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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再遇

北春的秋天总是异常的短暂,白天气温尚可,太阳西沉后马上就能让人感受到凉意。林堂跟云林大学的老同学约好了一场球赛,于是便忙不迭地开始了组织球队的准备,马少培、胡雨、刘若康率先被他拉进了球队,刘若康又喊来了卢猛、曹至昭、迟龙哲等人。周六的下午,一帮人便信心十足的杀进了云林大学。

比赛确实没有悬念,林堂、马少培和刘若康他们的球队很轻松的便取得了比赛的胜利。比赛结束后,刘若康说想自己一个人在校园里走走,林堂颇有诗意的表示“再看一下这个学校吧,这里毕竟有你的回忆”。一句话把其他人都逗笑了,当然,只有刘若康是苦笑。

其他人离开后,刘若康一个人走在云林大学的校园里,他曾经来过这里很多次,之前是因为张怡静,而此刻,他只是想再找到那个小礼堂,再去欣赏一下那个让他动容的琴声。

有时候就是这么的奇怪,当你刻意想去找到某个事物的时候,结果总让人失望;而当你不再去在意这件事物的时候,它却又总在不经意间出现在你的面前。此时的刘若康就面临着这种情形,凭借着感觉走了很久,绕了很多圈,却怎么都找不到小礼堂了。无奈之下,他只好向路过的同学们借问了一下,得到同学们的指点后,他才最终找到了那个小礼堂。

黄昏下的小礼堂顶着夕阳的落晖,安静的躲在路边的树荫下。从路边的玻璃窗望进去,屋内只有漆黑的一片,没有任何的光亮。刘若康不禁有点失望了,不过他很会安慰自己,她告诉自己:那么好听的琴声听一次就知足了,不可能所有的幸运都永远的笼罩在自己的身旁。心虽如此想,可在行动上,他还是不知不觉中绕了过去,来到了小礼堂的正门前。

门是锁着的,刘若康彻底失望了,他觉得应该离开了,但是脚步却怎么都挪不动。礼堂前的树下,有一个石制的长椅,刘若康走了过去坐了下来,思想已经有点游离了。他放佛又听到了琴声,声音还是一样的婉转悠扬,还是一样的纯洁闪亮,还是一样的沁入心房。

夜幕即将拉下的时候,一个女孩子出现在了走来的小路上。来到礼堂门口时,她看到了刘若康,微微的点了一下头,便转身用钥匙打开了礼堂的门,然后走了进去。刘若康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种直觉告诉他,这个女孩子就是那个弹奏者。他有点僵硬的站了起来,努力平复着内心的激动,再一次走到了礼堂的门口。

站在门口,礼堂的灯已经亮了,刘若康看着那个女孩掀起了钢琴的盖子,摆好了琴谱的位置。女孩子也看到了门口的他,女孩子再次微笑了一下,便埋头进入了音乐的世界。舒缓的琴声再次飘荡在屋子里,感染了这座房子,和这座房子里面的人。这一刻,这里,这氛围,嫣然清俗,让人只能欣赏,不敢触碰。

刘若康再一次悄悄地坐在观众席上,他再一次被琴声感动了,不过这一次他没有睡着,他只是闭上了眼睛,静静的聆听。琴声是如此的安详,刘若康的脑海中出现了一副画面,自己来到了乡间的小路上,绿色的麦田环绕四周,当你闭上眼睛去感受风的吹来,沙沙的声音反倒会让你感到更加的安静。

琴声停下来的时候,刘若康猛然间回到了现实。女孩子似乎有点不舒服,把手放在嘴边低声的咳嗽了几下。刘若康快步走到了饮水机旁边,为女孩子接了一杯水,那种一半热水一半冷水掺杂出来的温水,然后端到了女孩子面前。

走到女孩子面前的时候,女孩子也抬起了头,刘若康惊呆了,女孩子居然就是那天自己在公交车上面踩到她的脚的那个女孩,那个让她从不曾忘却的女孩。当近距离看到彼此的时候,女孩子也很意外,她显然也认出了刘若康。她站起身后,对刘若康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刘若康手里端着的水,微笑了起来。刘若康此时才反应过来,赶紧把水递了过去。女孩子接过水后,道了声谢谢,随后轻轻的抿了几口。再回头去看刘若康,他似乎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还是有点懵懵的样子。

女孩子微笑着说道:“你好,我们见过,对吗?”

刘若康叹了口气,撇了撇嘴,回应道:“是,我完全没有想到,弹钢琴的人居然是你。”

他又常舒了一口气,喃喃的说着:“太不可思议了,太不可思议了……”

女孩子被刘若康的神情逗笑了,她微笑着说道:“是啊,是很不可思议。”

女孩子笑起来的样子,特别的柔美,感觉像是充满了善意和关心。刘若康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样子居然还能再遇到你,我真是太幸运了。上次也是你在这里弹琴,对吗?我在下面的座位上,睡着了,是你吗?”

女孩子点了点头,继续微笑着说道:“不过那个时候我可不知道那是你。”

刘若康笑了出来,这是一种放松的笑声。女孩在公交车上给他留下了太深刻的记忆,这一份记忆原本以为只会是擦身而过的快闪,然而,今天他们却在这里再次相遇。联想到上次自己在这里睡着,这个女孩还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当你能在茫茫人潮中,三次遇到同一个美丽、善良、纯洁的女孩,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感到庆幸的吗?

刘若康几乎是脱口而出了自己名字,同时他也告诉了女孩子自己为什么会两次来到礼堂,自己如何被她的琴声所感动。他滔滔不绝的说着,用各种形容词表达着自己对女孩子的美好感觉。女孩子则一直安静的听着,面带着微笑,听完后,女孩子也不禁有点不好意思了。

女孩子喝完了杯中的水,清了一下嗓子,轻轻的说道:“我叫李允美,是商学院大四的学生。我也很高兴认识你,确实有点不可思议。”

刘若康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片刻后才问道:“你是朝鲜族吗?听你的名字很像。”

李允美笑着回答道:“对,我父母是延边的朝鲜族,后来去了韩国工作,我出生在韩国。后来家人又搬去了美国,所以,十岁以后,我是在美国长大的。”

刘若康觉得这个女孩子的故事太丰富了,而自己却能如此不经意间的与她相识,除了运气,恐怕就只剩感动了。他接着问道:“那你的中文怎么这么好,比我一个朝鲜族朋友的中文强多了。”

李允美笑着回答道:“谢谢,我说的还可以吧,我父母的中文就很好,然后,从小我一直都坚持学习中文,所以,就还好了。不过,跟父母在家的时候,我们是说韩语的。”

听完这些,刘若康突然心情有点沉重了起来,他下意识的说道:“这一年最大的幸运是认识了你,最大的遗憾却是到了大四我才见到你。”

说完这句话,刘若康突然沉默不语了,他觉得自己的脑子里面有点混乱,一时间很多问题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词汇来表达。

李允美看着刘若康的神情,内心里也在思考他在想什么。她还是保持微笑的说道:“其实我也刚来这里没多久,我在佛罗里达大学商学院读书,然后学校有一个交换生的学习机会,我跟父母商量过后,就报名来这里了。”

这一番话瞬间把刘若康心里的阴霾驱散殆尽,也是只到此时,他才明白自己内心深处为什么突然开始混乱了。一个如此优秀的女孩子,不知道每天要面对多少人的追求,大四的时候,恐怕早已经有了男朋友。刘若康突然发觉,自己或许已经喜欢上这个女孩子了,这是一种非常特别的感觉,会让你有点患得患失。也许她的一句没有任何含义的话就可以让自己激动不已,同样,也许下一句就会让自己心绪焦灼。

此时李允美的话无疑让刘若康宽心了不少,他赶忙问道:“上次坐公交车,你是去做什么?”

“看看我的小姨和我的表妹,他们都在北春。这次来这里,妈妈叮嘱我一定要跟她们多走动走动。我妈妈跟小姨已经有十多年没有见面了,我知道她很想念这边的家人。你呢,你是去做什么呢?”

刘若康心情越来越好了,紧接着又开始了另一段滔滔不绝的描述,从自己跟马少培的认识,到林堂怎么样,到万辉和戴航宇,最后才讲到徐丽住院自己前去探望。一番描述,把自己的人际关系图讲的是清清楚楚,中间还把每个人的轶闻趣事都穿插了一下。

李允美听着听着就被逗笑了,她也感受到了刘若康的真诚和单纯,她笑着说道:“我们一起出去走走吧,要不然过会儿负责礼堂的老师过来,看我们在这儿聊天说笑,那就麻烦了,恐怕以后都不会再让我进来了。”

刘若康使劲的点了点头,说了句:“好!”

李允美收起了琴谱,轻轻的把钢琴盖好,走的时候还不忘把椅子再摆一下。这一切的动作在刘若康的眼里,都是那么的优雅而认真。走出礼堂后,两个人就沿着校园的小路,漫无目的的走着,聊着。刘若康说到了自己的家乡,说起了爷爷奶奶,说到了家乡的麦田,说起了自己的挫折。每当他说着的时候,李允美总是非常安静,同时异常认真的听着,只有等刘若康说完之后,她才会去发问,才会去谈自己的感受和对一片陌生土地的向往。

李允美也说起了自己的故事,提到了父母在韩国和美国辛苦的工作,讲到了自己小时候时被韩国儿童欺负的事情,提到了父母对延边的怀念,也讲到了游子们那难以割舍的亲情纽带。当李允美讲完这些之后,刘若康感觉到了自己的心痛,不是简单的怜悯,而是一种相知相识、同病相怜的感觉。这感觉令人心碎,却也让两个人的心更加的靠近,更加的信任。

夜越来越深了,也越来越凉了,李允美感受到了变化,但刘若康没有。他觉得自己还有很多话想说,生怕这一切都只是梦,而一旦醒来就再也回不去。李允美看了一下手机,已经是晚上11点了,她笑着对刘若康说道:“你该回去了,现在已经很凉了,你穿的很少,会感冒的。”

刘若康这时候才察觉到自己穿的还是很薄的运动衫,他不好意思的说道:“抱歉啊,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你赶快回去休息吧,我这就走了。”

李允美微笑着点了点头,一直目送着刘若康走出很远,才转身走向宿舍。刘若康走出一段距离后,才回过头,一直盯着李允美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夜色下的小路上。过了很久,他才重新迈开脚步,向着学校外面走去。

走出大门的时候,刘若康才突然想到,他居然忘记了询问李允美的手机号码。这让他懊恼不已,让他本来愉悦的心情瞬间崩塌了。甚至让他怀疑这是不是一场梦,难道真的必须要醒吗?

这时间点早已经没有了公交车,刘若康就是在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下走着回去了。他感到脑子里面越来越混乱,有兴奋,有不舍,有懊恼,有疑惑。不过这也好,如此复杂的心绪让他完全忘记了步行的辛苦,走了那么远,在凉意肆虐的秋夜,他居然还热气腾腾的。他想回去后跟马少培聊聊天,去梳理一下自己的心绪,或者去跟万辉喝点酒,让自己能够暂时摆脱这种复杂的心情。

然而,等刘若康回去后才发现,马少培宿舍门已经关了,里面也已经没有了动静。而回到自己宿舍,看到万辉也已经在床上打起了呼噜,更让他郁闷的时,居然把酒也给喝完了。刘若康忍不住苦笑了起来,坐在自己的电脑桌前,他又想了很多,可怎么都理不清个头绪出来。万辉的鼾声此起彼伏,刘若康倒是开始羡慕了起来,万辉总是这么的豪气洒脱,看来,自己是需要好好的冷静一下了。

夜越来越深,不知此刻有多少人,也在这煎熬中挣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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