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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死之尽

某国战场上,一个衣衫褴褛,身上遍布伤痕的血人,在炮火的轰鸣声中,颤抖着站了起来。鲜血在他的额头上汇聚成一条条的红线,越过眉山,划过眼睛,跨过鼻梁,掠过脸颊,最后在他尖尖的下巴处聚合成一颗颗血珠,重重的滴落在脚下的尘土中,砸出数个小坑洼。

云宸艰难的举起左手擦拭掉遮住眼睛的鲜血,睁开双眼,眼前依旧是那个地狱般的世界。炮火的轰鸣让云宸的双耳失去了听觉,即便如此眼前的恐怖的景象也未有丝毫的削弱。身旁不远处的几个同袍,在云宸的注视下,被敌军扫射的子弹贯穿身体,如同棉絮般瘫倒在黄土之中。

泪水自云宸的眼眶夺眶而出,在之前的战斗中,早已经筋疲力尽的他,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架起身旁的机枪,声嘶力吼着朝着渐渐逼近的敌人扫射。一簇妖艳的红花在云宸的胸口绽放,一颗来自敌方的子弹,穿过炮火,穿过烟尘,准确的没入云宸的心脏位置,而后透射而出,不知所踪。

只是一刹那间,云宸便觉得周身的气力如同退潮般,顷刻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机枪从手中滑落的同时,云宸残破的身躯也向后倒去,重重的砸在尘土之中。云宸用尽最后的力气翻过身跪坐在地上,身后不远处的大使馆中,五星红旗依旧随风飘扬。就在云宸的双眼将要完全闭合的那一刻,数架战机由大使馆的方向而来,掠过匀称头顶的天空。

云宸笑了!

如果有人再敢对云宸说‘人死之后就什么都没有了’的鬼话,云宸绝对反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自云宸死后,他的灵魂便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牵引出他那具已经失去了生命力残破不堪的躯壳,只是一刹那间便遁进了一个充满无尽黑暗的虚空之中。

到了现在云宸才惊觉,原来这人世间的所有宗教都是糊弄人的玩意儿。他死之后,既没有受到来自西方世界上帝的最终审判,也没有东方世界传说中的黑白无常来钩他魂魄。没有十殿阎罗,没有牛头马面,没有奈何桥,没有孟婆,更没有传说中能让人忘却前世种种的孟婆汤。

“怪不得人都不愿意死呢!这死了之后的世界也太他妈的无聊了……”在无尽的虚无之中也不知漂浮了多久,云宸发出这样的感慨。

据说没有人能在绝对安静的小黑屋中,熬过十天的时间,即便以云宸的精神素质也才堪堪撑过一周的时间。无他,绝对的黑暗,绝对的寂静,会给人一种时间停止流动的错觉。有些人在小黑屋中不过才待了两个小时左右,对于他们来说仿佛是已经度过了很漫长的时间。这其中压抑的感觉会生生的将一个人的精神世界彻底摧毁,在二战期间德国纳粹就进行过这种惨无人道的实验,许多侥幸熬过十天的人,心脏依旧跳动,血液依旧流动,只是大脑再也无法醒来,成了活死人的状态。

现在云宸就有这样的感觉,在这虚无的世界里,时间单位已经失去了意义,也没有手表可以让他看时间。作为一名合格的特种军人,对于时间的掌控绝对是重中之重,以往很多艰苦的战斗中,云宸在没有外物可以计算时间的时候,他甚至可以通过计算自身的心跳以及脉搏跳动来确定时间。现在糟糕的是,云宸根本感受不到自己的心脏以及脉搏的跳动,最后的一丝幻想也被无情的破灭:这不是梦!我真的挂了!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处于崩溃边缘的云宸,精神愈加萎靡不振,他已经不确定自己是否还在漂浮着,周遭的一切越加的黑暗深沉,整个空间如同凝固的沥青,让云宸有种无法呼吸的错觉,即便现在的他根本就不需要呼吸。

“算了,爱咋咋地吧!人都已经死了,我就不信还有比死亡更糟糕的事儿……”动完这个念头,云宸就很光棍的沉睡过去了。

黑暗仍是无边无际!

“起初神创造天地。

地是空虚混沌,渊面黑暗;神的灵运行在水面上。

神说:“要有光”,就有了光。

神看光是好的,就把光暗分开了。

神称光为昼,称暗为夜。有晚上,有早晨,这是头一日。”

——《圣经》创世纪

永恒的黑暗禁锢,被一束直击灵魂的光芒打破,这光芒如此耀眼夺目,如同创世之初的圣光,如同上帝手中的利剑,生生的将无边的黑暗撕裂成两半,光为昼,暗为夜!

云宸在沉睡之中清醒过来,有了光做对比物,他才终于感觉到自己在虚空之中是在不断移动的。那束光芒有着奇异的能力,就如同地球的地心引力一般,缓缓的将云宸的灵体牵引过去。片刻之后,云宸从黑暗之中完全挣脱,进入了光束之中。很奇怪,在云宸的灵体踏进光书中的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不似刚才在虚无中那般轻盈,仿佛有了实体一般。

“砰砰…砰砰…”

熟悉的声音在云宸的脑海中响起,在这个类似真空的环境里,人类能听到的只有自身产生的声音。

“砰砰…砰砰…”

这是生命的旋律!

云宸难以置信的低头朝自己身上看去,在光束的照耀下,云宸整个身躯如同水晶般通透,身体内五脏六腑清晰可见,遍布全身的血管如同蜘蛛网密密麻麻的,鲜红的心脏强劲的跳动着,将身体的内的血液不断循环,输送到身体的各个部位,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根本就不像一个已死之人。

“还真是见了鬼了!难不成这道光还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云宸激动的想到。

眼前不远处,是一面由漫无边际的乳白色迷雾组成的屏障,在那股神秘力量的牵引下,云宸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着那面屏障缓缓飘去。进入迷雾之后,云宸的双眼便失去了他与生俱来的功能,视线所及皆是白色迷雾,用我们国人的话来讲,那就是“睁眼瞎”。虽然视觉暂时失效了,但是云宸其他的感官还在正常运转,不过云宸现在到希望它们全部失去作用。

进入迷雾中不到片刻,云宸便觉得全身上下奇痒无比,就好像伤口初愈时的症状,只是这种瘙痒更甚,仿佛灵魂之上有无数的蚂蚁在啃噬爬动,无论云宸怎么抓挠也无济于事。

“还真有比死亡更糟糕的事儿…”云宸现在只想再死一次。

快乐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反之,痛苦的时光则是漫长的!很多情况下,时间流动的快慢,是由我们的心情来掌控的,所以才有了上述的名言。当然,用云宸的话来讲就是:“一分钟有多长,那得看你是在厕所外面,还是在厕所里面?”毫无疑问,云宸现在就是那个不幸的待在厕所外面的人,在外人看来不过在迷雾中待了二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愣是让云宸感觉,已经过去了几个世纪那么漫长。

穿过迷雾之后的云宸,已经彻底筋疲力尽了,不过好在这里的待遇还算不错,就是不用自己走路,一路都是飘着的。不过即便是云宸此刻能迈动双腿行走,他也不知道去哪儿呀?要前进,总得有个方向吧?总得有个目的地吧?在这个诡异的空间,方向和目的地这玩意儿,反正云宸是没有的。

人死鸟朝天,无事一身轻,这话果然不假。云宸现在就很轻巧,轻的一阵小凤就托起了他这个六尺高的昂藏男儿,像一根浮木随波逐流。

风是从哪儿来的?这个问题,云宸一点也不关心,也懒得追究,怪事儿见得多了,再谨小慎微的人也会变得神经大条。就好比云宸现在又有了一副嫩滑如婴儿,白净如棉絮的身体。这个诡异的世界,如果不发生点儿诡异的事儿,那才真的叫诡异呢!

一道屏障划隔了两个世界,屏障外的世界虚无冰冷,昼夜横亘;屏障内的世界则是亮的透彻,人声鼎沸。当然,用人声鼎沸这个成语肯定有点儿问题,这里已经安静的可闻针落,但这里人真的很多。

云宸穿过屏障之后,视线所及范围,满满的都是人,还有一些其他的不可描述的生物,其中很多生物的长相,就好像云宸生前看过的科幻大片里的外星人一样。

“还真他娘个有外星人…这回可真算是开了眼界,见了世面了!”

云宸身后的迷雾中又飘出无数的生物,和云宸并列漂浮着的,就是大荧幕中常见的大眼睛,尖下巴,秃头的外星人。

“嘿…兄弟!咋没见着你的UFO呢?”云宸也不管人家是男是女,是公或母,是雌是雄,开口就直接喊人家兄弟,不过好在那个外星人也听不见云宸的声音。那个外星人对云宸咧了咧嘴,模样说不出的诡异,也不知道是在对着云宸微笑,还是在骂他。

这个世界的秩序,并没有因为云宸的到来,而产生丝毫的改动,所有自屏障进来的生物,都如同流水线上生产的商品,间距丝毫不差,整齐的摆列在虚空之中,尽然有序的想着同一个方向前进着。

突然多了这么多人,也没有让这个世界热闹起来,整个世界的氛围与云宸在黑暗中的时光并无两样,只不过将无尽的黑暗,转变成了无数的同伴罢了,还都是哑巴

唯一的交流就是刚才敬的军礼,云宸在人海之中,惊喜的发现了好几个死在自己前面的战友。相视一笑,既然无法言语,那边选择了‘军礼’,这个华夏军伍中最神圣的肢体语言,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道金色的光芒,在前方白茫茫的空间中,切割出一道宽广无边际的裂痕,前方无数的生物,悉数被吞噬,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原来,死亡也是有尽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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