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里,嚎啕的哭泣声渐渐停歇,陈静姝松开双手,抬起头,一双无神的大眼睛微微有些红肿。
苏清风抬着头,看着天花板,过了许久,眼泪才停止流了下来。
突然感觉有人拉了拉自己的袖子,低下头一看,却是姝姝。
“怎么了?”苏清风嗓子有些沙哑地问她。
“对不起。”陈静姝泪水又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苏清风微微苦笑,揉乱她的发型:“好了,这都是自己的选择,有什么对不对得起的。”
说完,拉起她的小手,柔声说:“现在输血了。”
陈静姝乖巧的点了点头,看着他将针刺入自己手背上的血管时,那认真的神情,微微有些发愣。三年未见,他认真的神情依旧这么迷人。
扎好针,苏清风抹了抹额头没有的汗水,笑了笑:“早听话一点,何必流这么多眼泪。”
陈静姝看着苏清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
两人静坐在房间里,好一时半会儿,没有半点声音。
门外,两个中年医生,耳朵贴在门上,听着里面的声音,松了一口气。
陈静姝此时心情颇不平静,她不想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坐着,她很怀念三年前,他不停地在自己面前唠叨时,那眉飞凤舞的神情。
然而,她也知道,有些事情过去了就已经过去了。
看着他平静的低着头的神情,她忽然心里止不住地焦虑起来。
“你,你老婆生孩子了没有?”
问完,她感觉自己的心都在颤抖,她多么希望他说,不,我一直在等你。可是,心里那道谴责的声音却不断地在告诫自己,自己过界了,过分了!心里的自己又不断地对自己说,我要离婚,我想和他在一起。我们本来就是互相喜欢,为什么不能重新在一起?
可是,看着他沉默的表情,她感觉自己的心在滴血。
心里,五味陈杂。三年前,自己说过,她不会后悔自己的抉择,然而,三年刚过,她就后悔了。现在自己就算离婚,难道对他就公平了吗?可是,只要和他能够再在一起,她什么都无所谓了。只是,眼泪在眼眶打转,她低着头,不敢看他,更不敢说话。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
小手紧紧地拽在一起,她多么地希望时间能够倒回三年前。
“没有,我这样的吊丝,谁会愿意嫁给我。”苏清风苦笑着摇了摇头。
陈静姝但感觉一道天籁之音在耳边回响,眼泪瞬间回到了身体里面。身体,由于止不住地兴奋和高兴而微微颤抖。她没想过,上天会真的再给她一次机会,给她一次重来的人生。虽然这三年对不起他,但是,以后,自己会用尽一生弥补他。
“我,我过一段时间,准,准备离婚了。”她看着他,有些颤抖着说。她真切地期盼,她能抓住他眼睛里的那一道金光,然而她失望了。看着他坐在那里,面无表情,仿佛没听到她说的话,其实,是她的决心,她很伤心,内心像刀割了一般。然而,她明白,要给他一段时间。他还爱着自己,她能够看得出来。她会努力让他重新鼓起勇气,投入自己的怀抱。
苏清风心里很矛盾。其实,他是很开心的,不,是差点兴奋地吼出来。然而,他又是极度难过的。
心里的矛盾无法用言语表达,他只能低着头,不敢去看她。不,是不知道用什么表情对待她。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房间里传来心电监测仪嘀嘀嘀的响声。估摸着100CC的鲜血差不多到了,苏清风才敢抬起头,看着那个装有自己血液的瓶子。
果然差不多,苏清风暗暗松了口气,颇有些感谢老天给他安排的脱身机会。
走到她的床边,拔出针头,而后,关掉输血管的开关,取下小瓶,放入口袋,自己的血液,可不能落入别人手中。要不然,哪天被人当做小白鼠抓了都不知道。
“你很忙吗?”陈静姝看着他收拾小瓶子,心里有些紧张。她想多看他一眼,哪怕一会儿。
苏清风尴尬地抓了抓头皮,刚进来的时候,他巴不得能够看着她一直到老,然而,当和她突然相认时,他却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尤其是听她说她要离婚的时候。
“嗯,对不起了,和柴慕斯老师约好的,待会要去她的实验室。”苏清风找了个不算借口的借口。
陈静姝神色微微有些黯淡。
沉默些许,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还记得王府井旁边的老干妈店吗?”
苏清风微微有些发愣,点了点头:“当然记得,那天晚上,那个小姑娘非得让我买花送给你,明明只有一朵花,还坑了我五十块钱。”
陈静姝是真的笑了,笑得很开心,笑得苏清风很尴尬。
“没想到你还记得。”
苏清风暗暗叹了口气,和你一起发生的每一件事,我都记得。
“我晚上要吃老干妈。”陈静姝拉了拉苏清风的袖子。
苏清风低头看着眼前的女子,这撒娇的神情,仿佛如昨日一般。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嗯,我晚上去那里给你买。”
“不,你骑自行车带我去。”
苏清风有些诧异:“你以前可出门都坐出租车,要不就让你爸的司机送你。”
“你不是说你自行车技术很高超嘛,我想坐坐。”陈静姝有些不依不饶。
“你身体还没完全好,在家呆着就好,我晚上去给你买来就是了。”苏清风有些无语,怎么这脾气一点都没变。
“你不带我去,我就不要了。”陈静姝别过头,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
苏清风吐了一口气:“这样吧,我看我什么时候回来,到时候看你爸的司机有空没有,让他们载我们过去。”
“嗯,好吧,我妥协了。”陈静姝笑着回过头。
苏清风看着她微笑的神情,有些坐立不安。自己很爱她,哪怕到现在也是如此。只是,不管她怎么想,她毕竟还没有离婚,自己这样做,岂不是诱导她出轨?苏清风心里颇有些不好受,或者说,自己现在就在充当小三的角色?
苏清风曾经说过,这一辈子,他要得到的爱情,就一定要完整的爱情,绝不会做小三,或者和另一个男人分享一个女人。想到这,感觉额头在冒冷汗。
他不怎么敢面对她那柔情似水的眼睛,要是换做今天相认以前,或者三年前,他估计会抱着她,屁颠屁颠地高兴个几天。
然而,他此刻说不出的难受,如坐针毡一般。
“苏老师,韩老师在门外等你。”一道轻轻的敲门声,中年女医生的声音在外面响起。
苏清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对于今天的老天,他特别感激。心里朝着老天拜了几拜,抓了抓头,站起身,对着陈静姝说:“晚上联系,我走了。”
“嗯。”陈静姝乖巧地应着,像是一个送丈夫出门的妻子。
苏清风深呼吸了一口气,不敢再回头看她,三步并两步,走出了手术室。
走出实验室,脱掉白褂,白手套,门外,两排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依旧整齐地站在原地。
姝姝的父亲和母亲也都站在外面,和韩风站在一起。
“姝姝怎么样了?”美妇人看见苏清风出来,急忙上去询问。
看着美妇人神色里,她的那抹影子,苏清风心情有些难受。点了点头:“放心好了,我感觉姝姝应该正在逐渐康复。”
美妇人激动地握着苏清风的手,忙说:“小伙子,哦,不,苏医生,你真是年轻有为,不愧是柴慕斯医生的好弟子。”
见到韩风站在旁边莫名地笑着,又说:“当然,韩医生也是柴慕斯医生的好弟子。”
陈静姝的父亲,中年人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老师还不如学生,还真是好老师,好学生。”
美妇人狠狠地剜了他一眼,终日的愁苦消失了,眉头微微上扬,笑着对苏清风和韩风说:“这个老不死的,老古董,你们两个不要和他一般计较。”
苏清风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姝姝的脾气果然继承了她七分。
“不会的,陈先生好歹是长辈,我们这些做晚辈的,被责骂几分也是正常的。”韩风嘴角挂着一抹邪邪的笑意。
中年人脸色一青,心里暗暗道:好个骂人不带脏字的主。
美妇人笑着点了点头:“那你们坐一会儿,今天中午在我家吃饭,我有几道拿手小菜,做得还不错——”
“不了,夫人,老师叫我和师弟过去还有些急事,改天吧,改天我带小师弟一定登门拜访。”韩风暗地里推了发愣的苏清风一把,笑着挥挥手。
直到出了建筑物,坐上小车,韩风嘴角的那抹邪邪的笑意才消失不见。
苏清风坐在副驾驶座上,有些不好意思:“师兄,刚才,我是不是有些过了?”
韩风回过头,不解:“什么过了?”
苏清风摇了摇头,既然不知道,那就算了。
韩风看着苏清风莫名其妙的神情,吐了口气,问:“我问你件事,你要老实告诉我。”
“什么事情?”自从认识韩风以来,这还是第一次看他神色这么严肃。
“昨晚,那只蓝色巨鸟和凤凰,是不是你?”韩风看向后视镜里,苏清风依旧一脸迷茫的神情。
而后,只见他神色微微一变,梦中,自己不就是先开始变成的蓝色巨鸟,而后五彩斑斓的凤凰吗?
“果然吗?”韩风一副恍然的神情。
看着苏清风一脸苍白,左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放心,老师不是说过了嘛,你是人,不是动物,是不可能将你当成小白鼠的。”
苏清风尴尬一笑,刚才还真是在害怕这件事。
“我们快些去老师的实验室吧,对了,你血脉之力再次苏醒这件事,绝对不能再告诉其他人!”韩风告诫着。
柴慕斯的实验室并不在名海城,而是名海城隔壁的一个叫做宜城的郊区。
开了三个小时的高速,而后进入了一片近乎美国农场的承包区域。里面,随着小车一路驶过,一路种着各种苏清风叫不上名字的药草和植物。
承包区域里,有很多人,有在摆弄着药草的人,有穿着白褂的人,还有保安,还有很多动物,像山羊,麻雀!
当苏清风看见几只小白鼠在空地上的植物里四处乱窜时,脸色颇为不好看。
他觉得,或多或少,柴慕斯和韩风对自己这样好,有一些把自己当做小白鼠的意思,虽然,他们不承认。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
他们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血脉之力,而且,要不是他们,自己也不会知道自己血液的秘密。
就当报恩吧,苏清风在内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远处,在一片红杉树中,一排只有一层楼高的小洋房,长达近千米长。一个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在各个小洋房里进进出出。
车子还未停下,便看到柴慕斯那张很有西方特制的脸,正一脸微笑,挥着手,对自己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