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艾丽莎能知道那个过去带着她东躲西藏的少年现在重新回到索斯,以霸者的姿态归来,不知道她会不会为我感到高兴?十七岁那年我遇上了她,然而我十八岁的时候她却离我而去了。如今四十三岁的我,与过去隔了二十五个年头,我也已经有二十五年没再好好看看她的容颜了,日后也没有可能。
乌石骑士团在团长迪卡索地指挥下攻破了索斯,在这场战争中立下汗马功劳。七月份的时候我们经过商议,将索斯极其周边土地赏赐给了乌石骑士团。到了八月份我亲自动身去看看战后的索斯城。
1260年,八月四号。
与我一同前往索斯的人有摄政王埃尔?普塔安和皇子安东尼。
直到现在我们都没有为安东尼举行加冕仪式,甚至对于安东尼的存在我们都是严格保密的。对外安东尼的身份是摄政王的侍从,只有少数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斯托里克与安琪拉之子。
索斯城还是没多大变化,旗帜也还是当年的凯奥龙翼旗。
我们进城的时候,正巧遇上了一队外出巡逻的乌石骑士。他们身上被改造过的德梵特板甲穿在凯奥人身上毫无违和感。
为了避免将友军误认为敌军,我们对德梵特板甲进行了改造。所有板甲不论是骑士板甲还是步兵板甲,我们都在板甲外面套上了印有龙翼图案的红罩袍,这样一来在战场上,凡是套上了红罩袍的就是我们的友军了,我们也不用担心会不会误伤到友军。
路过的乌石骑士朝我们行礼,我坐在马车里头露出窗外朝他们点头示意。
安东尼还是个七岁大的孩子,他的好奇心是十分重的。他指着乌石骑士身上的罩袍问道:“亚瑟先生,为什么这些骑兵要穿围裙呢?”
“好吧,在你看来那的确是围裙。”我无奈地耸了耸肩。关于乌石骑士为什么要穿“围裙”这可真是一个复杂的问题。
我先为这位好奇宝宝解释了乌石骑士身上的“围裙”不是真正的围裙而是一件罩袍,随后又为他解释了那对龙翼的意义,前前后后花了很长时间才让这个小家伙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
我现在在想,如果我也能有个孩子该有多好?仗打完之后我们一家人可以围坐在火炉旁,孩子们趴在地毯上听我讲那些战争故事,他们的妈妈则在一旁唠叨着,将那些小家伙揪起,拍拍他们衣服上的尘土,笑骂着责怪我没有看管好他们,害她又要洗衣服了。
考虑到我已经是四十三岁的高龄,况且这些年无法生育的阴霾也一直笼罩着我,这让我从没去奢望过能过几天平凡人家其乐融融的生活。我现在是越来越理解我父亲了,理解他为什么总想着带着一家老小隐居起来。他宁可当一个渔夫,靠老天爷的脸色吃饭也不愿成为推动战争进度的魔鬼,因为我们这一类人是最孤独的。
现在我把安东尼当自己儿子一样看待,或许这样就能让我一直无法发泄出去的父爱有个出气口吧。
1260年,八月七号。
处理完一些事务后我难得出去走走,我本打算随便逛逛,但她好像想我了。
我经常会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些原本已经死去的人就好像还在我身边一样,以前是父亲、母亲和姐姐,这一次我感觉艾丽莎就在我身边。如果我感觉出错了,那为什么我会在街上见到她?这听起来或许有些恐怖,但当时我却是紧跟了上去。
在那个充满了回忆的路口,一个叫艾丽莎的女孩遇上了一个叫亚瑟的少年。
时至今日,我又看到她了。她就在街上叫卖着苹果,手里挎着一只篮子,身上穿着带补丁的布裙。她看见我,朝我微微一笑,转身跑进了一条胡同里。
我再次见到她该是多么欣喜啊!我脑袋一发热就追了上去。
身为一个军人我感觉我的体能还是很不错的,可女孩却始终与我保持着一段距离。我拼尽全力想要追赶上她,就这样一直追到了城门口。
“大人,这么急匆匆的,发生什么事了吗?”刚从城外回来的巡逻队中的一员问道。
“没什么,请你把马借我用一用。”我说道,说话的同时我的眼睛一直盯着她。她开始离我越来越远了,此时我的内心无比焦急,生怕她走远之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
骑士没有多问,他下了马,将战马借给了我。
我骑马飞奔出城。艾丽莎就在前方,离我越来越近。
“艾丽莎!”我喊着她的名字,朝她招手。她回过头看了我一眼,朝我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她明明看到我了却没有停下,反而加快了奔跑的速度。
“艾丽莎,你等等我啊!我是亚瑟!”我在后面大喊大叫,我的举动恐怕是吓到周围的路人了,要不然他们为什么一个个像见了鬼一样地躲着我?
我追进了树林不得不放慢速度,以我现在的体格要是被树干什么的撞一下估计就要卧床不起了。
我慢下来之后,她也慢了下来,就好像她是刻意与我保持一段距离的。
眼前的路变得有些熟悉,当她在一个小土堆前停下来时,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泪水沿着两侧脸颊滴落到身上,我呼唤着她的名字,艾丽莎,艾丽莎,一次又一次。
“亚瑟,你已经有很多年没来看过我了。”她朝我走了过来,伸出她那双长满了老茧的小手。我拉住她的手下了马,尽管我手中空无一物。这双手不似贵族少女的纤纤素手,这个人也不像贵族小姐那般出身高贵,但在我最需要温暖的时候是她待在我身边,用血肉之躯换来了今天的亚瑟。
“艾丽莎。”我想要紧紧抱住她,但双臂却从她的身体里穿过。或许是因为她是鬼我是人,人鬼之间本该没有任何关联,所以造物主才让人与鬼永远无法真正触碰到一起吧。
我们两人坐在她的坟茔前,她躺在我怀里,我的肉体没有丝毫感觉,但心却已经得到了莫大的满足。她还是她,还是年轻貌美的她,我却已经成为了饱经沧桑的大叔了。
“亚瑟,你知道吗?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是挺狠你的。本来死的人应该是你,我可以找个好人家嫁了,日子虽然平常但也好过这虚无缥缈的生活。”她突然严肃起来,板起了脸。
她当然该恨我,如果我当初坚持到底不让她跟着我的话,那后面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了。
“你恨我吧,但我现在还不能死了来陪你,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常听老人说,鬼怪要夺人性命只要片刻,如果她恨我就杀了我吧。我闭上了眼,准备迎接死亡。
“笨蛋!”她骂了我一句,我睁开眼发现她在吻我,我们两个嘴对嘴却没有任何感觉,除了心里麻麻的。
她双手捧住我的脸颊,严肃了起来:“亚瑟,你可得好好活下去,为了凯奥的未来。你可得记住了,别再让更多女孩子遭遇像我这样的悲剧,你可得建立一个全新的政权,让我们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
“记住了吗?”她问道。
“记住了。”我点了点头。
“那在走之前,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她眨巴着大眼睛,她急着要走,估计是听见远处的马蹄声了吧。
“和你接吻时是苹果味的。”她不正经地笑了笑,又吻了我一下,顺便将一个圆滚滚的东西交到我手中,随后突兀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苹果味?”我苦笑看着手中的红苹果,原来和我接吻是苹果味的啊。
乌石骑士因为担心我的安危所以追了上来,其中一人问道:“将军,您没事吧?”
“没事啊。”我拍了拍那名骑士的肩膀,骑上了借来的战马。
“将军,您真的没事吗?刚才您一个人自言自语的,我们很担心您啊。”另一名骑士说道。
“没事,倒是苹果熟了。”我啃了一口手中的苹果,现在我的吻真的是苹果味的了。