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见到在大和温泉忙碌着的若木。她向我热情、谦和地打着招呼,还是平时的她,却完全没了昨天那种天生尤物的感觉。
“真是奇怪,看来我得问个明白才是。”我暗自寻思着,来到若木身边。
“若木?”我用疑问的口吻唤了她的名字。
“什么事?”她睁大双眼,一副认真的表情,以后辈的姿态回应道。
“我昨晚在住所附近的超市看见你了,你还记得不?”
若木闻言,露出一脸不知情的神情。
“我见你在那个超市打工,还向你问好来着,你不记得了吗?”
若木怔怔地望着我,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也许是怕周围的客人听见自己的笑声,她掩着嘴,不让笑声传出,整个人已经前仰后合了,那张脸也因此涨得通红。这让站在一旁的我更显呆傻了。
“那个人不是我。你说的是我家姐姐吧。”说着她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女孩是若木的孪生姐姐,难怪容貌上有微妙的差异。
“我竟然被你们捉弄了。”我佯装生气地说道,不禁笑出了声。
“真是对不起,昨天做了让人莫名其妙的事情,还请你回去后代我向你姐姐说明一下,真是不好意思。”我转而说道。
“哪里的话,谁遇到这样的事,都有可能搞错的,请不要放在心上。”
“不过,想想还是觉得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呢,有点像电视剧里的情节呢。”我说。
若木闻听后,又调皮地掩嘴笑了起来。
“你们在笑什么呢?”仓知拉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于是,若木把昨晚的事情向仓知讲述了一番,没想到,仓知比谁笑得都要夸张,我看见她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小凡,工作还算习惯吧?”仓知从刚刚的爆笑中平复下来,转而问道。
早在一个月前,大家就不约而同地开始用这种亲切的昵称来称呼我,这倒是件不赖的事,虽然有时叫得我有些难为情。
“呃,已经习惯了,大家都教了我很多东西。”
说实话,我唯独还没适应的就是和仓知交谈,总是觉得一和她说话就会很拘束,有些放不开的感觉,可能因为她是店长,而且又是个美女的缘故吧。
“小凡的指名客多了不少呢,真是太快了。”仓知流露出欣慰的表情。
“是啊,我自己都觉得意外,看来技能方面真的有进步了。”
“前一阵子,尾崎经理过来时,还表扬你了呢,他说小凡有了很大长进。”
“是吗,能得到经理和店长的夸奖,真是太高兴了。”
在RB人看来,当得到他人认可和赞誉的时候,首先应该表现出接受和感谢,然后才是谦逊。这也是对对方的尊重。
“对了,徐现在做什么呢,已经就职了吗?”仓知问道。
“之前是在一家公司上班,不过现在已经辞退了。”我说。
“哦?那他现在在做什么呢?”
“这我就不清楚了,他倒是每天都出门,也不知道去干什么了。”
说到这里,自己都觉得这样的回答有些可笑,作为室友,怎么能不知道对方每天都在干什么呢,可我的确搞不懂大牧这家伙每天都在忙什么。
“其实我也问过几次,但他都含糊其辞的,只说是有事或是去朋友那里了。不过我觉得他应该还没工作呢,不然他怎么都会跟我说的。”我回答道。
听了仓知接下来的话,我才得知目前店里的人员调动有了变化,最近新招了两名前台人员,一个是白班的西村,和晚班的若木,以此来减轻前台的压力。按摩师这边,江口就要被调回本社了,小雪为准备十月份的婚礼返回了东京,而三浦早在一个月前也辞去了工作,所以店里有意招大牧回来。虽然原则上规定就职身份的外国人是不允许上工的,不过介于大牧是公司的老员工,暂时弥补下空缺应该没有问题。于是我对仓知说回去问问情况,如果可以的话,就马上让大牧过来。
对于大牧能否来大和的这件事,果然没有任何悬念,第二天傍晚,他就来报到了。
毕竟是老员工,虽然有一段时间没来了,但大牧和其他员工之间并没有过多生分的感觉,很快就和大家打成了一片。记得我还在新宿打工的时候,曾听大牧说过一、两次有关他在做按摩的事情,我也因此对这份有技术含量的工作产生过好奇,没想到如今能和他成为工友,想想未来的事还真是让人难以预料。
徐大牧回到店里没多久,他之前的指名客人也都纷至沓来,我这才知道大牧的按摩技能在众人中也是数一数二的,真没想到这个不苟言笑、喜欢研究哲学的大个子竟也是个按摩高手。大牧回来之后变得踏实很多,毕竟能回来干活就意味着每月的收入和开销都有了保障,心里也算有了底。
可是好景不长,大牧只干了一个多月,便被叫停了。总部一度派人来旗下的各个店铺了解经营状况,并对各店铺存在的问题作出相应指导和调整,对外国人从业情况也进行了严格把控。一段时间里,经常有貌似管理者的人出没于狭山店,仓知也因为上面来人而忙得不可开交。一个星期后,店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而大牧也在此时被告知停工。
“真是对不起,正好赶上这个时期,上面的规定也开始严格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仓知一脸歉意地看着大牧说道。
而就在上面派人视察期间,店里来了一名应聘者,听说是个韩国人。几天后,这个人来上班了,原来是个五十几岁的欧巴桑,名字叫金慧兰。我不露声色地打量着眼前这个韩国阿姨,却怎么也看不出她哪里像韩国人,反倒觉得她更像是中国人。就是那种直觉,在她身上有从那个年代一路走过来的感觉,就像满佐子一样,也许这是她们这代人身上特有的一种气质。我用日语问她懂不懂中文,她说懂中文,但说得不好。于是我用中文和她聊天,当她实在表达不明白时,就转而用日语,她的日语说得很流利,但并不标准。
大牧走后,狭山店的工作仍每天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金慧兰很快适应了这里的工作,对客人迎来送往可谓轻车熟路,毕竟她干这行已经五年了。她是那种看似刻板,实则亲切的人,这从平时与她的交往中便能感受得到。她和爱花都是朝鲜族,所以两人自然用朝鲜语交谈。金慧兰习惯本民族的语言,每回与爱花聊天时就像吃了兴奋剂,声色并茂、侃侃而谈,一副非常开心的样子。只是爱花为人比较刻板,平时话又不多,金慧兰也只能偶尔才有说母语的机会。虽然我听不懂她们谈话的内容,不过有时也会模仿她们说上几句,爱花对我的表现根本不屑一顾,只是金慧兰每每被逗得前仰后合,说完全听不懂我说的是什么。
随着彼此逐渐的熟悉,我也了解了发生在金慧兰身上的一些故事。金慧兰来RB之前,曾在韩国生活了六年。当初她和丈夫因感情不合而离婚,还在上高中的女儿也因此被送到奶奶家寄养。离婚后的金慧兰在朋友的劝诱下来到韩国,最初她在饭店给人家打工,后来有了积蓄便和朋友一起开了家小饭馆,每天忙忙碌碌的,生意还算红火。再后来听说在RB很容易赚钱,加之那几年经营饭馆吃了不少苦头,这才有了来RB试试的打算。来日后金慧兰通过中介,与一个独身的RB老头结婚了,这意味着她能自此稳定地生活在RB。
与那些办理虚假结婚的人不同,金慧兰与这个比她年长很多的RB老头是真正的夫妻,虽然这个婚姻是在某种目的之上建立起来的,她也没有像RB女人那样在婚后随姓于丈夫。对已经有过一次失败婚姻的她来说,结婚无异于找一个陪伴自己生活的人。好在她的丈夫是个亲切宽厚的人,在生活上,他没有过多要求,也没有什么不良嗜好,仅仅是喜欢抽点儿烟。他对她听之任之,而她对他也照顾有加,也许对他来说,只要能和这个中国女人安安稳稳地生活在一起,走完后面的日子,也就别无他求了。如今金慧兰的女儿在SH工作,去年曾来RB看望过她。金慧兰经常给在SH的女儿邮寄生活费,不过女儿很懂事,也很自立,这让这把年岁的她很是感到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