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内院妙真就问宫徵道：“师妹，这个人你真的不认识？”
宫徵知道妙真已经得到张天行的指示，要她监视田小波进终南庵后的一举一动，也非常清楚妙真想从自己嘴里想知道什么，但故意不说。于是轻声回答道：“好像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来。”
“师妹，这可是你的不对了。你想这个田小波连师父这样的人都这么看重，你怎么就舍得撒手……不过，这个人也不算什么粉面郎君，就算有点文化，也不是一个过日子的人。我们女人啦，嫁人就要嫁可以托付终生的人。现在识文断字的人多了去了，又不能当饭吃买衣穿。”妙真叹了一口气，非常不在乎地说道。
宫徵听妙真所说的话太不合身份了，有些非常可笑，但为了掩饰就连忙合起双手说道：“主持师姐，我们是出家人，怎么会有嫁人的想法。这样菩萨会怪罪的。阿弥陀佛。”
谁知妙真根本听不进去劝，还继续任性地说道：“尼姑怎么了，尼姑就不能再嫁人吗？这是谁定的规矩？我妙真就不信这个邪。哦，这个好像与妙羽师妹无关，你死男人才几年，现在还不知道想男人的苦，师姐我可是二十多年没沾男人的味儿了，好多事情只能在梦里。”
“师姐，梦里就让它在梦里吧，这样说出来不好。”
“这又有啥不好的？妙羽师妹，我听市委张书记说这个田小波你应该非常熟悉，还在二十多年前差点成了一对夫妻，怎么现在就变的和陌生人一样了，你们两个人是怎么一回事，是他移情别恋了，还是你觉得不配自动退出了？”
“师姐，没有这回事。”
“没有这回事？这可是张书记亲口给我说的，说你是田小波的初恋情人，后来被柯强横插一杠子。师妹，其实这种男人也没啥，不要也就不要了，没啥大不了的事情。咱们女人嘛，嫁人还不是为了吃饭穿衣，我看这个田小波就不行，穿着一般，估计也是一个只能混饱肚子的主。这样的男人凭啥要我们女人为他付出，为他空守闺房？不值当。师妹，我们现在都是熬不起的女人，嫁人要么有权，要么有钱，我可是再也不愿意当黄脸婆了。”妙真眼泪汪汪地说道。
“师姐，师妹自从走进这终南庵就再也没想过要嫁人，就连过去的那种婚姻生活，师妹也不愿意再过一天。”望着已经动情的妙真，妙羽只能这样说。
女人的战争是随时随地可以变化的，只要没有第三者在场，两个女人之间是没有战争可言的，有的只是惺惺相惜和楚楚可怜，当然也少不了比阔和攀龙附凤。
“不对，我不能和妙羽这小妮子化干戈为玉帛，她也算是张天行那个宋玉看准的人，虽然嘴上没有承认，可是老娘可以看得出来，他对妙羽用情深着哩。我妙真是什么人，我可是眼里揉不进沙子的女人，妙羽有我的恨我的不甘和担心。哼哼，妙羽，你现在还不是和老娘一样，老情人来了，也没办法靠近，同样被师父赶出来了吗。”妙真回过神来，看着宫徵冷笑。“还有，我这样就被师父打发出来，张天行问我师父和田小波说了些什么怎么办，这家伙可不好糊弄，说不定还给老娘穿小鞋冷床板。这可怎么办……我还是再挤兑一下妙羽，说不定会有新发现，对，现在只能这样了。”于是就问宫徵道：“师妹，你真的没有和田小波谈过？”
“没有。”宫徵还是那么平静，好像田小波根本没有出现一样。
“没事的。师妹，咱姐妹俩就随便说说，这里又没有外人，我也不会给师父她老人家告状的。再说，我们都是被师父赶出来的人，同病相怜，何必要把话藏在心里。”妙真还是不甘心。
“真没有。主持师姐，要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你就一个人在这儿听候师父召唤，我先到妙音师姐那儿找本经书看看，师父最近老是问我禅经佛语，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老人家。”宫徵想离开妙真的纠缠，只好拿仪静师太说事。
“真没劲，一天到晚就知道读佛经读佛经，读那东西又有什么用，成天盯着那些豆大的字，看着就头痛。那行，你去吧，有我在这儿伺候师父就行了。”妙真拿宫徵没办法，只好放宫徵走。
等宫徵走出寮室的门，妙真透过门缝偷偷往里面望去，就看见仪静师太和田小波在喝茶聊天，虽然气氛不是太融洽，但暂时还没有师父叫自己进去的可能。“这个田小波可能会和师父说什么——谈论妙羽？应该不会；或者谈论他那些胡说八道的说法？师父可是好性子；或许会谈论佛经，那呆子知道的多，天南地北的事情都知道一点儿，信口开海还是有可能的……对，假如张天行问我，我就这样回答他，在他面前我可不能输，一定要把他抓住抓紧，紧紧握在我的手里。看这样子，师父和田小波不可能很快就结束谈话，我还是到我的房子里面睡一觉去。昨晚做了一夜的梦，妈的，还真困。”
告示贴出去之后终南庵的香客明显减少了不少。没有香客，妙音就和妙林私下商量，两个人轮流在大殿里面接待香客。
“妙羽师妹，你怎出来了，师父她老人家年纪大了，身边可不能少人啊。”看见宫徵走进寮室，妙音担心道。
“师父她老人家不让我伺候，把我和妙真师姐都赶出来了。”
“啊，刚才妙真也跑进去，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是不是又在里面惹师父生气了？”妙音问道。
“也不是。师姐，妙真主持刚才是领田小波进去的，师父要和田小波说话，就把我们俩都赶出来了。”宫徵回答道。
“原来是这样啊……妙羽，这个田小波是谁，是个干什么的？”
“你昨晚不是给他发了短信吗。”
“他呀，我的天，我还以为是师父闹着玩的……师妹，我这可是一不小心就成了信使。妙羽，你给师姐说说，这个田小波长的怎么样？是胖是瘦，年龄大概有多大。”
“师姐，你们怎么都关心人家田小波长得怎样。”
“还有谁？”
“妙真师姐啊，刚才还和我在哪儿理论了半天，人家田小波长得怎么样关我们出家人什么事了，我就实在想不通。”宫徵想把妙音的问题推脱掉，或者逃出妙音的寮室。可是，自己刚从妙真身边逃脱开，总不能跑到大殿里面陪妙林去吧，还有那些不愿意见到的香客。
“又是她，昨晚还和我纠缠了半天。”妙音嘟嘟囔囔道：“咱们终南庵几个女人年龄又相仿，做尼姑的也是生活枯燥无味，没事找点事闹一闹说起来也不算啥。但是，她好像对这件事情表现的特别关心，这里面肯定有文章，要么是别人给了她什么好处，她给别人承诺下了，拿人家的手短，帮人家干点活也是应该的；要么她自己有啥企图，她已经是咱们终南庵的主持了，连师父都说这个家业是妙真的，这是她前两天刚给我和妙林说的……这里面到底会有啥原因哩？应该是他。”
宫徵问道：“这个他是谁？”
妙音轻蔑地说道：“还能有谁，就张天行呗。”
宫徵问道：“张天行怎么能指挥动妙真师姐？”
“妙羽，你就不要天真了，妙真是张天行的姘妇，这事师父都知道。”
“张天行不是政府官员吗，会找妙真师姐？我还真想不到。”
妙音笑道：“师妹，这些事情妙林最会说，我还是把她换回来，让她给你说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妙林还扒过他们的窗户，我还是让妙林来说吧，她说起来非常好玩。”
妙音说罢就要站起身来往外走，被宫徵一把拉住，说道：“师姐，我不愿意听这些东西，我只想在你这儿随便聊聊天说说话就行了。”其实，宫徵一听到张天行就知道妙真已经把相关消息送出去了，师父所做的局已经运转起来，就看妙真和张天行能陷进去多深。
“也行，不过要我陪你说话会很无聊的。”
“总比师父的话多一些吧。”
“师父，哈哈哈。”妙音笑道：“和师父说话那能叫聊天吗，除了问问你的功课吓得你连大气都不敢出外，就连饭菜香不香天气好不好都不愿意和你说，就更不用说和你说说男人或者其他能让我们血脉喷张的话题了。师妹，你来咱们终南庵都两年多了，应该习惯师父的那种说话方式了吧，慢腾腾也没有啥主题，想起什么说什么，好多时间还让人以为在自言自语。不过，唯一的好处就是哪怕你不回答她，她也不生气，不像咱们，要是谁眼中没有我，我就得给他一点颜色瞧瞧，让他难堪……”妙音好像又想起了什么，问道：“妙羽师妹，这个田小波原先来过没来过咱们庵里？”
“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平时不是都是你们在外面吗。”宫徵虽然和妙音在说话，可是心一直悬在内院的小波身上。她能感觉到小波的存在，就在自己身边，就算自己没有正面看他的脸，可那就是小波，从踩踏地面的脚步声中，从他的呼吸和说话声中，宫徵异常清晰地能感觉到这就是小波。虽然和印象中的小波已经有了明显差距，但是腰还是没有佝偻下去，依然刚劲有力桀骜不驯。
“师妹，你可是没见过，我们的一些香客都以为咱们是吃素的，到菩萨面前连下跪都不知道，更不要说掏一点香火钱了。妙羽师妹，你知道我和妙林是怎么做的？”妙音狡黠地问道。
“我还真不知道。我没来终南庵之前基本上就不出门，上学那会儿虽然也跟同学们到处转，可是那个时候不兴烧香拜佛，当然也就没有掏香火钱的习惯。”
妙音听了宫徵的话，就清楚宫徵和自己不在一个兴奋点上，叹了口气，说道：“其实咱们都差不多，我也是没做这个尼姑之前不知道烧香拜佛的。再说，那个时候虽然有很多寺院大庙，里面也没有啥佛像之类的，就是有也没有门，成天敞开着，谁都可以进去看看。不过像咱们终南庵这样神秘的佛堂那个时候谁想进来看看，也是进不了山门的。”妙音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道：“我还是给你说说我们是怎么整治那些不愿意捐香火钱的香客吧。遇上这样的香客，我就和妙林两个敲敲木鱼，嘴里一直喊：‘施主，和菩萨结个善缘吧。’要是他们还是不愿意捐，我们就会说：‘施主，结个善缘吧，求菩萨保佑出门平平安安，求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保佑进门众口健健康康。’妙羽，你想想，现在来庵里闲逛的这些人要么是做老板的，要么是做官的，最不济也是开了一辆车的。所以‘出门平安’和‘身体健康’就是他们最在乎的，不掏钱他们还好意思出门吗？”
“师姐，你们就这样化缘啊，还不如直接上去按住人家的口袋往出掏。”妙羽笑道。
妙音正色道：“那个咱们不能做，那样做不就成了强盗了吗。师妹，我们起码还是出家人，虽然手段不怎么地道，但是咱们还是正大光明的要这些人自觉掏自己的口袋。当然，看到那些主动认捐的，并且认捐数额较大的，我们还得上前给人家还礼。有时候，我们也觉得这样做不地道，人家到咱们庵里也不一定就是烧香拜佛的，人家凭啥要给咱们捐香火。我前两天就遇上这么一位，进门就东瞅瞅西瞧瞧，一点都不像烧香拜佛的，还和旁边一个不时低声嘀咕着什么，我那个时候也有些内急，可是妙林也不在佛堂里面，那些烧香拜佛的香客进门都跪拜在菩萨面前烧两张纸点一炷香就出去了，就他们两个一直不出门，还在哪儿说话，我就赶紧敲木鱼，既想赶走他们，又想让他们捐一点香火……不过最后他们还是认捐了，可就是没有下跪拜菩萨。”
宫徵笑道：“那你就不会丢下他们先去解决内急吗？”
妙音说道：“那怎么行啊，虽然师父没有教过我们，可是咱们起码也算是佛门弟子，让香客，哪怕他只是游客，让他一个人在佛堂里面面对菩萨那还是不对的。再说，庵里就这点早起清扫接待香客的事情，你看妙真一天闲得发慌，现在一点都不像尼姑，昨晚还拿出一支口红要给我，这哪儿像一个尼姑啊。”
宫徵问道：“师姐，你想过没有，假如终南庵不是尼姑庵，咱们怎么办？”
妙音吃惊地跳了起来，站在寮室的地上，紧紧盯着宫徵脸，好像要在宫徵的脸上发现什么秘密似的，好一会儿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师妹，这怎么可能，虽然我来庵里之前，咱们终南庵只有师父和妙真，可这儿一直就是尼姑庵。当地的老百姓也是这么说的，政府是这么认为的。不是尼姑庵，这太可怕了……师妹，你不知道现在的物价有多贵，原先一百块钱买的东西够我和妙林两个人提的，现在我一个人轻轻松松就拿动了，要是在十年前，一百块钱我和妙林两个去买东西还能分两次花……终南庵要不是尼姑庵，那就不可能有香客，也就不可能有人认捐，政府是指望不上的，随便给点虚头八脑的名头还行，就像妙真一样，什么政协委员，什么佛教理事会副会长，在别人眼里一文不值……”妙音双手紧紧抱在胸前，边说边在寮室里面转来转去，一副坐立不安的的样子。
宫徵安慰道：“师姐，你也不用着急，我说的只是一个假设。”
就在这会儿，宫徵听见妙真在门外喊：“妙羽，田小波要走了，师父让我们俩进去。”
宫徵连忙答道：“好的，我马上就来。”
宫徵刚要出门，被妙音一把拉住，在耳朵边悄悄地说道：“你要时刻提防着这个人。”宫徵顿了一下，顺势点了点头就走出了寮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