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战斗?难道丹尼人不应该团结起来吗?”我问加夏。
“为了活下去。”加夏笑道。
“活下去?活下去就是你们屠杀那些手无寸铁的黎民百姓,与自己的同胞自相残杀的理由吗?”我大声质问着。
“哦?你是想说我们只是一群不择手段的歹徒吗?那你们凯奥人呢?凯奥人为了土地不也发动了侵略战争吗?”
1244年,十月六日。
之前的几天我一直高烧不退,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时常梦见加夏那个老东西,可他已经是个死人了。
军队里的军医说不出这是为什么,但士兵之间总是在传我被加夏的冤魂附身的谣言,而我自己居然还有一点相信了。
第一次梦见加夏的时候是在大战结束后的晚上,军医说我可能有轻微的脑震荡要注意好好休息,但当我刚睡下身体就出现了一种很奇怪的状况。我感觉自己被重物压着,喘不过气来。我睁开眼,是加夏!加夏正压在我身上,马刀的刀背紧贴着我的脖子。
“你究竟是什么人?”加夏问我。
“凯奥人,一个龙骑兵。”我如实回答,随后加夏就被“熊人”杜索的长矛杀死了。
在那之后我就时常会梦到加夏,医生说这是心理疾病,但我觉得我的心理很正常,每天的食欲也很好,只是变得越来越嗜睡了。
这种状况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尼雅请了一位老巫医过来。老巫医割破了我的手腕,然后嘴里神神叨叨地念起咒语来,说起来也奇怪,自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梦见过加夏。但在梦中我与加夏的对话却又是刻骨铭心的。
我问加夏:“为何要战斗?丹尼人不应该团结起来吗?”
加夏给了我一个看似毫无关联地回答:“为了活下去。”
为了活下去?难道和提诺王联合就活不下去了吗?还是有其他什么原因,我一直不明白这个梦是真实的还是虚幻的,直到我们行军到马尔尼部落的时候这一切才仿佛有了答案。
马尔尼部落的主人“驯狼者”加夏死在了与我们的战斗中,我们从他的部落里缴获了不少粮食和军械,但在一间隐秘的房间里我所看到的东西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我敢肯定我看到了“神迹”!
那个小房间只有我一个人进去过,里面的摆设简陋却充满了神圣感。那些被丹尼人遗忘掉的神明,那些被丹尼人废除掉的传统我在那里全部见识到了。
神明的雕像,已经失去制作方法的祭祀仪器,用兽血绘制出来的图画,看似野蛮的生活方式……这一切都是古丹尼人的传统。北方部族与南方部族的分裂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南方部族主张学习凯奥人的先进技术,他们造出了更强的弩掌握了先进的冶炼技术。他们也不再四处漂泊开始建城而居,也正因为这样,他们失去了很多先人所留下的宝贵财富。
当南方的丹尼人开始改变的时候,落后的北方还过着靠掠夺和打猎为生的原始生活,在辽阔的雪原上,两种生活方式截然不同的人是绝无可能和平共处的。为了活下去,守住这世世代代的传统,这就是支持加夏战斗的信念吗?
如此辽阔的雪原为何会容不下两种文明呢?就像如此辽阔的大陆终究只能属于一个帝国一样。
1244年,十月九日。
带着缴获的粮食和军械我们离开了马尔尼部落。十月份,北方提前进入了冬季,行军途中偶尔能看见几个被冻住的小水坑,这些被冰封了的水坑提醒着我们,周围的温度已至零下。
雪原马是一种耐寒的动物,但我的坐骑,那匹提诺王送我的凯奥军马却受不了这样的严寒。它开始变得病怏怏的,说不定很快就要冻死了。
斥候跟丢了押送埃尔·普塔安等人的队伍,这对我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坏消息。我们这一千出头的兵力如果碰上“乌鸦”克伦伯的军队根本毫无胜算。
我们血洗马尔尼部落的时候,从驻守部落的一个士兵那里了解到,克伦伯已经在弗雷希亚雪山聚集了一万人的军队。这个消息的可信程度非常低,野蛮人分散在雪原各处,短时间内组织起一万人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部队离开马尔尼后一直沿着一条被当地人称为“长老河”的河流前进,我们沿着与水流相反的方向前进。长老河两岸是茂密的针叶林,到了冬季,林间基本上是看不到动物的踪影了。针叶林里没有多少食物,食草动物为了寻找食物会大规模地迁移到其他地方去,而食肉动物也会跟着过去,所以一路上除了我们一行人的脚步声就太安静了。
长老河的尽头便是弗雷希亚雪山,弗雷希亚这个词是凯奥人所信仰的众神之一,代表忠贞的冰雪女神的名字。据传,在遥远的众神世代,年轻貌美的人类女子弗雷希亚与她的爱人即将步入婚约的殿堂,但就在双方即将完成神圣的誓约时,当地领主闯入了教堂并宣称自己拥有新娘的初-夜-权。
弗雷希亚被卫兵抓到了城堡里,那个坚强忠贞的女人不愿让自己的身体受到领主的侮辱,她用蜡烛上那微弱的烛光点燃了幔帐将自己烧死在火海之中。
女孩死后,亡魂因为自杀而无法得到轮回的资格,只能逗留在凡间,徘徊在自己的埋骨之地附近,而她的心上人,那个新郎也因为爱妻的死终日郁郁寡欢。
神王下凡游历的时候从当地老者口中得知了这个悲伤的故事。他施展神力召唤来了弗雷希亚的亡魂。
神界与冥界势均力敌,冥界企图攻占凡间,在极北之地,大地早已被冥王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神王不能破坏冥界的规则,但出于对凡间子民的怜悯他偷偷施展神力将弗雷希亚的尸骨转移到了离她丧命之地最远的北方,弗雷希亚的尸骨化为一座雪山堵住了冥界的裂缝。
早在数百年前就有一个探索者不远万里来到这里。他沿着与我们相同的路线北上,真的寻找到了一座巨大的雪山,但在当时这座雪山是还没有被命名的,正好传说中弗雷希亚的尸骨化作的雪山也在极北之地,探索者便将眼前这座不知名的大山命名为弗雷希亚。
当我们沿着河流走了大概三公里后,远处出现了一座雪山的轮廓。那座雪山特别庞大,估计有几千米高,比我记忆里的任何一座山都高出了不知道多少倍,我甚至可以说,就算将我见过的山的高度统统加起来也不到弗雷希亚雪山的一半。
“那里便是弗雷希亚雪山吗?不知道克伦伯是不是真的聚集了一万大军。”尼雅看起来有些忧心忡忡。她担忧的问题同样也是我所担忧的问题,就像之前我们一直以为野蛮人都是一些不堪一击的家伙,直到我们遇上了“驯狼者”加夏并且惨胜,那么这次我们会不会又轻敌了?但是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已经到这里了,说不定“乌鸦”克伦伯根本就不在这里,那正好我可以去参观一下这座与传说中的弗雷希亚山重名的雪山。
部队又前进了三公里,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我们走进了茂密的针叶林里准备在树林里安营扎寨。
1244年,十月十日。一声巨响令我浑身一震,我点燃油灯看了看怀表,才五点钟,天才刚有点微亮。我穿好衣服提着油灯正准备去看看是怎么回事,刚走出帐篷就遇上了一脸担忧的尼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