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主,您叫徒弟来,有什么吩咐么?”唐离看着望着窗外,神游物外的宗主南风,轻声问道。
南风回过头来,对着唐离微微一笑,说道:“没什么事,就是看到你,想起了一个故人。唐离,第一次见你,冒昧问一下,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宗主,我必须回答这个问题吗?”唐离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南风愣了一下,没想到唐离竟然是这种回答,他摇了摇头,苦笑道:“那你知道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吗?”
唐离摇了摇头,唐乾在世的时候,从未对她提起过这些事情。从小到大,唐离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唐乾也从未对她说过。
虽然唐离也曾思考过这些问题,但唐乾已经离世。小时候,她是不敢问,而现在,她敢问也想问,却再也问不出口。
想到这些,一向坚强的唐离眼眶微微有些泛红,其实当时唐剑不愿意她来西风剑宗,而是想让唐离跟着自己一起加入到西风楼去,两个人在一起,好有个照应。
但唐离却说自己想要到西风剑宗看看,体验一下父亲唐乾当年的生活,好再多了解一些关于唐乾的生平。唐离心意已决,唐剑也只能依她。
唐离本以为过了十几年的时间,西风剑宗里,已经无人记得唐乾这个小小的灵剑师,可是看样子,宗主南风似乎知道些什么,难道说,他已经发现唐离的身份了么?
想到这里,唐离不禁有些后悔,如果南风知道自己是唐乾的女儿,知道唐剑是唐乾的徒弟,那么,很有可能,他也会猜到其实唐剑就是真正的解剑斋主。
因为解剑之说,最初就是唐乾在西风剑宗提出来的。这些信息,唐乾在《解剑杂谈》里头都有提过。
一时间,想着南风的问题,唐离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的脑海里天人交战,生怕自己说错了话,会将解剑斋主的秘密暴露出来,让唐剑陷入危险的境地。
看着唐离一言不发,异常紧张的模样,南风叹了口气,对着唐离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
南风也坐在了唐离对面,拿起精致的茶具,为唐离和自己沏了两杯茶,看他高冲低泡,温杯分茶的手法,应该非常精于茶道。
南风将七分满的茶杯推到唐离面前,示意唐离品茶。
眼见宗主盛情难却,唐离只好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茶,茶香浸人心脾,茶汤清亮剔透,令她动荡的心神缓解了少许。
“会品茶么?”南风冷不丁问道。
唐离摇了摇头,轻声道:“从小家里穷,没多少钱,能喝得起茶就不错了,哪还谈得上品茶!”
南风微微一怔,随即苦笑道:“是啊!你的回答和你父亲当年,真的是一模一样。”
喝了一口茶,南风放下茶杯,缓缓道:“此茶名为古树生普,冷涩而后甘,茶香入口,唇齿之间,仿佛能够感觉到山林的春天。”
“你父亲虽然小时候家里很穷,却是个很有才华的人。他当时喝完这杯茶后,说了一句话,一杯落手浮轻黄,杯中万里春风香!茶好,诗更好!”
可不管南风怎么说,唐离只是低头喝茶,一言不发。
南风摇了摇头,苦笑道:“兴许你父亲心里还是没有原谅我,所以才没有对你说这些,也罢,那我就给你讲一讲当年在西风剑宗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往事如烟,一下涌上心头,南风的神色突然间变得悲凉起来。
南风告诉唐离,当年,进入西风剑宗的时候,唐离的父亲唐乾还不姓唐,而是姓刘,名叫刘乾。
当时,南风和唐乾都是老宗主的徒弟,南风是师兄,而刘乾是师弟。虽说南风在修剑方面也是个天才,可是,与一进西风剑宗就惊才觉艳的刘乾相比,南风的光芒要暗淡不少。
虽说两个人的追求各不相同,但师兄弟两人的感情,一直很不错。
只是,当两人都进入灵剑师境界的时候,南风的境界一日千里,进步飞快,可刘乾的境界,却进步缓慢。
看到这样的情形,剑宗里有人对唐乾开始冷嘲热讽,说刘乾已经是江郎才尽。小时了了,长大了也不过如此。
只有南风知道刘乾的境界为何停滞不前,因为刘乾一心所追求的,并不是境界的提升,而是一件无人做过,也几乎不可能的事情,那也是南风第一次从刘乾嘴里听到这个词,解剑。
就在众人的冷嘲热讽声中,刘乾一怒之下,总算又开始了灵剑的修行。
只花了九个月时间,刘乾就从初阶灵剑师,修炼至上阶灵剑师,就差没进行醒灵仪式,成为新的剑圣。
饶是如此,刘乾也让嘲讽他的人都闭上了嘴,不敢再多言。因为对他们而言,要从初阶灵剑师修炼至上阶灵剑师,别说九个月了,九年都未必能够达到。
只是,修炼至上阶灵剑师的唐乾,又一次停滞不前,又开始了他几乎不可能成功的解剑研究。
只是,南风现在回想起来,刘乾当时一直压着自己的境界,或许,也是为了南风这个师兄。因为当时南风告诉过刘乾,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西风剑宗的下一任宗主。为了不和师兄抢宗主之位,刘乾才会故意不让自己的境界提升得太快。
从小父母早亡,也没有兄弟姐妹的刘乾,一直都是孤零零一个人生活。到西风剑宗,认识了南风以后,他一直将南风当成是自己的兄长一般,所以才会替南风考虑这么多,甚至连宗主之位都不和他竞争。
现在回想起来,南风至今觉得自己愧对刘乾的付出,往后发生的事情,让他至今都耿耿于怀。
大秦正德九年春,对西风剑宗而言,可以说是有史以来最辉煌的时期。就在这一年春,南风、柳添和木青三人,先后完成了醒灵仪式,剑灵觉醒,剑罡出现,成为了西风剑宗新晋的剑圣。
西风剑宗的辉煌却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这一年秋天,昆仑山与天山妖域交界处,一道黑色剑光冲天而起,剑光之盛,远在数百里之外的西风城都清晰可见。
为了查清黑色剑光的真相,西风剑宗的老宗主韩城,带着宗里的两位剑圣,连夜赶赴昆仑山,去寻找黑色剑光的下落。
可是,一行三人在昆仑山中,碰到了来自天山妖域的四位妖圣,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这一战打了半个时辰,打得相当惨烈,好几座山峰被毁之后,老宗主韩城连同两位剑圣,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终于将四位妖圣斩于剑下。
可是,妖皇帝江的不期而至,让西风剑宗的三位剑圣陷入了绝望之中。
可能是神秘的黑色剑光,也可能是惨烈的大战将帝江吸引到了昆仑山中,但不管怎样,都让老宗主韩城与两位剑圣陷入了绝境。
情急之下,韩城与一位剑圣拼死拖住了妖皇帝江,好让余下的一位剑圣脱身,赶往西风城报信。
可这位报信的剑圣临脱身前,不幸挨了帝江一掌,因为伤势过重,死在了赶路的途中。
好在这位剑圣临死前留下了一份信,将这些事情写在了信中,留在西风城的南风众人,才知道了昆仑山中发生的事情。
可是,这位剑圣虽然在信里写清了昆仑山中发生的事情,但对于另外一件对西风剑宗来说极其重要的事情,他却丝毫没有提及。
这件重要的事情,便是西风剑宗下一任宗主的归属。
可能是这位剑圣忘记了,也有可能,当时的情形太过危急,老宗主韩城没有来得及做出安排。
可不管怎么样,西风剑宗不能一日无主,在下一任宗主的安排上,剑宗内部陷入了争论之中。
当时西风剑宗里,有资格成为宗主的人有三个,分别是剑圣柳添、剑圣木青和剑圣南风。
三位新晋的剑圣都有意于宗主之位,而且都年富力强,所以,谁都不肯让步,但在这个紧要的关头,通过比武的方式来决定宗主的归属,显然很不现实。
老宗主的不幸牺牲,再加上新宗主的悬而未决,让西风剑宗陷入了纷争之中。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有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站了出来。
这个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说服了剑圣柳添以大局为重,放弃了宗主之位,转而支持性格相对稳重的剑圣南风成为宗主。
这时候,剑圣木青虽然心里不愿意放弃争夺宗主之位,但两位剑圣的意见一致,剑宗里其他人也更加看好南风成为宗主,大势已去的她,只得做罢,放弃了宗主之位的争夺。
这个惊才绝艳的人物,便是唐离的父亲,当时在剑宗内部很有威望的灵剑师刘乾。
而那道神秘的黑色剑光再也没有出现过,这件事情被西风剑宗当成而来一桩悬案,转而进入了秘密的调查之中。
时间推移,到了大秦正德十年,这一年,对于刘乾来说,便是他命运的转折。
这一年春末,唐离的母亲在生唐离的时候难产而死,这件事情让夫妻感情很好的刘乾备受打击,从此一蹶不振。
向来滴酒不沾的刘谦,开始无节制地酗酒,经常喝得酩酊大醉,不省人事。西风剑宗里面,也经常一两个月都见不到他的人。
他的性格也从那时候发生了转变,变得喜怒无常,容易暴怒。
成为宗主的南风也劝解过刘乾,可是这时候的他,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这样的日子到了正德十一年正月,唐离九个月大的时候,刘乾因为拔剑砍伤了西风剑宗剑师院的一名弟子,被逐出了西风剑宗。
这名弟子正好是剑圣木青的得意门生,因为在一次剑会上出言嘲笑刘乾提出的解剑之法,讥讽他沽名钓誉,不务正业,不如趁早滚出西风剑宗。
盛怒之下的刘乾,提剑便砍向了这名出言不逊的晚辈弟子,若不是剑圣柳添出手阻拦,这位晚辈弟子只怕要命丧当场。
眼见自己的得意门生被刘乾所伤,还差点被砍死,早就对刘乾心怀不满的剑圣木青暴怒不已,强烈要求宗主南风对刘乾严惩不贷,不能姑息。
宗主南风有意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怎奈剑圣木青不依不饶,将这件事情搞得沸沸扬扬,满城皆知。
无奈之下,宗主南风只能忍住悲痛,下令将灵剑师刘乾逐出西风剑宗。
被驱逐的灵剑师刘乾,似乎清醒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事情。他终于不再过度酗酒,而是将家产变卖之后,在一个大雪纷飞的清晨,抱着只有九个月大的女儿,孤零零地离开了西风城。
心怀愧疚的宗主南风前去相送,这时候,刘乾平静地告诉他,自己给女儿起名叫离。
名为刘离,其实那里是刘离,分明就是流离,是说她生下来就要四处流浪,生下来母亲就已离世,这也是刘乾一生流离失所的写照。
“从此以后,我便再也没有你父亲的消息,直到见到了你!看见你的眼睛,我就想起了你的父亲。你这双眼睛,跟你父亲实在是太像了!”
“小离,我说了这么多,你可能还是不信。那么我再告诉你,你父亲的剑灵是玄铁黑蛇,他写过一本《解剑杂谈》,你是正德十年四月初三出生,你的脚底还有个铜钱大的胎记,对不对?”
满脸悲戚的南风转过身来,却发现唐离已经是泪流满面,伏在茶桌上泣不成声。
“小离,我知道你父亲还不肯见我。我也知道当年是我太过自私,才会将他逐出剑宗。我不求他原谅,只是想知道他,现在的生活过得到底怎么样?”南风拍了拍唐离的肩膀,轻声道。
“父亲他,他已经……”唐离依旧泣不成声。
“小离,你父亲到底怎么了?”南风神色大变,问道。
“父亲他在五年前,为了救唐家庄的村民,还有我和唐剑哥哥,已经被人给杀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