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之所以和加斯曼关系不好是因为我十七岁的时候曾经得罪过他。
我和姐姐艾芙琳在寻找父亲的途中经过比托镇被龙教徒袭击,艾芙琳牺牲了自己换来了我逃跑的机会。在那之后我一度消沉,孤身一人踏上了寻找父亲的道路。
凯奥男人成年的时间被定在十八岁,当教父站在你面前朗诵完一段段废话后,他才会装出一副神圣的样子宣布你成年了。我得罪加斯曼的那件事就发生在我快成年的那段时间里,记忆里那个苹果是很香甜的。
索斯是位于凯奥帝国边境的一座城镇,虽然地处边境可往来商客繁多,这也使索斯的总体经济水平达到了富饶的程度。但索斯的富饶归功于少部分商人、奴隶主和贵族,至于平民百姓的生活是怎样的?我短暂体验过。
从比托镇一路逃窜到此,路上唯一的伙伴,我的坐骑也吃不消了,它是一匹瘸了一条腿的老马,在经历了龙教的袭击之后我和它都身心疲惫了。
索斯城的街道两旁都是商店,有卖粮食的也有卖手工艺品的。铁匠铺里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经常能看到佩剑的贵族在卫兵的守护下从人群中趾高气扬地经过。偶尔有几个不长眼的乞丐拖着断腿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想要从贵族那里得到一些好处,但他们不是被打断了另一条腿就是当街丢了性命。
这就是我对索斯城的第一印象,这里就像是一个国中之国,有单独的律法,贵族高高在上,平民命如草芥。
我在一家旅店住下,像我这样的年纪单独一个人出门在外是很容易被人惦记上的,有几个不专业的小毛贼三番五次想要顺走我的钱包,不过都被我发现了。
暗偷不成他们就想要明抢,但我早就不是那个童年被囚禁在瓦-尔-特城堡里的小屁孩了。我熟练地掌握着两种剑术,因卡老师教我的狠辣残暴,父亲教我的谨慎灵敏,这两种剑术虽不能让我立于不败之地但打跑几个人渣足够了。
一个穿得像乞丐的年轻剑士在索斯城的街头对几个混混大打出手,这可不得了啊。城里的巡逻队很快就赶到了现场,但我知道该怎么打发他们,一路走来我和这些人打了不少交道。
“嗨,大人!我刚刚在街口捡到了一袋金币,我想您一定会为它找到的主人的。”
“啊!真是个好心的市民,我刚好掉了一袋金币呢。”
“那就请大人看看,这袋金币是不是大人掉的那袋。”
……
我就像个深谙此道的卑鄙小人,与卫兵队长简单交谈了几句然后光明正大的将手里的钱袋子交到他手上,只见卫兵队长满脸笑意,将那几个混混抓了起来,带着他们走了。
我觉得我有必要换一身行头,虽然在贿赂了卫兵之后我已囊中羞涩。我用五十个铜币从裁缝那里买了一件不太合身的衣服,两只袖子空荡荡的让我很不习惯。
在索斯城的第二天我便得罪了这里的城主。当时我正从旅店出来准备离开这里时碰巧遇上了独自一人的加斯曼。他穿着王公贵族才穿的白色金边华服正紧紧抓着一个女孩的手不放。
那个女孩手里提着一个空篮子,里面的苹果统统掉在了地上,几个流浪汉正挤在一起哄抢。
“小美人,只要你愿意陪本皇子一晚,我愿意付你比这篮子苹果多出十倍的价钱。”
加斯曼轻佻地语气让我很是不爽,他仗着自己力气大,两只手在大庭广众之下在女孩身上放肆地摸来摸去,女孩两眼泪汪汪却又不敢反抗,毕竟索斯城是加斯曼的封地。
女孩的目光在人群之中来回搜索似是想要找到一个能拯救她的人,而我这个佩剑之人很幸运的被她选中了。她一副可怜模样,无助地看着我,眼眶通红,泪水顺着好看的脸颊流淌而下,滴落在地上。
就算让我再选一次我也会挺身而出,如果没有她现在的亚瑟就是一个死人了。
我当时并不知道那个贵族就是加斯曼,就算知道了又怎样?
我推开看热闹的人群,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下拔出了剑抵在加斯曼的脖子上。他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瑟瑟发抖起来,松开抓住女孩的那只手,两只眼睛狡猾地盯着我。
“壮士,你可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他试图用他的身份来威胁我,但我并未屈服。
我的剑在他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痕,我淡淡地说了一句:“滚!”
加斯曼真的被我吓傻了,尤其是他感受到脖子处的疼痛与冰凉时。他捂着脖子狼狈逃走,而我也知道接下来迎接我的会是整个索斯城卫兵的恶意。
那个美丽的女孩最终只找回了一个苹果,那些流浪汉也是些可怜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是缺胳膊少腿的残疾人,这些残疾人就算是去当最低贱的奴隶都不会有人要的。他们流浪在索斯城的各个街道运气好能混到一点吃食,运气差点的会被卫兵轰出城市。
“你为什么总跟着我?”当我离开索斯城很远一段距离的时候,我才意识到这个女孩并不是与我同路,我怕她是龙教的刺客,便拔出了长剑毫不友好地盯着她。
“我无处可去。”女孩捏住了自己的裙角,她始终低着头不敢正视我。
“不回家去吗?”我问道。
谁知女孩眼眶一红竟要落泪:“我没有家,我是个孤儿。”
“我也没有家。”我苦笑着将长剑收回,心中的怜悯之心让我不忍心防备着她。
“别跟着我了,我可是个穷凶极恶的土匪,正被人追杀着呢。”我半开玩笑地警告她,但她不为所动。
“你救了我,不是吗?”她反问我,随后还不待我回答就抢先说道:“我的命是你的,只要你肯给我口饭吃,让我做什么都行。”
“就不怕我和那个贵族一样想要侮辱你?”我轻佻一笑,试图让她识趣离开。
女孩咬了咬牙犹豫了一会,我以为她害怕了,我才刚迈开脚走了几步谁知她便跟了上来,用极轻的声音说道:“罢了,如果你真的那样做的话就当我看错了人,不过这也是我欠你的,你真要那样做我也会同意。”
于是,从那天开始我的孤独感开始逐渐消退,这个女孩比艾芙琳体贴多了,至少她不会像艾芙琳那样嘲笑我,但一想到艾芙琳啊,我心中的仇恨之火便熊熊燃烧起来。
还记得那个苹果吗?那是我成人礼时的礼物,我的成人礼上只有她了。
我应该记得她的名字才对,但我始终想不起来,我知道她漂亮温柔但每当我想画一幅画纪念她时,脑海里她的容貌就仿佛被一层浓雾隔住了。我知道我在逃避,而且我的大脑也支持这种逃避,不然我想我会疯掉的,因为她的死完全是我的责任。
龙教追赶上我们只是时间问题,纵使我和艾芙琳东躲西藏还不是被包围了,当初艾芙琳为了保住我们龙骑士家族最后的血脉,一个人引开了那些龙教徒,但我和她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龙教突然从两侧的树林里冲出来,他们人多势众将我们团团围住。
龙教的领头人是个带着白色祭祀面具的祭司,他劝我投降,我敢断定他打算抓活的。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想利用我来威胁父亲,要不然父亲麾下的大军可不是他们能够抗衡的。
“亚瑟。”她看着我,脸上布满愁容,我们两人同骑着一匹马,我能明显感受到她那加快的心跳。
“别怕,抱紧我。”我安慰她,其实我自己比她更害怕。她不知道我的身份,天真的以为我只是个土匪,可我哪里是土匪啊,我是龙骑士家族的血脉,我绝不能被俘。
她从身后抱紧了我,我手里持着一杆骑枪随着胯下那匹老马的奔跑,我将骑枪的枪头放了下来对准了那个祭司。
祭司没有想到我会反抗,短短的一段路一眨眼就到了,骑枪折断了,枪尖刺进了祭司的喉咙。我们杀出了包围,身后那些龙教徒不甘地怒骂着,有几个甚至用弩来射我们。
“亚瑟,我感觉好冷。”她在我背后虚弱地说着。我当时只顾着逃命没有理会她,等我回过神来时却为时过晚了,一根刺眼的弩箭扎进了她的后背,她的衣服被鲜血染红。我抱着她下马,她早已气若游丝。
“亚瑟……”她想要说点什么,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艾丽莎!”
是的,那是她的名字,每每想起我都会做噩梦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