脚下木屐的木齿有一寸多高,仿佛踩了小高跷一般,虽说能防止鞋沾到泥水,但走起来却有些不稳便,还生怕会崴脚;只有蓑衣还不错,防风又防雨,穿着很暖和。果然,没走多远,头上斗笠的缝隙里,便开始往下渗水了,我忙又撑开一把雨伞打在头上。

雨雾越来越大,满耳尽是哗哗的雨声,四周已然成了一片白茫茫雾蒙蒙的世界。此时的街道清冷了很多,家家户户都关窗掩门,路人也十分稀少。偶有忘记带伞的,便用手遮着头顶,急慌慌地在路上奔跑着。这街道虽然是砖铺的,但只有主路如此,小路和巷子里的大多是泥土路,所以一下雨,路面上便积起很多泥水来。

我正沿着路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着,隐约听得身后有车马响动。回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路中间有一辆马车正迎面飞驰而来,转眼间便到了近前,吓得我连忙往旁一闪,马车瞬间从我身旁呼啸而过,溅起大片泥水。

没等我喘口气,就听前边有人“啊”地大叫了一声,我忙抬头看去,只见刚才那马车车厢尾处,刮住了路旁一位老伯挎着的竹筐。那赶马车的人仿佛并不知道状况发生,仍旧全速前行,而老伯因为右胳膊正挎住筐栏,所以一个踉跄被马车带了出去,霎时间被拖拽在泥水之中,筐里的果子散落一地。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懵了,呆呆地看着老伯被马车拖着跑,完全不知所措。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从旁边闪出一个身影来,那人一个箭步飞身上去,一把扯下了竹筐,顺势扶住了老伯。这整个过程只有短短的几秒钟,待我反应过来时,那马车早已消失在茫茫雨雾中了。

我担忧老伯的状况,忙跑上前询问。老伯惊魂未定地瘫坐在泥水中,半靠着那人,面色惨白。雨丝如注,早已湿透二人衣衫。我忙将手中的伞撑了过去,给他们二人遮雨。那人并没有注意到我,只是关切地询问老伯的情况。片刻后,老伯才“哎呀”一声叫出来,连连道:“苦也!苦也!”左手捂住右胳膊,痛苦地呻吟起来。

那人见状便将老伯小心地扶起。本来他是俯下身子的,谁知这一直起腰来,身高足足有一米八,我连忙又把伞往高举了举。他冲我点了点头,我们二人一起扶着老伯到路旁店铺的凉棚下避雨。

店铺的伙计一直站在门边,已然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幕。见我们过来,他忙回身去店里取来一只条凳,让老伯坐下。那人轻轻地抬了抬老伯的胳膊,又按了按肩膀,帮老伯检查了一番。幸而老伯并没什么大碍,只是右臂脱臼和轻微擦伤。那人一只手轻轻按住老伯肩头,另一只手托住老伯的右臂,猛地一用力,只听“咯嗒”一声的关节声响,老伯的右臂即刻复原。老伯慢慢地抬了抬手臂,动了动关节,见灵活如旧,便连声感谢那人。

这时店伙计又拿来两条手巾让他们擦擦脸,愤愤不平道:“那高赖子也太霸道了,这京城的路都好似他家开的一般,每次来去,都是车马如飞的……唉!倚仗皇妃之势,惟所欲为。”

“高赖子是谁?”我好奇道。

“高家三狼都没听过?”店伙计诧异地看了我一眼,“你是外地来的吧?”

“是啊,我刚来此地不久……”我忙道。

“那难怪你不知道了!安家三虎,高家三狼,京城六霸,哪个敢惹!?幸好现在还没立太子,倘若他日立了吴王为太子,那高家还不翻天了?唉,依我说,越王才是最适合继承皇位的,可惜,我们百姓没有这个福分呐……”店伙计气闷地说了一大通,直听得我云里雾里的。

刚才那人听了这些话,并没言语,用手巾胡乱擦了一下脸上的雨水,谢了店伙计,又转头冲我笑了笑。

我这时才看清他的容貌,却原来是个英气十足的年轻人,看样子也就二十三四岁,墨眉斜飞,星眸如电,器宇轩昂,满面英华。嗬!好神采!好气度!我心中暗赞。

与他四目相对处,只觉得那双眼睛水亮清澈,却又锐利通透,仿佛能一眼看到人的心里去。他发髻上的雨水不断滴下,划过脸庞,映得双眸愈加晶明澄透,竟使我一时间看走了神。

话说我长这么大也不是没见过帅哥,况且眼前这年轻人也并不是那种惊天动地的帅。可是不知怎么,那眼睛,那气质,那神采,让人看一眼,便移不开视线,仿佛被莫名的磁力吸住一般……

那人并没留意到我在看他,待细问了老伯的住处,发现离这里不远后,便决定即刻送老伯回家。可他抬头看了看天,又面露迟疑之色。眼前的大雨依然瓢泼如注,只怕一时间晴不了……我下意识地把雨伞递上前去,笑道:“拿去用吧。”那人先是一愣,随即笑道:“多谢。”说着便接了过伞,与我和店伙计告别,一手撑伞,一手扶起老伯出了凉棚。可怜那老伯还想去捡散落在泥水中的果子,却被那人劝住了,无奈,只不舍地看了果子一眼,摇头叹气地与那人往前走去。

我站在凉棚下,一直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雨里,这才忽然记起还要去给泡沫她们送伞的事。可现只剩一把伞了,不如赶紧折回去再取一把来,幸好此处离酒楼并不远。

我撑着伞,一路边走边想着刚才的一幕,那人清澈的双眸和明朗的笑容在我脑海中定格不去,使我虽身在大雨中,心却无比晴朗,不自觉地哼起小调,踢着水花,步伐轻快地回到了酒店。

我刚进大堂,浪福就告诉我,泡沫她们已经回来了。我连忙跑回小院。一进屋,就见泡沫和猪猪正坐在堂屋的桌旁热烈地讨论着什么,桌子上堆满了采购回来的宝贝,而她俩从头到脚,都是干干净净,没有一点被雨淋过的痕迹。

“喂,你们两个倒是很安逸啊!我还巴巴地跑去给你们送伞呢!”我边抱怨着,边脱下斗笠和蓑衣。

“辛苦啦辛苦啦!让你白跑一趟……”二人笑嘻嘻地拉我在桌旁坐下,帮我倒了杯热茶,“我们一见天变色,就叫了辆牛车,坐车回来了,一点也没淋到。嘿嘿!”

“别说没用的,赶紧陪我双新鞋!瞧袜子都湿透了……”我说着把布鞋和布袜一并脱了下来。虽说木屐起到了一定的防水作用,怎奈雨着实太大,鞋袜仍旧被打湿了。

“哈哈,没问题!”泡沫递给我一条手巾,笑道,“快擦擦吧,送伞的反倒被雨淋了……”

“这雨还真说下就下了,没想到下这么大。”猪猪笑道。

“你还笑呢!”我瞥了她一眼,嗔道,“谁叫你不听小环的劝告……诶,小环呢?”

“她回家去了……”猪猪看着那布袜子,摇头道,“唉,看到这袜子我就头疼,又松又厚又没有弹力,穿着真不舒服!泡沫姐姐,你赶紧做几双我们现代的袜子吧!”

“我又不是神仙,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泡沫道,“再说,我觉得这种袜子挺不错啊,小时候我爷爷就穿这样的袜子,而且这里的布料质地很好,结实又有质感,你多穿穿自然就习惯啦!”

“袜子还好说,最头疼的是裤子!”猪猪抱怨道,“哎呀,要么就没裆,要么就开裆,穿着像什么啊!多亏我们穿越过来时有穿裤子……”

“这个确实麻烦,等我空闲了,做几条现代的裤子来穿吧。”泡沫笑道。

“诶?你的花冠呢?”我见泡沫头上没了那花冠,便问道,“怎么,花冠倒了?砸到人没?”

“不戴了不戴了!”泡沫连连摆手道,“那东西太沉了,压得脑袋疼……嗨,你快看看,这都是我们淘到的宝贝……”

我放下茶杯,往桌子上一看,只见金的银的、红的绿的、闪光的透亮的……大大小小、格式等样,摆满了一桌子!

“呦嗬!”我讶道,“这是不要钱还是怎么的?你们俩把整个店铺都搬回来了吧!”

“这才买多少啊,过两天还得去呢!”泡沫笑道,“嘿,你不知道,今天街上的人好多啊,简直人山人海,把我们挤得够呛……”

“因为快过端午节了嘛!”猪猪忙道,“小环说,每年一入五月,大家都跑出来买过节用的物品……你看你看,我们也买了些呢!”说着猪猪从桌上拿起几个小巧的扇子递给我看。

我接过来,见这些小扇有青色、黄色、红色和白色四种,有的是用丝线绣花,有的是画上图案,有的是饰以金丝,式样不一,小巧精致,十分可爱。

“为什么过端午要买扇子?”我看着新鲜又有趣,好奇道,“用来做什么的?”

“听说是辟邪的。看,还有这个。”泡沫边说边拿起一缕丝绳,有红、黄、兰、绿、紫五个颜色。

“咦?这不是五彩线么?”我立刻叫道。

“你怎么知道?”这下轮到她们诧异了。

“哈哈,我小时候带过啊……”我笑道,“我们家乡那边,每年端午早上,家里大人要趁小孩子还没醒的时候,偷偷把这五彩线系在他们的手腕上,不能被发现,如果小孩子发现了,就不吉利了。不过他们每次偷偷给我们带的时候我们都知道,就假装睡着,哈哈……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看到这个,好亲切啊!”

“哈哈,真好玩!”泡沫笑道,“想不到你们那里还保留着这个风俗。我们那边小孩子是带那种红绳,上边挂小馄饨的,里边装有朱砂、香草、棉花……”

“小环说这个五彩线叫百索,也叫长命缕、合欢索,是用来躲避刀兵灾害的。”猪猪道,“端午那天咱们都带上吧。”

“带!一定要带!”我忙点头道,“长命缕,避刀兵……唔,原来坡公诗里的‘辟兵已佩灵符小,续命仍萦彩缕长。’指的就是这个呀!”

“除了这个,那边市场还有很多其他好玩的呢!”泡沫笑道,“什么缕金花啊、银样小鼓啊、符袋之类的,还有很多卖花草的……”

“看这个,看这个!”猪猪又拿起一个雕花金镶玉的手镯,笑嚷道,“金镶玉的手镯!真的金子,真的玉耶!怎么样,富贵吧?气派吧?我是有钱人啊!”

“嗯,气派,气派!”我连连点头道,“你戴上它,一看就知道是皇亲国戚!”

“看,这是金臂钏,绕在胳膊上的,好看不?”泡沫拿起一只臂钏笑道。

我接过这金臂钏来数了一下,足有九圈,黄澄澄、亮闪闪的,上边刻有云花纹样,收口处各有金丝扣扣住。我摇摇头道:“好是好,不过这里大多穿长袖,你即使带上这个也会被衣服遮住,谁能看到啊?”

“这有啥!”泡沫不以为然道,“回头我做个半袖穿,戴它正好!”

这时猪猪又拎起一样饰物在我眼前一晃,笑道:“阿珊姐姐,你猜,这是什么?”

只见那饰物是一个镂空的小银球,上端系有银链子。我拿在手上细看,见这银球是镂空的,上边有桃花纹样,球体是由两个半球合成,中间用一个小扣子和小折叶连接起来;打开银球,里边却是中空的,内有两个可以旋转的平行环,正中心是一个小钵。

我隐约记得曾在书上见过这个东西,不由猜测道:“这个……是用来装香料的吧?”

“哈!猜对啦!就是用来装香料的!”猪猪笑道,“这是个银香囊,好玩吧?”

我把这香囊拿在手上左看右看,不由感慨起来,这镂刻,这质地,这图案,这工艺……只是个小小的香囊,就巧妙到如此地步!虽然技艺精湛让人赞叹,可也未免有些太过浮华奢丽了。

“这香囊要放在哪里?”我问道。

“放哪里都行。”泡沫道,“那个小钵会保持平衡不会让香洒出来,所以你旋转、晃悠这个球都没关系!”

“一般都挂在床上啦,车上啦,轿子上之类的,也有直接带在手腕上的……”猪猪道,“我家床幔上就有一个。”

猪猪边说边比划,我见她左右手上各新带了两三个戒指,不由笑道:“瞧你这手,快带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卖戒指的呢!”

“我喜欢嘛!”猪猪笑道,“金的、银的、玛瑙的!你看这雕花,多精致呀,比咱们时代的好看多了!”

“可是,好像古代没有结婚和定亲的女子一般是不戴戒指的……”我迟疑道。

“哦?是吗?”猪猪一愣,“这里也有这个说法啊……算了,管他呢,我喜欢就戴着呗!谁管那么多啊!”

外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云收雨住,出了太阳。猪猪见雨停了,便道:“我得赶紧回家了,不然被发现又得挨骂。”说完这丫头就跑出屋去,翻墙回家了。

泡沫把桌上的“战利品”收拾到一个精致的漆木雕花小箱中后,又拍了拍书案上的两匹花布,笑道:“看,我还买了两匹布,以后咱们可以自己做衣服穿咯!”

“你们买了这么多东西,得花多少钱啊?”我是穷怕了的,看着这一箱子宝贝,不由心惊。

“管他多少钱,我们从酒店柜台上拿的……“泡沫得意道,“哈,不花自己的钱就是爽啊!”

“小心大浪查账时来找你们拼命。”我笑道。

“他没那么小气!”泡沫笑道,“再说了,他的钱也是白来的,有饭大家吃,有钱大家花嘛!哎,回头你也去挑几块好布料,做两件上档次的衣裙穿穿!”

“算了吧,我穿这青衫布裙就挺好了,上档次的估计还穿不惯……”我笑道。

“唉!”泡沫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品位真愁人啊!”

晚饭后,屋里掌上了灯,泡沫拿出一样东西放到桌上,神秘兮兮道:“看,我今天买到一个时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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