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莲拿着写好的符纸,尴尬的望着那个正拾刀的男人。
“这个。。。开个玩笑,罗刀神不要介意哈。”道莲抹了抹头上的汗水,干笑道。
刘行三缓缓的拾起了刀,抬头望向道莲,一双幽深恐怖的眼睛却仿佛露出了嘲讽的笑容。
道莲轻轻的一叹,将写好的纸符放回衣兜,扁好衣袖裤腿,使自己看起来更干练一点,略微活动了下四肢和头颈,然后对刘行三勾了勾手:“来吧。”
于是道莲就飞了出去。
刘行三仍站在原地,一只手扛着长刀,另一只手轻轻的甩了甩,似在感受刚才的一击。忽然他一抬头,略微挑了挑眉:“挺耐打的啊。”
鲜血沿着道莲嘴角淌落,他忍不住咳嗽了一下,更多的血立即冒了出来,拿衣襟一抹,深绿也染上了一片艳红。
此时此刻,死即在眼前,道莲低头望向那柄颖水,脑海里想到那个女人舞剑的风光。不知道怎么就有些生气。却不知道是该气自己,还是气谁。
他拔剑,剑柄深绿似湖,长剑漆黑如夜,略一吸气,挺剑朝刘行一眉间疾刺。却只听砰的一声,长剑便被磕飞。道莲两手空空,孤独的站在刘行三对面,一脸的氐惆。
刘行三终于准备出刀了。
自刀劈战象,腰斩三僧,这是罗睺的三刀,定要不负罗刀神之名。
这一刀不同前两刀,它有个名字,叫做万古长夜,不是罗睺生前所悟,而是死后所感。
似随手一挥,漆黑的月牙形刀气便朝道莲横飞而去,这一刀去势极缓,只是天色忽然开始变了。
初生的朝阳渐渐从天空中逸去,然后湛蓝的天空也跟着消逝。
棕黄的大地缓缓化为虚无,随之而去的还有群山和密林。
就连那个持刀而立的刘行一,也渐渐模糊不清。
一片漆黑,没有天,没有地,没有风,没有人。
没有了刘行一,也没有了道莲。
一切都消失了。
只剩下茫茫黑夜,寂静到了极点。
无边的黑暗之中,无穷的空虚之内。
忽然传来了一声鸣声。
那是剑之鸣。
刀光之外,大地之上,抛飞的颖水嗡嗡作响,颤抖不休。
忽然有一只素白的手,缓缓伸出纤纤五指,握住了那碧绿的剑柄。
只一刹那,白影便提剑挡在了道莲身前。
无穷夜色袭来,白影持剑静立,道莲双目无神,似已放弃抵抗,忽然眼角的余光看见黑暗之中多了一双白布鞋。
他满脸不可思议的抬起头,夜色像一条黑色的河流朝他们袭来,她挡在他身前,手中利剑却是破河之舟。
她仿佛感受到了,回过头来,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
但道莲已经听懂了。
万事万物,终有尽头。
道莲眼底的世界逐渐复苏。
那柄颖水,几近透明,一直持剑抵抗的白芍,终于动了。
长剑微微一抖,在空中划过一道美妙的旋儿,白芍倒执长剑,像一只白色的大鸟从天而降,柄头猛然击中刘行三眉心,刘行三一声惨呼,倒飞出去。
而白芍也在这一击之下,退回了道莲身边。她低头看着那个咿咿呀呀说不出话只顾淌泪的孩子,把手中的长剑重新系在他腰上,然后俏皮一笑,伸手捏了捏那满是湿痕的脸蛋。
忽而秋风起兮,白芍浅淡的身影,便如水中之月,化为点点繁星。
倒飞出去的刘行一,似乎转眼已经历了千年。比两百年更快,更短的千年。
无数的记忆在脑海里涌动,无数的人在眼前闪过,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有情人,有父母,有儿女,有兄妹,有知己朋友,有敌人战友。他们欢笑这,哭泣着,呼喊着,沉默着,在各自的城市里狂奔起舞,在各自的故事里颠沛流离。他看了一千年又一千年,却没有一道自己的影子,却没有一个人看着他。那么他是谁?
刘行三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他茫然的睁大眼睛,只看到天空中有孤云流淌。
他开始思考自己到底是谁。直到那个少年拿着符咒木然的走过来。
道莲走到他身前,将写着十六字真言的符咒在他眼前晃一晃:“我要贴了哟。”
刘行三对那一行字本能的恐惧,他涩声道:“我想活下去。”
“我也想你活下去,可惜我办不到。抱歉。”
“为什么你就非要杀死我不可?”刘行三痛苦的道。
道莲朝刘行三的身体努了努嘴:“这座身体早就住人了,世界上每一座身体都住有人,这世界本来就不是你们的容身之处,我说过的,你们是一个错误。”
道莲看也看不看他的沮丧的神色,拿出符咒吐了口唾沫打湿,然后贴在刘行三的额头上,看着那无数细小的丝线开始一点点从眉心吸附到了符纸之上,他轻叹一口气,也躺在了地上,选了个舒服的姿势,拿胳膊枕着脑袋。
“他醒后,我会告诉他,你是个很好的人。”
“。。。”
“至于这种错误,我希望,世界以后不会再犯了。”
“。。。”
“这活儿其实挺折磨人的。”
“。。。”
“好了,别磨蹭了,快走吧”
“好。”
道莲眼睛望着天空,伸手取下贴在刘行一脸上的符纸,举在眼前看了一下,原来的字迹早已不清,只剩下许多游鱼一般的黑色丝线,他们静静的躺在纸上,放佛死掉了一般。道莲手一抖,符纸便化作了一丛火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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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怨灵,便是人心之狂念。他们诞生之时大多在不可知处潜伏,只待某时某刻契合之人出现,便与之融为一体,化为妖魔乱世。
而钧天术宗,历代以度魔为业,存世已千年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